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光門,李清源猶疑不定。
自己要不要過去呢?
他生得俊秀,小時候若是沒有師祖收養(yǎng)他,說不定就被哪家貴婦當作禁臠,亦或者被當作孌童賣給大戶,反正是逃不了工具人的宿命。
所以師祖走了,他也沒必要留戀此地,只是。
李清源看看左手……
他食指上正戴著個戒指,不知何物鑄成,金燦燦,亮晶晶,黃橙橙,看著就俗氣。
前世正是這東西從天而降,把自己砸死,十幾年來,李清源也只琢磨出戒指一二功用。
戒指正面刻有一副云紋,沿著云紋上嵌著五顆不同顏色的晶石,只是槽上明顯缺失了一顆,正是當年他摳下來的。
當初李清源見六顆晶石只有一顆亮起,一時手癢,給掰下了來。
沒想到那晶石攸爾不見,反而自己腦海中多了那門《八九玄功》。
這門玄功并非是尋常吐納術(shù),而是一門通往大道的真?zhèn)?,玄功共計九轉(zhuǎn),謂:玄功一轉(zhuǎn)筑根基、玄功二轉(zhuǎn)淬心境、玄功三轉(zhuǎn)鍛肉身、玄功四轉(zhuǎn)參變化、玄功五轉(zhuǎn)煉法相、玄功六轉(zhuǎn)悟神通、玄功七轉(zhuǎn)凝元神、玄功八轉(zhuǎn)修避劫。
至于最后一轉(zhuǎn),卻沒在其上記述。
但這門玄功想修行,除了第一轉(zhuǎn)外,最少也要邁入煉氣第一境,“鳳初”才可勉強修行,李清源就算擅長魔改,也只勉強改動了第六轉(zhuǎn)的其中一門神通而已。
所以莫說第九轉(zhuǎn),天地沒了靈機,其他幾轉(zhuǎn)他也修煉不成。
他不是沒試過將其他晶石也摳下來,試試有什么變化,只是晶石不亮,任憑他如何使勁也掰不下來。
他不甘心放棄,經(jīng)過測試,真讓他琢磨出戒指其他功能。
其中一個能力,居然是“合成”同源材料。
李清源隨師祖習(xí)煉武藝時,曾拿來兩把鐵劍,用戒指分別往兩把劍上一戳,兩把劍竟然神奇的合成了一把。
合成之后其他不說,那材質(zhì)可比之凡鐵強上不少。
這是第一顆晶石掰下來后才有的功能,李清源推測它隱含升級屬性,估計每顆晶石掰下來,戒指都會有其他功能。
但是不知怎樣才能讓晶石亮,李清源琢磨了幾年也沒辦法。
而正是因戒指有這樣的能力,加上李清源又懷疑是“它”把自己帶來的此地,不知它有何目的,所以猶豫到底要不要進那光門中去。
他躊躇半晌,終于有了決斷。
這門雖不知通往何方,但他想來,八成是師祖留下。
如師祖確實是“道門大圣”,那自己來歷定然瞞不過他,所以有一種可能便是這穿過去能回自己前世。
還有一種可能是師祖戲謔自己,雖然走了,但是給自己留個門,他藏在門后,待自己過去時嚷一聲,想嚇自己一跳?
最后便是,此處不能修行,但師祖留下這個門,想讓自己通往他界修行?
至于手上戒指,李清源卻猜測跟師祖無關(guān),因為師祖已經(jīng)傳法給他了,《上清靈寶洞玄真經(jīng)》,便是一門吐納術(shù),可直通至深境界。
眼下戒指不知何意,但既然是它選中了自己,哪怕自己沒留在此地,戒指之事背后若有人操縱,也不會輕易舍棄自己。
想到這里,李清源幾步回了居處,準備一些應(yīng)用之物,不久便重回了三清殿。
果然,那光門沒人過,依舊泛著彩芒在此。
“多想無益,大不了只當是南柯一夢,咱本就是身死之人,有什么好糾結(jié)的!”
挎包背劍,李清源神色堅定,一步踏入其中。
……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p> 一襲青衣小帽的周半童打了個冷顫,提上褲子,緊了緊腰間盤繩,晃晃腦袋繼續(xù)吟道:“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呀。”
站在巷子里,聽著前院“春意園”傳來的鶯聲浪調(diào),望著周遭的場景,他感慨了一句。
傳聞此處原是當年抗烏大帥屈北辰的一處別府,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四進的大宅子改成了妓園子,接待著往來的販夫走卒。
作為一個說書人,以往他講的都是給妓館客人助興的露骨之書。
或是紅顏俠少,紅拂夜奔,以便讓客人代入其中,夜間也能扮一扮那俠骨柔情,體會一下腰間仗劍刺朱唇的快意。
配上一段唱白:“兩下春心應(yīng)自懂;憐香惜玉;顛鸞倒鳳;人在錦胡同”,讓客人豈不有賓至如歸之感?
但前日間聽到消息說,烏國那些禿賊已打進了靖川,把郡守劉瀛都給斬了,所以他決意今日不講以往那些,今日就講一講屈大帥抗賊,講一講武威侯平僧。
他不知道講這些除了讓客人不喜,姑娘們厭惡,老鴇子喝罵之外還有什么用處,但作為讀過幾天圣賢書之人,就是想抒發(fā)一下胸中郁郁之氣。
周半童整理了一下衣著,雙手攥拳,如同赴義勇士般緊緊一提雙臂,正要走后門回返妓園之時,忽聽遠處傳來嚷嚷聲。
他有些好奇,這聲音好像只有一人的動靜,隱約聽到的有什么“急急如律”“聽我調(diào)遣”“敕”之類,他心中一動。
“難道老鴇子已經(jīng)知道,我要來一曲賭上職業(yè)生涯的慷慨悲歌?早就準備好了一位同行備用?”周桐暗想。
只是這位同行練習(xí)貫口內(nèi)容卻讓他很是不屑。
想當初入行時,自己讀的那是《隔簾花影》《玉樓春》一類大作,說的都是“走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
這位倒好,不知練的是《冤魂志》還是《入冥記》,怎么一個勁兒地“急急如律令”呢?
他躡步潛蹤,小心翼翼地靠近聲音來處,行至一處拐角,探出頭去偷眼觀瞧。
就見一人氣宇軒昂,氣質(zhì)神采更是出眾,正低頭看著自己左手,嘴上念念有詞,左手猛地向前面墻上一指,道一聲“疾”!
周半童聽他大喝,嚇了一跳。
心中暗罵,這廝倒生了一副好皮囊,怎地來搶自己的飯碗,去那寮館里當兔爺兒,豈不是日進斗金?
正當他想暗中退走之時,忽聽對方喚他。
“施主留步?!?p> 周半童心中一驚,沒想到這人這么敏銳,自己只是探頭偷看,竟被他察覺了。
他在遲疑間,就看那人速度極快,幾步就到了他跟前。
周半童只是普通人,剛才距離有些遠,尚看不太清他的容貌,此時見這人到了自己近前,立時被驚在原地。
他只看眼前之人,斜飛劍眉,銳目黑眸,英鼻淡唇,面如刀削。
身高在七尺開外,著水合服、戴珠云冠,腰系絲絳、腳踏麻鞋,腰間跨包,斜背一口古樸長劍,站在那里說不出的清俊出塵,逸邁脫俗。
周半童此時哪里還不知自己想差了,趕緊躬身施禮道:“見過這位仙家?!?p> 此世道法顯圣,常有仙人傳聞,周半童雖沒見過,但他常年混跡風(fēng)月場所,最是消息靈通,知曉仙魔鬼怪絕非妄談。
何況,自己家中還養(yǎng)著一個能說人話的猴子呢。
所以一見眼前之人如此相貌,讓他忍不住心生敬畏。
來人正是李清源。
他一穿過那光門,只覺時間空間對他都沒了束縛,和之前穿越不同,此時他意識清醒,想睜大眼睛好好觀察一下,可忽然金光大作,刺得他雙目微痛,所以也沒看出什么。
等光芒一散,李清源便到了此地。
他剛到這里,吐一口濁氣,只覺天地間兩氣具足,讓他神清目明,生起爽朗之感,忍不住暗自振奮。
左右觀察一下,感覺自己身處一座古城之中,看四下無人,便檢查起了左手戒指。
戒指無恙,但李清源想起一事。
之前自己穿越后,那戒指就亮起一個晶石,他懷疑每穿越一個界域,那晶石就會亮起一顆,所以忍不住念起各類咒語試探起來。
起初他還只是喃喃低語,眼看無效后就忍不住大聲呼喝開了,靈光乍現(xiàn)間,又想起了原來看過的影視作品,各類“令”了不少,也沒什么結(jié)果。
正巧被周半童看到,這才有了前事。
李清源并非此世中人,雖作荒唐舉動,但也時刻警惕,他修煉武藝五感敏銳,感覺有人靠近,馬上就發(fā)現(xiàn)了對方。
走到周半童近前,李清源見對方施禮,也打了個稽首道:“施主多禮了?!?p> “適才不知是仙長試驗仙法,是學(xué)生多有冒昧,還請仙長見諒。”周半童自詡讀書人,因此說話文鄒鄒的。
而李清源聽他喚了兩聲“仙長”,心中一動。
叫一聲可能是客氣,叫兩聲這里面可就有說道了。
“呃,施主太謙了,貧道自幼上山習(xí)武,并非是施主所言仙長。”李清源試探道。
周半童聽完眼神一亮,看來是自己看差了,這道士并非是仙家一流呀。
他仔細打量打量李清源,越看越喜,心中不斷思量。
自己之前打算慷概就義,正愁事后要如何跟老鴇子交代,眼前這小道士生得這般俊俏,若能把他舉薦給王媽媽……
而他只是會些武藝,這園子中好手不計其數(shù),料他也翻不起什么風(fēng)浪!
想到這里,周半童熱切邀請道:“此處非待客之所,道長跟學(xué)生入園中一敘可好呀?”
同時心中暗忖:“小道士艷福不淺,咱們和則兩利,你做個出家道士也沒好處,不如…之前我只是一人也不來拉皮條,但現(xiàn)在家里可多了一雙碗筷,沒了生計可不行!”
此時李清源察覺到對方變了稱呼,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
看來這世界真有仙魔之事,不然對方絕不會如此。
又看他眼珠亂轉(zhuǎn),心中有些猜測。
不過他正巧也要借機詢問,對方出言邀請也和他意。
至于有什么壞水,李清源卻不太在乎。
他隨師祖練武十六年,曾一人一劍打退過四十余來觀中劫財?shù)鸟R匪,只要不是有修為的修行中人,他大可不懼。
想到這里,李清源灑然一笑,道:“如此,就叨擾施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