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過后,花月卻忽然發(fā)現自己的手竟然被祁玉緊緊握住,抬眼之時對方也正好看過來,目光接觸的一瞬,兩人都下意識的松了力道,她也恰好趁此機會把手抽出。
背過身,花月只覺得心臟跳的厲害,連帶著呼吸也急促了起來,這種奇怪的感覺真的不好,讓她偶然間想起以前遇到的一個負心人,看來以后還是保持距離為好。
她可不想在這個世界誤人誤己!
踮起腳,看向場中,火人還在滾地,只是吼叫聲更加凄厲如同聲嘶力竭,透著絕望,令人心顫,無形中給祈福的地方添加了幾分悲情色彩。
她拉了拉他的衣袖,“我去看看那人是否有救?”
祁玉唇角微抿,眸色暗沉了許久,才看著她跑向人群。
她明明知道,那人從開始被燒著到現在已經好幾個時辰,這會是不可能。
一想到這,再回顧剛才的那一幕,他嘴唇勾了勾,她不會是害羞了吧。
雄雞破曉,天色漸明,寶德寺的所有僧人和駐守的官兵才提著桶擠過人群向那還在蠕動的人潑去,可隨著水一潑上,反而使得火焰高漲,轟然炸裂,一時間即使彪悍的官兵也嚇得‘哐當’丟下手中工具遠離數米,只眼睜睜的看著那人動作越來越小。
“鬼火!不,是紅蓮業(yè)火!”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大家嚇得更是四下逃竄。
一聽紅蓮業(yè)火,張審和李離都急忙攙扶著林喚之在一旁懇求,“院長,我們還是早些下山,書院里的事也耽擱不得?!?p> 林喚之垂了垂眼,用袖子抹了抹汗,“可是山路被毀,怎么離開?”
張審眼睛一瞇,“學生聽說,這寶德寺雖然地處孤山,表面上只有一條路,其實還有一條小路,往往有些采藥的人都曾經從那里走過,不然陸奇那小子今天怎么房間里沒人?!?p> 林喚之想了想,“可山路崎嶇,會不會有生命危險?!?p> 寶德寺所處山勢四周都是懸崖一個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李離眼眉一彎,小聲低語,“不如我們腰上套上繩索,院長在中間,即使真的掉下懸崖峭壁,也有學生墊背?!?p> 不遠處的花月這一次沒有隨波逐流,在聽到他們三人的商量只淡淡的看了一眼他們離去的背影,繼而眉頭緊鎖所有所思,昏黃火光,刺鼻臭味,遇水不滅反而更旺,符合這些要求的只有一個可能,
她忽然想起來剛才來時角落處堆砌了一些沙土,連忙奔跑過去,可喜的是那里正好還有鐵鏟和簸箕,她放眼一看只有祁玉還算鎮(zhèn)定,情急之下呼喊,“祁玉,幫忙?!?p> 聽聞呼喊,祁玉運起輕功向她飛去,端起簸箕的沙土就朝那人身上撒去,直到火一點點熄滅,余煙繚繞。
此時福墻上的火早已經熄滅,若沒有親眼目睹是無論如何都看不出那里燃燒過,只看它靜靜的立在灰蒙蒙的天底下,仿佛什么都隨著霧靄煙消云散,而底下的焦尸卻明明白白的給著答案。
花月看著已經燒的面目全非形同焦炭的人,伸手探了探鼻息,已經全無氣息,她宣告,“已經死了?!?p> 才趕來的李綿看著蹲在人群中的花月,費力的擠上前并遞上工具箱,只見花月借過工具箱,轉而用一根木棍慢慢的挑開已經停止動彈的人身上衣物,赫然發(fā)現他身上還有烏黑連成一片的東西,又看了其他處,一點金色出現儼然和剛才的黑黢黢形成鮮明對比,她眸色一亮,“果然如此!”
祁玉眉毛收攏,“有答案了。”
她在他肯定的目光中點頭,“剛才你應該也聞到一股大蒜的味道,那其實是白磷在空氣中燃燒,至于傳言中的鬼火,不過是因為這種物質平常都儲存在人的骨骼和牙齒內,是人需要的元素,只有人皮肉腐爛,這些物質才會析出,不過不純,因為還夾雜著其他元素呈現紅,黃,藍三種顏色,所以一般這種現象都發(fā)生在墳頭或者有尸體的地方,一來這些物質少且不穩(wěn)定所以都會隨著空氣流通漂浮特別在夜里發(fā)光明顯?!?p> 人群中有人談笑低語,似是不信,因為他們一度認為那是上天懲罰造孽者的紅蓮業(yè)火。
“想必這一點,林院長更適合解釋?!逼钣窠凶×诉€在驚慌失措向外走的林喚之。
頓時他腳步一頓,身形明顯一僵,怎么點名叫他呢?真是晦氣。
不過到底是一院之長,轉身的時候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老朽曾經在陸游的《老學庵筆記·卷四》就看到上面寫著,予年十馀歲時,見郊野間鬼火至多,麥苗稻穗之杪往往處火,色正青,俄復不見。蓋是時去兵亂未久,所謂人血為磷者,信不妄也。今則絕不復見,見者輒以為怪矣?!?p> 他一說完,老臉一紅,剛才自己可是被嚇的逃跑,這回倒是辱沒了云山書院的名聲。
張審和李離察覺不對,只好把離開之事放下,暫時看看接下來院長怎么安排。
接下來的其他人,眼見德高望重的林院長都破除了紅蓮業(yè)火論,其他人再不敢有一絲懷疑的目光,只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花月身上。
大家的眼神都變的沉靜,她也覺得是時機差不多了,她用木棍指著金色,讓祁玉看,“大人,卑職覺得這層貼身物應該是價值昂貴的黃金軟甲,不知道在場的眾人可有人知道誰有此物?”
“??!師傅……”一個小和尚撲在尸體上,全然不顧那可怖的模樣,身后的志遠趕來拉開他,“志偉小師弟,僅僅憑著一件軟甲怎能妄下定論,再說我記得昨晚師傅還在方丈房里論道。”
“是??!我也覺得不可能,你看這尸體明顯又瘦又矮怎么可能是又高又胖的元明師父?”李綿也安慰著。
花月搖頭,“小丫頭,不可胡說,你看這尸體燃燒了那么久,早就痙攣,所以身材有所改變也是平常。”
李綿若有所思的點頭,忽然眼眸晶亮,“我知道了!就像生牛肉,煮熟后都會少一大節(jié),所以鹵牛肉才那么貴!”
不遠處背靠大樹的墨染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以前他怎么沒覺得這個丫頭這么有趣!
眸光一閃,好像之前鄭氏那個案子,花月提起干尸,她好像比方成了臘肉。
汗顏!說實話,他真替花悅頭疼。
志偉一聽,眼淚流的更歡暢,眼底都是決絕,“他就是師傅,這件軟甲師傅日日不離身,就算這具尸體不是,那師傅很有可能也遭遇了不測?!?p> 志遠嘆氣,“既是如此,我覺得我們還是方丈那里看看,說不定虛驚一場也說不一定。”
眼見他還是不走,志遠不得不拖著他離開,場中花月用素白手套一摸,上面立刻變成了黑黃色,而金色的一塊在陽光下也泛著淡黃色油光,她指了指那處,“磷穩(wěn)定性不好,一般儲存都是在水中,只要有氧氣在任何條件下都會燃燒,特別是和金屬物質反應更加激烈,再加上這金衣上還浸了火油所以在遇水后會發(fā)生爆炸的現象。”
“像你這么說,這東西還可以制作成炸藥?”說話的正是張審,同時也帶起一陣嘲笑,花月點頭,“如果能精確提煉并控制它的不穩(wěn)定性,自然是可以。”
現代社會就有外國科學家用白磷制作成功為武器的案例,不過在這里卻只有想象。
張審語噎,看她堅定的模樣,莫非真的行。
這會已經有衙差把尸體平放在白布上,花月用鑷子小心的撥離那已經黏成一體的皮肉,她‘咦’了一聲,撥弄了會快要成灰的布,確認沒有毛發(fā)燃燒后的產物,她道,“死者是個和尚?!?p> 她一提到和尚再想起志偉那難過模樣,現在確認都還沒有回來,甚至有人驚呼,“莫非真的是元明大師,可是到底是誰會殺他?為什么又把他拋在這里活活燒死,真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p> 花月用剪刀剪開他的衣物,無奈搖頭,尸體燒毀嚴重,身體扭曲變形,她用肉眼實在看不出他為何會出現在墻頭上還等著身體著火了才驚醒,所以她有兩個推測,一是用藥導致昏迷,二是外力昏迷,突然她想起之前烏員外頭頂的百會穴被插入銀針導致昏迷,她試探性用手探去,果然在腦袋上找到已經燒完還剩下半截的針。
針的一頭已經黑色變形,但還是可以看出它大致的模樣,她拿出放在工具箱里謀殺該烏員外的兇物一比對,果然粗細一樣,“大人,卑職覺得此物應該是出自同一鋪子,看來此案可以和烏員外一案并案。”
祁玉頷首算是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