“請叫我王子!”名宸昂起胸膛,大步走開,此時可以讓他帶走的恐怕只有王子的頭銜以及這頭銜上必須持有的自尊。
“不會的,絕不該是這樣的?!蓖踝拥谋秤坝娔:?,在微微的汽車發(fā)動聲中絕塵而去:“名宸?。?!”孤晴用盡自己最后的力氣再次喊出王子的名字,終于伏在冰冷的地上……
王子回府后的狀態(tài)有一種出奇的平靜,神色較之前倒是精神好多,明顯瘦下去的臉頰有淡淡的青色,在黑暗的映照下有些嚇人。王子剛走進后院,紫安早已帶了兩個侍女守在門口,看見王子走進來,忙一疊聲地喚這個放那個忙得不亦樂乎,盡管王子依舊繃著臉,但她仍不以為意地繼續(xù)煥發(fā)出如普通家庭般的熱鬧和溫暖,王子靜靜地感受著這一切……畢竟他是有人牽掛的,看著一隊人簇擁著王子進門的樣子,對面的王后欣然嘆下一口氣:“紫安是個聰明人,知道怎么做能拴住王子的心?!?p> 宋白在旁聽著,幽然附和道:“她的確懂得可并非是因為聰明而是因為真心,她全部的心力都在王子身上,全然沒有了自己,這樣愛的勇氣固然可嘉,可是卻是不可挽回的孤注一擲?!?p> “說到底,究竟是好還是壞?”
“如果遇到的兩個人心中唯有彼此,自然是最好不過的,可若是一旦有人先行離開,那么剩下的人會承擔(dān)雙份的痛苦,對我來說,我更愿意把它看成是禍而非福。”宋白有著極其成熟的看法,全然不似一個二十歲女孩能夠說出的話。王后贊許地看向她:“每當(dāng)聽你說這樣的話,我總會自問,這個女孩是如何長成的呢,竟有這些別致的體會。感情之事,女孩是容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你是怎么做到的?”王后好奇地問。
“慚愧,”宋白唇角有并不愉悅的笑,仿佛歷經(jīng)滄桑之后得出的無奈結(jié)論一樣:“所謂方法不過就是不會全部交出真心而已,給對方幾分,余自己幾分,不過分看重,不過分苛責(zé),自然也就不會深陷其中了。在這個意義上看,紫安確實比我更適合哥哥,因為她比我更有勇氣,更有勇氣為了微茫的幸福而傾盡全部,這點,我實不如她?!彼伟渍f得真誠,王后也不再說什么,看回出來進去的人潮,承諾一般地說道:“放心,這樣難得的孩子,我必不忍心放她走,我一定會給她一個好交代?!?p> “可是母親,孤晴她……”雖然明知不可為,但宋白還是想為孤晴盡力一試。
“我知道你的心事,我也了解你和孤晴的情意,能被你如此看重想必不會是個俗人?!蓖鹾蟪龊跻饬系钠届o:“我雖與她相處不多,但也知道她是個心中有丘壑的孩子,只是她的限制太多,背景太雜,如今又扯上華榛和毓祈兩個人,且每個人都不一般,更是讓我悉心栽培的華榛毀于一旦,知道皇族最在意的是什么嗎?清白、單純。就憑著兩點,這皇族是必不能容她了?!蓖鹾笠云街钡恼Z氣道出淺顯而嚴格的規(guī)矩,讓宋白再無法開口說些什么。
王子屋內(nèi),眾人已經(jīng)散去,只余名宸虛弱無力地歪在床上,紫安拿過一杯溫水放在床頭,隨即拿出一個藥盒坐在他的手邊為他輕柔地拆開傷口。王子本已見愈的傷口不知為何又迸出絲絲鮮亮的血色,只看這一眼,紫安的眼淚就止不住地掉下來,她輕輕拭去,可是眼里卻像怎么也擦不干一樣的不住落淚,她一下又一下地擦著,好不容易重新為他上好藥??粗难蹨I水樣的流下來,名宸的心中無比煩悶:“如果覺得難過,大可不必這樣委曲求全?!?p> “并沒有?!弊习舱归_一貫羞澀的笑容,誠懇道:“我只是心疼而已,不知道是怎么樣的疼痛才能讓傷口再次開裂,看著手上的傷我就可以想見你心中的苦,如果可能,我寧愿代你承受這些?!彼椴蛔越挠秒p手扶住名宸的手:“我不奢望能成為你可以說話的對象,只求你不要再這樣自苦,有什么難過盡可對我發(fā)泄,我能承受。”
“你這又是何必?!泵泛敛活I(lǐng)情,冷冷地對紫安說道,可是紫安明顯知足的表情:“哪有什么何必不何必,只要這樣能呆在你身邊就好,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哪有說說那么容易?!边@兩句古老至極的話在名宸心中一下子激起千層波浪,孤晴也曾對自己說過,不過十日,不過轉(zhuǎn)瞬,已是面目全非:“十年不短,我都挺過,現(xiàn)在夢中的那個人就在身邊,更是無怨無悔了。我有信心將偕老變成平凡而美好的生活?!?p> “你憑什么?憑什么說這兩句話!我最討厭別人裝作很懂的樣子,實際上你又了解我多少!”幾乎是以勒令的口吻,王子的眼中有無比厭棄的表情,他變得易怒且不受控制,目光中微有狠辣的預(yù)兆,可紫安仍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淡然表情,只是眼中的深情從未改變,她輕輕地掰開王子緊握的拳頭,溫婉地笑:“王子又了解孤晴多少呢?不也一樣一網(wǎng)情深無法自拔嗎?對你來說我可能是陌生人,但對我來說你就是我的親人,在我身邊已經(jīng)生活足夠久了。我默默關(guān)注你十年,聽起來不過是最簡單的兩個字,可是三千多天的等待只有我體會最深,你的每一言每一行我都記在腦里,刻在心上,你已經(jīng)是我的親人,是我生命里不能分割的想念了?!弊习舱f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無論王子以怎樣尖刻或冷漠的態(tài)度相逼,她總能以她的柔情蜜意包裹妥帖再適時送回。也許真的只有長時間的等待才能有這樣的信念吧,王子嘆息一聲,很多事情看似不清,放在時間的手里,只一沉淀便真?zhèn)瘟F(xiàn),時間就是這么客觀,把熱烈的愛意可以轉(zhuǎn)為痛苦的煎熬,也可以將無謂的暗戀刻成明媚的勛章,在這場愛的博弈中,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因為愛之深,所以責(zé)之切,也因為愛之深,所以對紫安的情意才更為了解,而她弱小身軀中爆發(fā)出的強大力量讓他幾乎后悔自己的了解,因為了解,所以此刻的她才顯得特別偉大。
“我們都累了,各自休息吧?!蓖踝映林氐亻]上眼睛,這大概是他對紫安說過最溫存的一句話了,紫安的眼睫毛微微閃動,順從地為王子放下枕頭又蓋好被子,低聲答一句:“是?!鞭D(zhuǎn)身輕輕出門去了,在黑夜的籠罩下,王子渾身止不住的顫抖,他擁緊了被子,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緊閉的眼睛中孤晴的眼淚,主動的擁抱和她面對自己那冷靜的幾乎不含絲毫愛意的眼神反復(fù)交替,讓他緊張的額上滲出一層虛汗,眼淚在這緊閉的眼角下不停涌出,最后匯聚成被子里一聲淺淺的抽泣,倦極了的感覺就這樣鋪天蓋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