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潘四上班走的時候阿芬也醒了,迷迷糊糊蒙了個盹,看馬蹄鬧鐘時間差不多五點半過了,夏天,潘四上班時間也比以前早些了,隨即爬起來,把床單扯下來,把被子拆了,堆在床上,就去擦了把冷水臉,梳順了頭發(fā),拿著盆碗奔食堂去。
潘老太也醒了的,人老了,醒的早,聽見阿芬那邊咕隆咚的聲響,又聽到她開門出去了,就起來走到兒子門口看了一眼,見被面里子和床單堆在床上,露出一張舊面褥子,心知今天估計是看天不下雨,要拆洗鋪陳。走去洗臉梳頭去了。
阿芬回來,一推門就開了,知道婆婆起床了,“媽,今天天色應該好,你屋頭的鋪陳我一會全拆了拿去洗了,早點晾干了回頭把被子早點縫上晚上好蓋”
潘老太說:“等哈我個人去拆,先吃飯”
吃完飯,阿芬?guī)椭牌挪鸨粏?,婆婆坐在枕頭那頭,用手抻平翻起一個角的褥子,阿芬邊拆邊想起以前自己媽就是把錢藏在她睡的那頭的褥子底下,不由微微笑“以前,我屋媽就老把錢藏褥子底下,我弟經(jīng)常偷偷揭開給我看。但是他從來不敢拿”
潘老太臉色變了變“他咋不敢拿嘞”
“他那時候小,不認得,就知道是錢,有回貨郎來了,聽到撥浪鼓響,他知道能用東西換豆豆糖,把自己腳上的鞋換了,回來遭媽打了”阿芬想起弟弟小時候不由笑著。
“你拿沒有啊?”
“我也不敢拿,有次我大哥翻到了,拿了,回來遭爸爸打慘了”阿芬抱著拆下來的鋪陳到外面全塞到背簍里,又去廚房拿了洗衣粉“媽,我去洗去了哈”
潘老太翻開褥子,下面是一疊疊折疊著的錢,有的里面還夾著工資條。這是潘四每個月領了工資就交給她,她拿過來清點了,逐一對照工資條上的數(shù)字不差后,就放到褥子下面藏著,每晚想到自己睡在錢上,就覺得舒坦,安穩(wěn)。沒想到今天被阿芬一語道破,頓時覺得不能再放褥子底下了,即使壓在身子下睡也不踏實了。把所有的都搜攏,一疊疊打開,清點了幾遍,原地在屋里轉了個圈,看來看去放在哪里都不行,
最后找了個紅色的舊方頭巾,把錢一層層包進去。拿過枕頭把里面的米糠倒出來,找了幾件這幾天縫補剪的不能再穿的舊衣布頭,塞進去,包著錢的方頭巾也塞里面。五斗櫥抽屜里找出針線,密密匝匝的把枕頭縫好,翻過來翻過去看,一點針腳都確定沒有稀疏了,才放在床上,松了口氣。
潘老太出門,看見院壩水泥地上一汪一汪積水,來來去去上班的人,有認得的打著招呼,還有才在食堂端著稀飯饅頭吃著走的,有端著洗衣盆奔著竹林那邊洗衣槽方向去的,平時坐滿人的兩個石桌子邊一個人都沒,邊慢慢踱向廠大門口小賣部。
開小賣部的是廠里家屬,四十來歲一女人,都喊她二嫂,潘老太也跟著這么喊。二嫂子正端著一碗稀飯喝著,看見潘老太朝自己這走來,忙伸手拿了個小凳“快來坐,稀罕稀罕,你今還這么早來了啊,買點啥”
“也沒啥買的,這幾天連陰雨,下的人筋骨都不活動了,早起了沒事,出來走走,你看都是要上班忙的,我倒是個閑人沒事,也沒個地拉呱了”
“你現(xiàn)在享福了啊,聽說潘四也有媳婦來家了,咋沒辦酒席嘞?兒子媳婦都在屋,你個婆婆有啥做的,現(xiàn)在又不是以前在農村,各家還要地里坡上的早起晚黑事情多,不種出來沒的吃。屋頭也無非洗洗刷刷那點事,兩下就劃拉完了,可不就是閑的時候多了么”二嫂一邊喝口稀飯一邊嘴不誤說話。
“我哪比的你哦,你看,你這里生意也做了,人也耍了,錢不少掙。我家就潘四一個人工作,他那工作就是起五更爬半夜地,伺候人的活,辛苦得很”潘老太看著店里兩邊貨架和門外擺著的各種。
“哎喲喲,看你說的,你家潘四那叫國家工人好不好啊,我這是啥,就是糊個口。。。。。哎哎,過來過來來抱抱,這孩子真逗人疼哎,”二嫂正說著,看見外面來了祖孫倆,小男孩三四歲的樣子,看見門口擺著的小汽車,小人人,吹滿氣拴著線晃晃蕩蕩半空中搖擺的氣球,絆絆磕磕的伸著小手跑過來。二嫂知道生意來了,忙打住話放下手里的空碗,迎了上去一把把小男孩摟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