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隆隆的腳步聲,終于驚醒了一心廝殺的陳恭,大約到了身后五米處,垂直上舉的長槍突然改作斜向上四十五度傾斜。
“二弟,帶兄弟們撤下來,大家伙兒都太累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了?!标惲荚鲈暮奥暎藭r在張花花耳中無疑是天籟之音,不過狼筅手依然牢牢站住,為己方的換防爭取空間。
四分之一炷香的時間,兩方的長矛轟然撞上,洪門的長矛來自荷蘭,大部分為莫里斯方陣制式裝備,其接近五米的長度,絕對性的壓制了對面賊匪。
賊匪們努力的橫向撥打著對方長矛,以避免其刺到自己身上。可是很快第二排的長矛又轟然下放,利用前排的空當(dāng),扎向敵陣。槍到人倒,頭排的賊匪瞬間為之一空。由于長度優(yōu)勢,第一排的士兵甚至可以選擇半蹲,為后面的兄弟提供開闊的視野!
一個嘍啰被長矛扎中了喉嚨下方,大股大股的鮮血從傷口流出,在他即將閉上的雙眼中,竟然看見一小排拿著匕首的士兵,竟然貓著腰從槍林之下?lián)鋪?,他很想提醒后面的伙伴,卻再也發(fā)不出聲來。
俗語云,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長而強、鋒芒畢露,短而詭,暗藏殺機。此刻長槍短兵一起撲向賊匪。
眼前的長矛就在自己的雙目之間,還要盯防后排的突刺。下面的老鼠兵卻在在長矛之下,面對雙手持矛的賊匪,肆意收割著生命。
如果對面還是初始的刀牌兵,現(xiàn)在遭此窘境的可能就是洪門民壯,但是他們把長槍隊當(dāng)成自己的殺手锏時,也就徹底敲響了喪鐘。
不到一刻鐘的功夫,谷口賊匪便潰不成軍,撒腿就逃??樟粝潞蟊?,讓長槍飽飲鮮血。
“大掌柜,逃吧,逃到后面竹林山去,等林老海主回來救我們吧!”身邊的頭領(lǐng)們撕扯著方掌柜的衣服,面前的那些惡魔已經(jīng)在谷口擺出兩道矛墻,不用想就知道,是等待著大隊的根上。
“林新老帶船去了萬丹,不知多久才能回來,倒時我們早就餓死了,而且丟了這么大一筆財貨,是斷然不會留我們性命的!”方掌柜看著山坳內(nèi),四處奔逃的土匪,心中慘然,不知道偶像宋江面對這兵敗如山倒的場面,該如何處置。
“我們和他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若對方只是為了財貨,是絕不會取我等性命的!就算他日林新老敗了他們,我們也總算能多活些時日??!”
“況且林新老雖然海上驍勇,但是我看這所謂洪門,可是陸上無雙,未必能讓那老賊再奪了灣仔去?!?p> 身邊頭領(lǐng)此刻立即化身狗頭軍師,為方掌柜分析局勢,出謀劃策。
此時洪門士卒們,已經(jīng)在谷口列出按鴛鴦兩儀陣,擺出十二個小扇面,占據(jù)了小半個山坳。
“罷了,罷了?!狈秸乒裰苯尤酉率种匈恋?,撩袍跪下,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他再不投降,指不定這些昔日的兄弟,就先取了他項上人頭。
隨著首領(lǐng)們紛紛跪下,賊匪們也紛紛扔下刀劍,趴在地上喊著:“降了!”歷時近六個小時的灣仔爭奪戰(zhàn)終于告于段落。
陳恭將繳了械的俘虜全部趕到了中央廣場上,而陳儉則帶著小隊一個屋子,一個屋子的搜捕逃賊,清查繳獲。一番操作直到天光大亮,才終告完結(jié)。
此次繳獲頗豐,尤其是半山腰處的四間倉庫里,竟然搬出了五萬兩白銀,黃金2000兩,還有各種金銀首飾無法估算,就是各種紅紅綠綠的寶石,裝滿了整整一箱。
而按照方掌柜的說法,這里只是林新老一個窩點,其老巢大襟島上更是堆著金山銀山,山中這200多名海匪正是林新老留在這灣仔看守此地的,他們大半已經(jīng)被方掌柜當(dāng)作炮灰犧牲在了谷口之中。
南海海貿(mào)獲利之豐厚,可見一斑。陳良又巡視了倉庫,這些倉庫面積不小,倒里面都是空空蕩蕩,唯獨兩個倉庫里裝滿了不下8噸的蔗糖。原來今年6月林新老盡起幫中海船,帶著大半年搶劫所得去萬丹交易,可荷蘭人因為在巴西的勝利,不再進口蔗糖,所以林新老就沒有攜帶。這對陳良來講又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另外山坳深處的三間房也引起了陳良的興趣,兩間是肉票房,小小的室內(nèi)擠著二十幾個男子,他們有老有少,不少都是粵閩兩地的海商,被林新老綁架在此處,等待家人贖回。此時也被帶到場中,由陳儉一一登記甄別。最外間一處大房,里面去住著十二個衣不蔽體的女子,竟是這貨山匪的妓寮,看來蘭桂坊舞蹈隊又要有新人出道了。
繳獲物資清點完畢后,陳恭梳理俘虜?shù)墓ぷ饕步咏Y(jié)束,按照陳良親授的“陳氏家學(xué)”,首先陳恭讓土匪們指認(rèn)出了海盜,這些海盜都是林新老的人,抵抗也最是堅決,他們是絕對不能留的。然后陳恭又讓土匪們檢舉出隱藏在其中的大小首領(lǐng),并且下令如果有一人藏匿,則首領(lǐng)下面所有的嘍啰都要處死。土匪們中領(lǐng)導(dǎo)階層為之一空。最后用繩子將俘虜們的綁成一串,徹底消除他們的反抗能力。
一切妥當(dāng),陳良才命掌管軍械的營官將甲胄、絕大多數(shù)火銃、大炮等犯忌的東西收回,裝到縱帆船上先行返歸澳門。自己則坐在大旗之下,組織了一場小小的公審大會。
陳良首先發(fā)言指出洪門民壯此次清剿雷公寨是依照香山縣尊的命令,貫徹縣尊“鏟強除惡,保境安民”的治安政策,其次強調(diào)自己并不是嗜殺之輩,但是縣尊下達了人頭指標(biāo),所以陳良準(zhǔn)備選出一些大奸大惡之徒,怎么挑選呢,就要大家出來檢舉。如果完不成指標(biāo),就要讓肉票出來指認(rèn)。
陳良故意沒說這指標(biāo)到底是多少,只是一個個的將土匪中的首領(lǐng)從小到大的往上送,在生存的壓力下,往日土匪高層的聲威土崩瓦解,一個個的被自己昔日鞭打過、體罰過、克扣過糧餉的下屬,送上了斷頭臺,并且將他們數(shù)年前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劣跡統(tǒng)統(tǒng)揭發(fā)出來。
洪門兄弟聽完,紛紛為自己殲滅了這么一群窮兇極惡之徒而倍感自豪,在洪門上下一遍遍的保民、安民、樂民的教育下,洪門中人漸漸真正有了人民子弟兵的光榮感和英雄感,而且也對自己身處洪門感到驕傲和自豪。
方掌柜等率先投降的頭領(lǐng)們不在其中,大家都對面前的情況視而不見,以為自己因為投降早而免了一死,卻沒注意到,陳恭的眼睛一直在他們的脖子上轉(zhuǎn)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