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黑云慢慢地將月亮裹了進去。
原本亮堂堂的大地上拉起了一條巨大的黑幕。山，水，樹和房子都罩在里面，什么也看不見了。
一條斜斜的石板路，七拐八彎地穿過這個寨子。月亮還明朗時，寨子里那些房子的青瓦上總是浮著一層白霧。
石板路延著半山腰伸去。
那里單獨住著一戶人家，與整個寨子距離好一段路呢。
月亮被黑云吃了。
路不見了。
房子睜開了眼睛。
阿婆背著背簍，在石板路上走著。這條路她走了幾十年，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她走兩步，停下來向后望一眼，然后走得更快。她幾乎快跑了起來，像有什么追著她一樣。
簌——簌——簌——
風吹著草。
風吹著樹上的葉子。
咕咕——咕咕——咕咕—
該死的貓頭鷹。
光越來越明，家就快到了。
阿婆站在門口，擦擦額頭上的汗，長舒了一口氣。
推門。
吱——嘎——
木門拖著長長的聲調(diào)，嚇得油燈的火焰一哆嗦，老房子忽地抖了一下。
門開了，有一個小院子。院子外有一棵高大的梨樹。梨樹上掛滿了梨。
老頭子，阿婆喊。
老頭子沒應。
堂屋的大門開著?；璋档臒艄獠煌５囟?。
老頭子就坐在堂屋大門前的搖椅上。搖椅前后地搖，發(fā)出嘆息般的吱吱聲。
燈光照在老頭子身上，忽明忽暗。
老頭子，阿婆喊。
老頭子沒應。
搖椅向后搖，老頭子的頭埋進黑暗里。
咯咯咯——老頭子在笑。
老頭子，阿婆喊。
老頭子沒應。
搖椅向前搖，老頭子的頭出現(xiàn)了，眼珠子卻滾了出來。
咯咯咯——老頭子在笑。
老頭子，阿婆再喊。
老頭子還是沒應。
搖椅向后搖，老頭子的頭又埋進了黑暗里。
老頭子，阿婆再喊。
老頭子還是沒應。
搖椅向前搖，老頭子的頭又出現(xiàn)了，臉卻少了一半。
咯咯咯——老頭子還在笑。
老頭子，阿婆快喊不出聲了。
老頭子肚子挺了一下。
搖椅向后搖，老頭子的頭還是埋進了黑暗里。
老頭子，阿婆快喊不出聲了。
老頭子突然跳起里，張著大嘴，舉起爪子，向她撲來——
黑云還是散了，月亮又出來。
月光下，寨子里房子的青瓦上浮著白霧。
風吹著草，風吹著樹——簌簌簌——
該死的貓頭鷹還在——咕咕——咕咕——
月光照著半山腰的老房子。
吱——吱——
堂屋下的搖椅還在搖。
阿婆坐在搖椅上，一會兒明，一會兒暗。
咯咯咯——
阿婆在笑。
咯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