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國母親在生日宴席上看見李紅旗得了病，說話不清楚，腿腳不利便，心里非常難過?；氐郊揖驮僖踩滩蛔?，對著張建國哭開了，張建國在一邊使勁寬慰。
???等女兒張愛君和大兒子張愛國回來，老太太才止住悲傷說：“你們?nèi)齻€都過來，我跟你們商量件事。”?
???稍微停了幾秒鐘，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淚，嘆了口氣，慢悠悠地說：“紅旗父母去世得早，他也沒個兄弟姐妹，他兩口子沒有固定收入，兩個女兒連個正式工作都沒有，實在是太可憐了?，F(xiàn)在他又得了病，我心思他的超市也快開不下去了，他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說完，手不停地去抹眼淚。
???張愛君說：“媽，您別愁，我們幾個都能幫他，上次他住院我就幫他出了兩萬，我以后每年都幫他一點。”
????張愛國說：“我姐說的對，我們?nèi)齻€以后每年都幫他一萬兩萬的，沒問題，您放心?！?p> ????老太太聽他們這么說，臉上看起來輕松了一點，滿意地看了他們?nèi)齻€一眼，又說：“你們?nèi)齻€都是好孩子，都有好心腸，隨你爸爸?！?p> ????張建國說：“也都隨您，您才是有菩薩一樣的慈悲心腸，從來看不見別人受苦?！?p> ????老太太微笑了一下，又說：“還有個事，你們看看行不行，要是能行的話，就幫了紅旗大忙了?！??
????張建國說：“您說！”??
????老太太稍微遲疑了一下，慢慢地說：“你們現(xiàn)在每個人手里都好幾套房子，有的房子常年不去住，都不缺。你們小時候住的咱那個小房子，是你爸爸單位分的，又老又舊，好幾年沒人去看看了。我覺得你們都不會去住，閑著也是閑著，你們說把這個房子讓紅旗一家子去住怎么樣？我心思，他要是不開超市了，肯定不會在這里花一兩千塊錢白白租個房子住，可能就要回老家，以后我想見他也見不著了，他要是有這個房子住著，他就可能在這里住下去。再說了，他在這里看病也方便，要是回老家犯了病，還不是只能等死?！崩咸f完，充滿期待地看著三個孩子。
????張建國兩眼凝望著母親，突然覺得母親有點可憐，好像在求他們一樣，這讓張建國心上好像被刺了一下，所以，等母親一說完，張建國立刻表態(tài)：“媽，我完全同意！那個房子老舊不說，結(jié)構(gòu)也不好，小三居，客廳一點點，我是不要。”
????張愛君看看大弟張愛國，張愛國說：“那個舊房子我們確實不會去住，要是紅旗愿意要，直接過戶給他就行，那房子即便賣的話，也就值個十萬八萬的，咱也別要他錢了，你說行吧，姐？”
????張愛君說：“你們都這么痛快，我能有什么意見，我早拿紅旗當親弟弟了！”
????老太太聽孩子們都這么說，心里感覺舒坦輕松了好多，眼淚又流下來了，拿手帕抹抹眼睛，對三個孩子說：“?今天我很高興，你們也忙活好幾天了，你們都去歇著吧，我也累了，我要躺躺了?！?p> ????躺下后，又想起了什么，對張建國說：“建國，你抽空找人去收拾打掃一下那房子，收拾完了就讓紅旗他們搬過去，天很快就要冷了。”?
????張建國趕緊答應(yīng)著，三個人出來，在客廳坐下。
????姐姐說：“紅旗的事咱們以后都要多用心，別讓媽媽擔心，其實也為難不著我們，現(xiàn)在咱們過得都很好，也不差那一點?！?p> ????愛國、建國都點頭同意。愛國又把今天祝壽的賬說了一下，來的客人除了禮物，上的禮金有一千的，有兩千的，總共是一萬二，五桌酒席錢一共一萬塊，除了自己帶的幾瓶好酒，另外買酒水花了一千多塊錢，賬目基本上是剛剛抹平，大家也不用再掏錢。姐弟兩個沒有意見，雖然是每次都要說清楚，但是從來沒有人去計較過。
????母親話就是命令，張建國下午就去勞務(wù)市場找了三個工人，帶著他們來到老房子。這房子雖然老，但是其實是好東西。房子在市政府老家屬院里，這個院子里的房子都是上世紀蓋的，最新的房子也有三十年了。張建國家的房子大概是最早的一批，在大院的最后面。房子建于五十年代，是蘇聯(lián)人設(shè)計的，材料估計也是蘇聯(lián)進口的，主體四層，帶著尖頂，門窗都高高的，窄窄的，有明顯的俄羅斯風格，看著很洋氣。每層兩個住戶，樓梯很寬，每個臺階外沿都有兩道隆起，雖然是水泥樓梯，但打磨得非常光亮，有大理石一樣的光澤，打眼一看就知道水泥的質(zhì)量是多么優(yōu)良，遠遠不是現(xiàn)在的普通水泥能比的。樓梯邊是紅色棗木扶手，經(jīng)過幾十年的摩擦，又紅又亮。房門很高，是老木門，雖然使用了五六十年，但門依然嚴絲合縫，銅把手、銅鎖都還很靈活好用。一進門是一條走廊，兩邊是三個房間、一個廚房、一個衛(wèi)生間的門。房頂很高，有三米以上，讓人感覺房子非常寬敞亮堂，房間里的地面是水磨石的，都鑲著彩色的瓷片，光彩如新。衛(wèi)生間馬桶是老式的，管件都是銅的，一拉就出水。張建國領(lǐng)著工人在房子里轉(zhuǎn)了一圈，雖然是舊房子，但是各個地方都齊齊整整，連個掉墻皮的地方都沒有。張建國覺得這些老物件是不能輕易換的，換了新的說不定還不如舊的耐用。張建國最后決定，讓工人把四周的墻粉刷一下，擦擦玻璃擦，清掃一下地面就行了，三個人一天就可以完活。
????張建國回家，把情況跟母親一說，母親很高興，叫張建國給李紅旗打電話，讓他們兩口子周末來家吃飯，正好把搬家的事告訴他們。
????星期一早上，張建國跟往常一樣，起床先去公園轉(zhuǎn)了一圈，七點回到家里，卻發(fā)現(xiàn)母親還沒起床，要是平時早就起來，洗漱完畢等著他回來吃飯了，肯定母親是病了。張建國趕緊走進母親房間，看見母親還在床上躺著，張建國走到床邊，母親還閉著眼睛。
????張建國輕聲問：“媽，您今天哪里不舒服嗎？”?
???母親睜開眼睛，看著眼睛里很沒精神，對兒子說：“沒什么不舒服，就是沒力氣，不想起呢，我估摸著是昨天累了，等你回來就起來吃飯?！闭f著慢慢坐起來。
????張建國趕緊拿過衣服來，幫母親一件一件穿好，扶著母親慢慢出來。今天早上，妻子孫愛英現(xiàn)包的蝦仁餛飩，用紫菜燒的雞蛋湯。看母親出來了，趕緊撈上六個餛飩，又盛上湯，放上湯勺，給母親端到跟前。又回去給張建國盛了一大碗，自己盛上一小碗，都端了過來。
????母子三人，慢慢吃著，餛飩味道很好，張建國一會就吃完了一碗，又去盛了半碗。
????老太太也吃了四個，把湯都喝了，對兒媳說：“今天的餛飩真不錯，蝦仁很新鮮，一點都不腥。”
????兒媳說：“這蝦仁是早市上剛剛買的蝦剝的，您多吃點?！?p> ????老太太說：“吃飽了，昨天吃大酒席，吃得多，今天吃不下很多，你們多吃?！庇謱鹤诱f：“別忘了叫紅旗周末來吃飯！”張建國說記得。
????老太太坐了一會，對兒子說：“我還是有點累，回去歇著了，你上班去吧！”張建國趕緊起來，扶母親回屋休息。
????張建國中午都在單位吃飯，心里惦記母親，打電話給妻子，問母親中午吃飯了嗎，妻子說母親中午吃得也不多，還是有點累。下午下班，張建國專門繞路去美味齋，給母親買了平時最愛吃的醬肘子。
?????雖然三個人的晚飯對妻子來說很簡單，但是母親平時都會去廚房給兒媳幫忙。張建國回到家，廚房里只有妻子一個在忙活，妻子說母親下午還是不太舒服。
????張建國趕緊給姐姐打了電話，讓姐姐一會過來給母親看看，然后去母親房間看母親。老太太還在床上躺著，看見兒子回來，就坐了起來。張建國問母親：“媽，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這么沒精神？一會讓姐姐來給您看看。”
????老太太說：“沒有哪里覺得不舒服，就是沒力氣，不想吃飯呢，不是大毛病，就是年紀大了，不用讓你姐姐麻煩?！?p> ????張建國說：“今天我給您買了醬肘子，一會您出去嘗嘗，等我姐來了，咱們一塊吃?！?p> ????娘倆坐了一會，張愛君就來了，來到母親房間里，拿血壓計量了血壓，血壓正常。又用聽診器跟老太太聽了心肺，也沒什么異常。又摸了肚子，也沒什么特別明顯的毛病，對母親說：“現(xiàn)在看著沒什么大事，先去吃飯吧，明天我陪您去醫(yī)院化驗一下血，拍個片子，做個超聲看看?！?p> ????老太太立刻反對，說：“我不去，我都八十四了，還查這個那個的，就是現(xiàn)在死了，我也夠本了，都出去吃飯去吧！”?
???大家一起出來吃飯，大家使勁勸，老太太吃了點肘子肉，喝了半碗稀飯，就說飽了。張愛君和張建國看了，心里有些擔心。
????第二天，張愛君六點多就來了，要帶老太太去醫(yī)院檢查，老太太態(tài)度很堅決，無論如何也不去醫(yī)院。張愛君在家里陪老太太待了一天，老太太還是沒精神，沒力氣，吃飯少，老想躺著。這樣又待了三天，張愛君和張愛國輪流在家陪著母親，給母親做思想工作，去醫(yī)院看病。
????周六，李紅旗兩口子一起來了，李紅旗看走路還是一歪一歪的，說話也不太利索。老太太聽李紅旗來了，精神好多了，趕緊出來，跟李紅旗挨著坐在沙發(fā)上。
????李紅旗看老太太氣色大不如以前，非常吃驚，憂心忡忡地問老太太：“大娘，您是不是生病了，是感冒了還是咋的？”
????老太太說：“沒什么大毛病，就是沒力氣，過幾天就好了，”又問李紅旗：“你的病好點了嗎？超市還開著嗎？現(xiàn)在去超市干活了嗎？”
????李紅旗說：“我好點了，超市還開著，女兒天天去看著，只是又要進貨又看店，有點忙不過來，過一陣子我就去幫著看店?！?p> ????老太太又問：“你租的房子一個月多少錢？冬天有暖氣嗎？”
????李紅旗說：“一個月一千多點，沒有暖氣，有暖氣的房子貴?！?p> ????老太太說：“你現(xiàn)在有了病，冬天可不能受涼，”?停了一會，拉起李紅旗的手說：“紅旗，我跟你商量個事，我們家有個舊房子一直閑著，沒人去住，那里有暖氣，冬天冷了，你搬去住吧？”
????李紅旗自從跟張建國一家，全家都拿他當自己家的人，尤其是他生病以后，張家全家都給予他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和幫助，尤其是老太太，這么大年紀了，還天天惦記他的病情，關(guān)心他的生活。所以，每次他想起來，都覺得受張家的恩惠太多，而自己一個外鄉(xiāng)農(nóng)村人又無以為報，他虧欠張家實在是太多了。今天看老太太生病，心里很心疼，聽老太太又說要給自己房子住，心里只覺得一股熱血向上噴涌，一直頂?shù)缴ぷ友劾铮挾家f不出來了，兩只眼睛里頓時滿滿都是淚水。
????停頓了一會，李紅旗兩只手緊緊握住老太太的手，對老太太說：“大娘，您年紀大了，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不用為我操心，我有地方住，我已經(jīng)麻煩您家夠多了，再住您家的房子，就太不像話了。我又不能為您和兄弟姐妹們做什么！”
????老太太擔心的正是這個，她就怕李紅旗因為無法回報而拒絕，但是又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來進一步說服李紅旗，加上她這幾天狀況不好，心里一著急，感覺一陣頭暈得厲害，身子就靠到身邊的李紅旗身上，李紅旗嚇了一跳，趕緊扶住老太太，嘴里喊著：“大娘，大娘，你哪里難受？”
????他這一喊，大家都過來了，老太太暈了一下，很快就緩過來了，定了定神，雙眼充滿期待地看著紅旗，緩緩地說：“孩子，你聽我的話，去那里住行嗎？”
????張建國兩口子也在旁邊幫著勸，這時候，張愛君和張愛國兩家子一塊進來了，看見這個場景，心里明白怎么回事，也過來勸李紅旗。
????張愛君說：“紅旗老弟，你就聽老太太的，那個房子我們真沒人住，老太太擔心你以后要是不能干活了，可能要回老家，她就見不到你了，所以讓你去住那個房子，你就全當為了老太太，為了以后能見老太太，去住那個房子！”
????李紅旗看著大家焦急的面容，望著老太太那慈愛關(guān)切的眼神，咽喉的熱浪、含在眼里的淚水，再也憋不住了，一起涌了出來，李紅旗一下子跪倒地上，把臉伏在老太太膝蓋上，哭著說：“大娘，我聽您的，我去那邊住，您對我這么好，簡直跟我的親娘一樣”頓了一下，又說：“我能叫您一聲娘嗎？”
????老太太眼淚也流了下來，突然聽李紅旗這么說，渾身禁不住顫抖了一下，拍著李紅旗的肩膀，帶著哭腔說：“孩子啊，我不能給你當娘啊，我不是你的娘??！”
????此情此景，在場的幾個人都熱淚盈眶，張建國對李紅旗說：“咱們就像親兄弟一樣，你叫大娘也是娘，以后你常住在黃南，又不回老家了，沒事就來看老太太，不是跟親娘親兒一樣嗎？”
????老太太聽張建國說得有理，李紅旗也同意搬進自家的房子，心里也就舒坦很多，對李紅旗說：“建國說的對，以后你經(jīng)常來看我，跟親娘親兒子是一樣的，你去那里住著，我就不難過了，你們今天也都喝點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