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拉著手看著沿途風景,有時相顧無言可也都極有默契地沒有開口。夜不知何時爬上了山頭,滿天星河,其實這些星都是孤獨的,有的看著近其實差了不少個光年,薄云墨藍色遮住微光點點,草沒過腳背癢酥酥的穿過筒襪,深秋一過就是冬天了,也不知道這些草為何還要在這個時節(jié)新生。
野山菊擺著頭乘著風卻沒有離去,晏安現(xiàn)在人小總是被一些蛛網蒙著臉,飛蛾也想到她臉上湊個熱鬧,一個不穩(wěn)就被草根絆倒。笙清沒有去扶她,眼里星光璀璨,珠光流過般清澈,笑聲朗朗彎著腰身,伸出手:“還要在地上待多久,娘子?”
晏安皺著鼻子,瞪著眼睛,孩童般稚氣:“你笑我!笙哥,你不道歉我才不起呢。哎喲——”晏安突然驚叫跳了起來,死死盯著草叢索索的動靜,“笙哥,有東西咬我?!?p> “咬哪里了?”笙清俯身過來查看,晏安伸出手——手上包著一圈圈黑色不齊整的綢帶,指尖的第一個指節(jié)有個紅點,笙清本來還有點擔心了來著然后就釋然了,“娘子,你要不給我看,怕是待會兒就看不見了吧。”
“哥,你看這里沒人……”晏安還沒說完就被笙清捂住。
“有什么回家再說,況且你身體還沒恢復?!标贪采焓峙乃p而易舉就遮住她一張臉的罪歸禍“手”,笙清也沒放過她,“別亂動,等你好了什么都是你的?!?p> 晏安氣得說不出話,直跺腳眼冒紅光,等笙清把手收回,她才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能不能聽人說完……”
“不用說完,也懂。”
“是嗎?那你還不把衣服脫了?”
笙清實在拗不過她,捧著她的臉輕吻了一下:“明知道我沒有戀童癖,有什么明天再說……”
“那你這樣回去,一身血腥還怎么……嗯?我有說什么——戀童癖嗎?”晏安正說著才反應過來——對方好像誤會了。
忽視掉晏安投來的異樣眼光,笙清自知自己行得端坐得正:“下次,一次性說清楚?!?p> “你冷著一張臉干嘛?是我不想說嗎?”晏安仰著頭,占了理也就沒有放過的意思……結果笙清在晏安瞠目結舌下二話不說地把上衣脫了個精光,一副任君處置活像砧板上的魚。
晏安借著月色看著——一點也不柴,發(fā)著亮光的珠玉之氣通體流過,緊實的身材,挺直的腰身深凹的腰窩……晏安像個被妖精迷惑的和尚,心里念著罪過面上奈何不了地謙讓,雙手合十,耳尖發(fā)紅:“天要亡我。”
聲音很小,笙清沒聽清楚撐著下巴問她——勾魂攝魄帶著幾分妖氣,乍一聽如空谷幽蘭:“說什么呢?”
晏安腦子里全是——施主~施主的。表面上,晏安的臉色卻是丑的要死,她僵硬地坐到笙清身后,察看肩頭凝結的傷口——被利牙咬穿,白皙的皮膚血肉模糊十分凄慘。晏安記得笙清是個凡事都萬事俱備的,從他身側摸到水袋倒在傷口處,用隨身帶著的紗布擦拭著傷口附近,的虧不是很嚴重,也就看著心疼吧,憑笙清自己的靈力完全可以自愈,晏安也就是擔心這血氣會嚇到孩子。
“哈——哈……”晏安打著哈欠,手慢慢停了下來,倒在別人背上就睡著了。笙清還有點疑惑,這人怎么停了,結果一轉頭就剛好接住滑落下來的人。
笙清把衣服一蓋抱著人就回去了,回到家就改龑膛目結舌了——干指著自己主人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心里腹誹——主人夫人化成了孩子,主人都不放過,禽獸。笙清發(fā)絲散落,眼神剛毅,說話一點溫度都沒有:“這人怎么了?”一進屋就聽到了鬧騰聲,笙清以為這孩子受了傷。
龑汗顏,抱起小主人——那孩子費心在哭,眼眶紅得可怕,干吼后抽咽都快沒力氣了,眼睛腫呼呼的能掐出水來:“吾也不知道小主人這是怎么了,給他吃東西他都不肯,哭了幾個時辰了都……”
笙清只得接過,擺手讓龑退了去。結果這孩子一見著他和晏安,就停止了哭泣。笙清一手抱著一個,活像個老父親。
一放到床上,笙笙就側著身子直勾勾地投過目光在晏安臉上,伸出雙手就想挪過去,下一秒就被自己父親阻隔開,聲音帶著威脅:“男子漢大丈夫,整日哭哭啼啼的,以后能有什么擔當?”
笙笙一副聽懂了的樣子,委屈地癟著嘴。笙清把笙笙放到他的小床上,一放上去不久就又聽到咿呀的哭聲,笙清正要去看時就被一只手拉住了。身后的人聲音沒了孩童的稚氣,聽著還有絲低沉磁性:“抱他上來,我出去找間屋子睡?!?p> 晏安此刻打著哈欠,慵懶地擺著昏沉的腦袋就要出去,此刻她成了男身為避免尷尬才不想與笙清打照面。
然而,還沒等晏安走幾步就被一把抱住扛著放到了床上,笙清語氣不善:“才多久就要分房睡?”沒辦法晏安只好背過身子,閉著雙眼假意睡了過去,床的一邊塌陷一雙濕嫩嫩的小手摸著她的臉和脖頸。晏安沒了脾氣,轉過頭抱著笙笙正好闖入笙清的眼里——他竟然在認真看她,沒有生氣沒有埋怨。
“笙……”笙清一只手臂搭了過來把兩人框住。
“睡吧?!?p> 晏安中了魔力般睡了過去,半夜笙笙被笙清偷偷摸摸放回了床上,上身裸露著裹到晏安的被子里,染了點寒氣一下子就卷走部分被子里積攢的溫度。晏安迷迷糊糊背過身子又被撈了回去,聲音在耳邊環(huán)繞:“真睡著了?”晏安猛然驚醒,見是笙清才逐漸放下戒備,緊接著她就后悔了……
笙清好奇地看著她,眼里盡是留戀:“娘子,怎樣都好看?!?p> 翌日,晏安頭發(fā)糟亂,坐在床上抱著被子如同受了奇恥大辱,轉頭俯看半個身子都在外面的笙清——身上還有些紅痕,至于怎么來的他自己知道。晏安又轉過頭審視自己嘆了口氣——臉頰上都是疼的,這人像是屬狗的留著一圈牙印在臉上。晏安懷疑地看了笙清半天,心里不爽,戳了戳他的臉:“哪里學的這些?你還真是不忌口,難不成是你上輩子?”晏安危險的眼神一遍又一遍地掠過笙清毫不知情的臉——好樣的,笙清。
眼皮都不敢動,手昨晚被晏安壓麻了都不敢動一分,笙清只好裝作在睡夢中轉了個身手指碰到晏安的手背下意識地點了點。晏安挑眉抓著他的手,突然想起什么,像碰了鬼一樣甩開,下了床就去看孩子了。笙笙很親近她,即使她變了模樣也能一秒認出——真真和他父親是一摸一樣,晏安抱著笙笙時門卻意外地響了。
晏安瞟了笙清一眼,拉著被子連人帶頭地一起蓋住。
龑聽到京城傳來的消息,急急忙忙就在門口等了,一開門差點沒嚇岔氣,驚訝著后退差點退到臺階下面去:“男……男的!”
“我是鬼嗎?”直到看見晏安懷里的笙笙安分地抬眸眼都不眨地望著眼前人時,龑才有了基本猜想。
“主人夫人?”
晏安點頭:“還不算太笨,有事嗎?”
龑有點無語——自己主人不僅生猛,玩得花樣也多,最不可思議的是晏安這么一個有分寸的人還任由著主人……好可憐。
然后,他就因為這個“好可憐”的表情被晏安打了:“有事說事,我還要睡回籠覺?!?p> 龑這才收起廉價的憐憫:“南宮翎回來了,聽說朝堂上的人都被換了水,不過您放心陸時清他們已經離開京城了,那些俸祿足夠了?!?p> “這些不是我們管的了的。英雄出于亂世,不能每次都是他們這幾個來幫這些有手有腳還有智慧的人渡過難關吧?”世間沒有神能消除所有苦難,竟然解決了魔氣帶來的溫飽問題,其余的時間她也就陪著笙清他們就夠了。
“還要聊多久?”笙清光著腳不太高興,眸子陰深,細長密的睫毛遮著眼里的光,不耐煩地摟過晏安,不由分說不顧形象地把門關上,笙清的頭發(fā)過長微風般拂過床角,有一縷飄到晏安附近害得晏安臉怪癢的。笙清故意霸道地點著晏安臉上的牙印,其實是在耍小脾氣,“疼嗎?”
晏安哭笑不得:“能不能有個父親的樣子?”
“不能?!斌锨鍝硭霊衙苊苈槁榈奈锹湓谀樕?,“這樣你就不會把兒子留給我一人了?!?p> 晏安抱著笙笙就沒再說話。
“你來了?!蹦蠈m翎坐在皇位上并沒有想象的那么開心。一個一襲白衣,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白發(fā)上冠著玉帶,眉間朱砂痣,脫離俗塵的美,清涼之氣撲面而來。
說話也冷冷清清的竟然讓南宮翎想到了晏安。
“這位置你坐不穩(wěn)的。”這幾個字讓南宮翎回到了那時無能為力的時候,他恨意一下子讓自己沒了理智,頭腦瞬間發(fā)了昏。
劍鋒破空之勢直逼那人,那人沒有躲只是看著他像在看另一個人。南宮翎的劍是母親給他的,是她的本命劍,因為上有妖氣的緣故,先皇也曾忌憚過,但南宮翎不明白——為何這個連父親都稱不上的皇帝,卻從來沒有下令要除掉他,他一直認為這是他對母親還有些許的愧疚和愛意。
直到——
“寧蕁生了個好兒子?!边€是冷冷清清聽不出什么感情。
南宮翎被他看得煩了:“你沒有資格提她,你殺了她不是嗎?妖妃……真說得出口!”
岑溪身體不易察覺地晃了晃,似有所思:“沒資格嗎……你真的不是帝王之相。那個笙清——你沒想過為何我沒有找他嗎?我知道他是半妖?!贬獩]有咄咄逼人,像在說服他。
南宮翎早就想問了:“難道就因為你一人之見就隨意判定我?算本王給你一條命,你慢慢說,說夠了本王就讓你生不如死!”寶座被他抓出幾道裂紋。
“不用了?!贬谷挥辛藥追智橐狻趺纯赡苣??
岑溪繼續(xù)道:“我已經是生不如死了?!贬嗜ド砩习滓拢目谔幘谷皇莻€窟窿,有張網罩在上面里面有個東西竄動著,“這是一種特殊的寄生獸,即使沒有心也能活。王爺能聽在下講個故事嗎?”
雪下到了春天都沒有停,兩個孩子——岑溪、岑芫。湖里都結冰了,岑芫是個調皮的但也是個沒耐心的,把自己裹得是一圈又一圈像個球一樣,在宗門外摔了一跤就回家找娘親哭述了去。岑溪好不容易出來,他穿得不厚是怕衣服束縛他的行動,他可不想在這樣的日子還不能接觸這自然景色。他大病了半年,父親是一宗之主也算是有頭有臉,聽說了蟲谷有個萬蠱王能治百病也就用了大半家業(yè)去請,最后人家分文不取就救了岑溪。
岑溪到了山下,見四下沒人就圍著樹歡喜地轉著圈。
“噗呲——”一個女聲嚇了他一跳。
岑溪跌坐在地上,強行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那時他才十二歲。
“誰?”
一只小狐貍從林中跑了出來,身后有著十條尾巴極為可疑,眼睛是紫色——狐族紫瞳是最尊貴的顏色:“你是山上的吧?跑出來不怕被吃掉嗎?”狐貍毛發(fā)尖端是青色,有著春天的喜氣,它就這樣圍著他好奇地看,“你好像玉做的一樣。”
“你要吃我?”岑溪不怕死——這樣說確實有點可笑,可他那半年如同死去一般沒有溫暖。
“狐貍都喜歡好看的,我才不要吃你?!焙偦癁槿诵巍莻€極美的女子,美到分辨不出性別那般,眼睛狹長但不狡黠,倒有幾分英氣,說話像黃鸝鳥清脆可人,“叫什么名字?”
岑溪像個小大人,不過他還真是如此,語氣清清淡淡沒有一點生人之氣:“問別人之前不該先說說自己嗎?”
“寧蕁?!?p> “岑溪?!?p> 后來,岑溪常常嘴上拒絕著狐貍,但總是一有空就來下山來找她。
“這是什么?”狐貍是個吃貨,看著比岑溪大的樣子,實際上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所以岑溪的一張清冷的臉總是讓她生氣,但對方一顆糖一塊糕就可以把她哄好。
岑溪未到弱冠,對情愛之事并不清楚,此時抱著這個穿著云紗腳腕套著銀鈴的女子只覺得舒服也沒有想太多:“你們妖都是這樣無所事事嗎?”
“家里有大人,小孩子自然就被放養(yǎng)咯~”寧蕁看他喜人,親了一口。誰知這樣的舉動把人給“嚇”跑了,“你跑什么?”
岑溪風輕云淡像是他只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可他始終沒有回頭:“娘親叫我回家吃飯”
“我怎么沒聽見?”就算是千里傳音,寧蕁比他修為高怎會聽不出?
“那就是你自己的問題,關我何事?”岑溪急著走可又期待和她多說幾句話,他不知道著就是最純真最懵懂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