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目光掃視一圈,嘴角閃過一絲冷笑,伸手敲了敲桌子,朗聲說道:“土地公何在!”
廳堂中紅光一閃,一個紅袍綠面人突然出現(xiàn)在了大廳中央,向著陳元躬身道:“大槐堡土地見過公子?!?p> 大廳中人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又是兩道光芒閃過,原本大槐堡的孫土地和紅袍黑帶面目方正的楊游神也出現(xiàn)在大廳,向著陳元拱手道:“陳公子”
見兩人現(xiàn)身,陳元一點也不奇怪,他走進土地廟的時候,就已經(jīng)感知到了這兩個神靈的存在。
但他故作不知,笑問道:“怎么,兩位還沒有離開?!?p> 孫土地笑道:“沒有拜別陳公子,我們哪敢離開?!?p> 陳元笑道:“兩位客氣了?!?p> 兩人身形一閃,出現(xiàn)在了陳元身后,負手而立,為陳元站起臺來。
槐精慢了半拍,閃身出現(xiàn)在了楊日游身邊,也學他負手而立……
看到這一幕,大廳中眾人目瞪口呆,鴉雀無聲。
陳元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疊白紙,對眾人說道:“這些是蘇家在大槐堡所有土地的地契和買賣契約,從今天開始,它們都屬于我陳元了!”
陳元這話就像是在大廳里投下了一顆炸彈,大廳里眾人頓時紛亂起來,就連他身后的三位神靈都鎮(zhèn)壓不住。
李夫子看著陳元,面色難看,欲言又止。
李夫子能欲言又止,他對面的李副教頭卻忍不住,猛然站起來,指著陳元道:“蘇家在大槐堡的田地價值好幾萬兩銀子,你陳家五代佃戶,哪來的銀子,你莫不是欺我等!”
身后三個神靈都鎮(zhèn)不住場子,陳元有些意外。
他身后三個神靈的反應讓他更加意外。
三個神靈對于李教頭的無禮只是怒目而視。
按理來說,這三個神靈,一個八品,兩個九品,放個屁都能蹦死兩個氣境的武者,但他們卻一點都沒有動手的意思。
陳元突然意識到,這就是正神的限制。
正神作為神廷一員,享受神廷給予的諸多好處,卻也要受到神廷天條的限制。
而人神契約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條,神靈享用凡人的香火,就要給凡人提供保護,而作為保護著,不能任意傷害被保護者,這是最基本的前提。
據(jù)說前朝神廷就是因為背棄和漠視了人神契約,享受凡人香火的同時,還壓榨踐踏凡人,最終香火斷絕,神廷倒塌。
所以,本朝神廷,對于人神契約非??粗?,設下天條,禁止神靈直接干預凡世。
做為正神,對不敬的信徒暗中小懲大誡,是被允許的,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干涉凡間事物,甚至傷害沒有犯錯的信徒,這是大忌,一旦被對手抓住痛腳,就會有大麻煩。
楊游神和孫土地為陳元撐撐腰,站站臺,還無所謂,但要為陳元去城隍廟下面的陰牢里走一遭,他們肯定是不愿意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個世界的凡人對正神是敬多于怕。
要不然,李教頭雖然年輕莽撞,也不敢對著有神靈顯圣撐腰的陳元抗辯。
當然,陳元也能催動槐精動手,但那肯定會給破格提拔槐精的城隍老爺惹麻煩,對陳元來說得不償失,他又不是沒有別的手段。
想通了這一點,陳元臉色一變,怒視李教頭,喝到:“大膽,拿下!”
隨著陳元話語落下,一個身穿黑甲的壯碩甲士突然出現(xiàn)在李教頭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
黑甲士提著李教頭走到陳元面前,將他重重的往地上一頓,就將他壓的跪在地上,又壓著他的脖子,讓他不能直腰!
陳元看著被壓跪在地上的李教頭,冷聲說道:“這些田地都是恩師替我置辦的,買賣契約不但有蘇家家主的手印,還有縣衙戶房的大印,你算什么東西,也敢質疑?”
這時候李夫子再不出聲也不行了,他拱手問道:“不知陳公子的恩師是哪一位?”
不等陳元開口,坐在最后的蘇教頭道:“陳公子的恩師乃是本縣父母黃縣令?!?p> 隨著蘇教頭這句話,大廳中氣氛一靜。
縣令雖然被稱作芝麻官,但那是以官場眼光來看,對于縣里的百姓來說,縣令就是能決定他們命運的大老爺,這個世界的縣令背后有著整個神廷的支持,就算要砸了縣里那個土地神的廟宇,土地神都不敢反抗,一紙公文,就能讓八九品的修行者乖乖來公堂對話,除非你愿意拋家舍業(yè)逃亡,從此不見天日!
當然,敢這么做的縣令,卸任后,不少都會遭到慘烈報復,所以,一般縣令也不敢這么做。
但無論怎么說,至少在這大槐堡,還沒有誰敢忤逆百里侯的官威。
安靜持續(xù)了片刻,李夫子頹然站起,沖著陳元躬身行禮道:“李申剛才雖然無禮,卻也是因為不知陳公子是黃縣令的學生,所謂不知者不罪,還請陳公子放過他這一次。”
聽了李夫子的話,陳元沉著臉沉吟了片刻,點點頭道:“既然是李夫子求情,我這次就不追究了?!?p> 說罷,陳元沖著黑風將軍一揮手,黑風將軍便消失不見,被壓在地上的李教頭頓時彈了起來。
這李教頭天賦不錯,修煉著大路貨的功法,藥膳供應也很一般,卻能在二十出頭的年紀就突破氣境,到今天已經(jīng)是接近氣境圓滿的修行者,修為超過蘇教頭,乃是這大槐堡的第一高手,自然是心高氣傲。
剛才瞬間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對于這樣一個在武力上幾乎沒有怎么受過挫折的人來說,其沖擊力和屈辱感之強,可想而知。
從地上彈起的李教頭喘著粗氣,握著拳頭,怒視陳元的雙目差點噴出火來。
李夫子見狀,怒喝道:“孽障,你想造反嗎?”
李教頭梗著脖子轉頭看了李夫子一眼,又轉頭狠狠的瞪了陳元一眼,這才捏著拳頭,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陳元看了一眼憤憤難平的李教頭,微微一笑,并不在意。這種心無城府的人并不難對付。
他剛才這番作為,并非是無端施威,而是為了迅速震懾住蠢蠢欲動的李家人,免得事情滑向更加危險的境地。
眼前的爭執(zhí),乃是利益之爭,陳元深深知道,在利益面前,容不得一點溫情和幻想,他十分明白,自己若在此時退一步,那對手就必定會進一步,一旦他表現(xiàn)軟弱,對手就必定步步緊逼,鬧到最后,說不定就要流血!
自從那晚經(jīng)歷蘇家滅門慘案,后來又發(fā)現(xiàn),蘇家滅門后,人們?nèi)缤忯~般撲向了蘇家倒下的尸體,卻沒有人,哪怕是城隍廟和縣衙里,都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表示要將蘇家滅門的兇手繩之以法。陳元就明白了這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從那天開始,陳元就強迫自己摒棄和忘記前世帶來的一些觀念。
從李教頭身上移開目光,陳元臉上重新掛上微笑,道:“從今天起,我就是大槐堡的東家,我現(xiàn)在任命蘇堡正,繼續(xù)擔任大槐堡的堡正,蘇倉正繼續(xù)擔任大槐堡的倉正,蘇教頭繼續(xù)擔任大槐堡的民壯教頭……李教頭也原職不變?!?p> 聽完陳元的任命,蘇家三人喜出望外的跑上前,對著陳元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異口同聲道:“拜見東家?!?p> 在蘇家人表忠心的同時,李夫子抬頭目光復雜的看向陳元,最終微微嘆息一聲,又低下了頭。
蘇家三人經(jīng)營大槐堡多年時間,將占了大槐堡一半人口的李家壓的難以抬頭,自然不是草包,都經(jīng)營的有自己的勢力,如果不是蘇家突然滅門的沖擊太強烈,這大廳里的諸多大戶絕不可能都投奔李家。
從武力上來說,蘇家三人家里都有氣境好手,李副教頭雖然后來居上,但絕不可能是三家好手聯(lián)合的對手。
另外,大槐堡民壯的三十多個什長伍長中,也有近一半是蘇家從堡外招募來的,因為蘇家滅門,人心惶惶,成了一盤散沙,可一旦蘇家三人有了靠山,很容易就能將這些人重新整合起來。
如果說,單單只是個陳元,哪怕他有土地公支持,有縣太爺撐腰,李夫子也有信心和他斗一斗,他陳元再厲害,總不能一個人就把一萬多畝田給種了!他要種田就要用李家人,李夫子就能討價還價,至不濟也能提高李家在堡子里的話語權,可一旦陳元和蘇家人勾結起來,那就真的沒有李家什么事了。
陳元看了李夫子一眼,接著說道:“除了蘇家的田地,我把蘇家在大槐堡的建的糧倉,大宅都買下了?!?p> 蘇家除了在大槐堡曬谷場邊修建了不少糧倉之外,還在土地廟的對面建了一座兩進的大院子,平日里這院子都歸蘇堡正照看,每年秋收和夏收之后,蘇家人都會派管事帶人來查賬,來人一般就住在這座大宅子里。
陳元將目光放在了蘇堡正的身上,說道:“你把土地廟對面的大宅收拾一下,這兩天我就要搬進去?!?p> 蘇堡正急忙道:“我讓人連夜收拾,您明天就能住進去?!?p> 陳元點了點頭,拍了拍桌子,說道:“今天就說這些,散了吧?!?p> 陳元面無表情的看著眾人陸續(xù)離開大廳,等到所有人都走完了,他身后的孫土地突然開口說道:“那李副教頭不識好歹,要不要暗中懲戒他一番?這種不敬神明的人,讓他在床上躺個半年,就什么都明白了?!?p> 對于神明來說,只要不是大庭廣眾,不出人命,懲戒一兩個治下的凡人,那就是小事一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