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未時四刻,虞常寧才從中庭中走出來,她的唇邊微揚著淺笑,精致的眉眼里飛揚著志得意滿的神采。
“怎么樣?”賀聲湊到虞常寧跟前,笑嘻嘻地問道,“那群老古板是不是特別無趣?”
虞常寧回想起剛剛的場景,不由慢慢加深了笑容,將眼睛彎成了月牙,她嘆道:“的確很無趣。”
剛剛在中庭的書齋里,有三名上了年紀的教書先生分別對虞常寧進行提問,其中一人還是當今帝師的師兄。
那些先生思想古板,對虞常寧提的問題無非是對時政的見解,昔日總有女子通過筆試而敗于面試,無非是因為長期拘禁于后宅的方寸之地,不了解亦或者不敢對時政加之評判。
或許對有些時政虞常寧并不了解,但其中先生向她提的問題卻是對虞鴻昌謀反一事的看法。
天下人知虞鴻昌一生忠心趙氏,卻不知他因何生出了謀反之心,有人覺得他有難言之隱,有人說他是被人冤枉,也有人認為他從頭至尾都是個伺機而動的野心家。
作為虞氏的子女,虞常寧在這問題上應該最有發(fā)言權,她絲毫不懼那些先生們心里面是如何想的,只管一個勁地向他們傾吐深藏在自己心中的那些話,虞家從一開始就是被人構陷的,他們虞家人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也當?shù)钠鹞羧栈适屹n予他們的種種殊榮。
她滔滔不絕地說著,卻沒注意到坐在主座上的先生一邊聽著她的講話,一邊瞪大了眼睛,那雙混濁的眸子中竟然流露出一種名為知音難尋的情感。
這位老先生名為李文君,是當今帝師的師兄,也是北梁有名的大儒。
虞家出事時他便向太后進言,希望對此事進行徹查,以此證實虞鴻昌清白,然而沒過多久便聽聞虞鴻昌自縊死在了獄中。然而就算是到了如今,就算有許多人都質疑他的觀點,他依舊相信虞鴻昌斷然不會做出那種大逆不道的錯事。
然而如今忽然聽到與他想法不謀而合的聲音,李文君頓時覺得虞鴻昌好像也不算失敗,至少還有后輩愿意為他站出來發(fā)聲,雖然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
因此,虞常寧通過了李文君的考驗,其他二人自然沒有旁的意見,三位先生要求虞常寧兩日后來崇正報道。
“瞧你這樣子就知道肯定穩(wěn)了,這些年通過筆試參加面試的女子通通都敗下陣來,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快跟哥說說剛剛老頭子們都問你什么了?”賀聲一副哥倆好的模樣,抬起胳膊就想像平時勾謝淮肩膀一樣勾住虞常寧,卻沒想到謝淮卻突然擋在了虞常寧身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謝淮眼神警告賀聲,賀聲歪了歪頭,這才忽然反應過了來,他忘了虞常寧是位嬌滴滴的姑娘,剛剛竟想哥倆好地勾她脖子,可真是太失禮了。
他登時咽了咽口水,渾身僵硬地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胳膊。
“也沒什么特別的問題,先生們就問了我對江南水利這方面的見解?!庇莩幒兜?。
謝淮見她下意識地將耳邊碎發(fā)攏到了耳后,便猜想她一定有所隱瞞,情不自禁地嗤笑說道:“這種問題你都回答的出來?”
“小看誰呢?”虞常寧在心里對謝淮翻了個白眼,她就知道這小子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話。
謝淮定定地望著她,鴉青色的長發(fā)高高束起,清澈的眸子仿若細碎著星河,半晌后,他忽然彎起唇角對著虞常寧笑了笑。
虞常寧看見紅楓前的少年面容俊朗,眉宇之間隱隱帶著一抹戾氣,鮮紅的錦衣與身后的紅楓交相輝映,猛地撞進了她的視野之中。
“歡迎加入——崇正?!敝x淮難得溫和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