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阿藤(重修)
仙歷二百三十三年,六月十五日,夜。
林深樹立,皎風月明。
阿藤踏步于樹頂枝丫之間,在崇山峻嶺間不斷穿梭,腳下的樹枝被踩得輕輕搖晃,卻意外承受住了重量,阿藤速度極快,卻身姿如風,從容不迫。
后方有十數(shù)道白影如影隨形,卻怎么也追趕不上,被追的那人拉開距離后,還會回頭望一望,等后方的人跟上,再繼續(xù)奔逃。
或許“逃”這個字并不符合,更像是貓兒戲鼠,惡趣得很。
再往前一段,柳暗花明卻無一村,萬尺溝壑似大地裂穹般橫在眼前,阿藤悠悠停下步伐,等著后面的人跟上。
然而追了數(shù)個時辰的人卻忌憚似地停在原地,不再往前,目光警惕地打量前方的女子。
阿藤回頭淺笑,上挑的桃花眼輕輕眨了一下,顯出幾分俏皮,尾音輕挑,心情愉悅:“諸位,怎的不追了?”
“……”
眾人沒有說話,只半包圍地列成一個圈,將阿藤困在他們與斷崖中間,眼神上下打量面前的女子,似在尋找機會伺機而動。
任他們再蠢,也發(fā)覺出阿藤這一路都在耍著他們玩兒,重傷出逃?不,全是裝的。
甚至她剛開始還花點心思裝一裝,做出一步三跌的樣子,引他們追出來,后面干脆光明正大地耍起他們來,偏偏他們領了任務,要將這個刺傷掌門的叛徒帶回去,否則回去后定然會被怪罪。
如今停在這兒,他們自然不會認為阿藤是被前方的斷崖攔了路,只能是對方沒耐心了,或者靈力耗盡了強裝鎮(zhèn)定。
他們對視一眼,心里拿不定主意,阿藤的實力外人不知,他們可是有所耳聞,若是后者還好,可若是前者,那就不好下定論了……
一位年紀稍長的白袍道人走上前來,試圖好言相勸:“天卿師妹,你在逍遙劍宗多年,自是知曉吾等脾性,只要你乖乖交代為何傷了掌門師叔,若有冤屈,吾等自會給你一個公道。”
天卿是阿藤的號,她本無名無字,這個道號還是師祖給她起的。
阿藤笑了笑,并不領情:“替我伸冤?找誰?師祖飛升之后,逍遙劍宗的主事死的死傷的傷,如今還剩下幾個?諸位不是要到那個殺了我父母的師叔面前,替我討公道罷?”
白袍道人嘴角抽了抽,臉色有些難看:“……自然不是。”
阿藤笑得更好看了,饒有興致地問:“那是找誰?你們還能不聽他的?”
逍遙劍宗自時楚生上位,不服他的都被清理了七七八八,阿藤原本是服他的,可今日知曉自己養(yǎng)親死于他手,二話不說找上主峰把人揍了一頓。
沒弄死他,純粹是看在往日情分,可這情分只看阿藤的心情,指不定什么時候便化為齏粉,說沒就沒。
阿藤自兩百年前開了靈識,便只服過一個人管,對親人朋友感情更是不深,此時面對一堆師兄師弟,說話也是一針見血,毫不留情,幾人面上的神色變得更加難看。
另有一人走到白袍道人身邊,對其耳語:“師兄,此女冥頑不化,你再如何說教也不會聽,我看她就是靈力耗盡跑不動了,合眾人之力,難道還抓不住她?”
白袍道人覺得有理,看向阿藤的眼神頓時變得深沉,阿藤的實力他們的確有所耳聞,卻不知究竟多強,但對方與掌門打了一場,又跑了這么遠的路,定然損耗不少。
說不定已是強弩之末。
思及此,白袍道人冷聲下令:“既然師妹不聽勸告,便別怪師兄們無情了,諸位師弟,捉拿叛徒!”
“是!”
話音一落,數(shù)十柄靈劍齊刷刷祭出,組成劍陣對準阿藤。
這里的修士皆是逍遙劍宗頂尖的強者,修為最低都在元嬰之上,放在九州任何一個地方,都是坐鎮(zhèn)一派的老祖人物。
此時一道出手,一時之間,山崖之上靈光大甚,靈劍虛影不斷擴大,竟比明月還要耀眼幾分。
逍遙劍宗的開山祖師是劍修,底下弟子也幾乎無一例外,絕大部分劍修面對其他修士都能越級挑戰(zhàn),何況數(shù)十個強大劍修圍攻一人,除非是大乘期以上的修士在此,否則怕是沒人討得了好。
可阿藤從不覺得自己是人。
她面對圍攻連眼睛都不想眨,隨意揮手,便有如泰山之勢,十幾個強者的成名絕技在她眼里如同小兒科一般,輕輕一掌掀起的浪潮,直接便扇飛了。
強大的師兄們仿佛被封印了靈力,靈光閃閃的技能被瞬間打斷,人也飛得不知蹤影,只有疑似內臟破損吐出的鮮血因速度太快,在空中劃出幾道優(yōu)美的弧線。
一招定局。
阿藤站在原地,雪白的裙衫被風卷得飄飄搖搖,明月?lián)荛_云層,露出金黃如圓盤的皎潔面容,傾瀉而下的月光給飛舞的發(fā)絲渡上一層模糊的熒光,阿藤背對著身后緩緩上升的巨大圓盤,宛如從畫卷中走出。
她瞇了瞇眼,望著寂涼的夜空似乎發(fā)了一會兒呆,隨后轉身正對著月亮,眉目間不知何時浮出幾分困意。
阿藤抬頭看了看天上明月,只覺天色已深,往常這時都已入夢中,只今日是特殊情況,大半夜還在外頭跑。
但也沒轍,畢竟是她自己跑出來的。
阿藤懶得管飛出去的師兄們生死幾何,四下看了看,將目光鎖定面前的深深幽谷,不知深度的溝壑敞開在綠色山林中,漆黑的溝口似引誘野獸回窩的溫暖巢穴,充滿未知與神秘。
在阿藤眼里,這實在是睡覺的好地方,不同于人類喜歡扎根在地上,越接近地底,阿藤才能睡得越安逸,于是她沒看多久,便上前一頭栽了下去。
懶懶墨
嗯……我又來修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