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誰還不是暫時活著
他這話一出口,余下三人俱是一驚。
阿土尤其困惑:“這位小朋友,我還以為你是蘇任平的朋友……你到底是想救他,還是殺他?”
阿甲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積蘇。
積蘇又垂下了眼睫,道:“蘇任平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想讓他活著。可是……我既然是桃夭千仞的族人,就不能不守桃夭千仞的規(guī)矩?!?p> “不是說,你們族里沒有針對這事兒的規(guī)矩嗎?”阿土只覺得頭痛,“這會兒咋又說不合規(guī)矩了呢?”
“雖無規(guī)矩,卻于理不合?!狈e蘇始終垂著眼睛,輕聲道,“若是這回開了口子,被暗殺之人可以出錢買回自己的性命,那我們……我們桃夭千仞多少年來建立起來的信譽(yù),便不會再有,人們不會再信任我們,我們以后恐怕再難接到單子……”
雖然暗殺這種單子,阿土和蘇任平都覺得,接不接的吧??墒?,對于人家一個以暗殺為生的部族來說,這事兒的確是積蘇說的那個理兒:人家客戶找上門來下單,為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做掉對頭,可現(xiàn)在搞一出“價高者得”的商業(yè)競爭,被暗殺的可以買回自己的命,也可以再加錢去買本想加害自己的原下單者……
如此一來,暗殺行業(yè)可不就亂了嗎?桃夭千仞這個暗殺一族,還怎么做生意?
阿土咽口唾沫。他這個花錢買命的餿主意,其實(shí)只是急中生智想救下蘇任平一個人而已,卻沒想到人家桃夭千仞的兩人頗有些專業(yè)精神,竟完全沒想到做完這一單再說,而是先討論這樣做適不適用于全行業(yè)……
這天兒又沒法兒聊了。
“你說的有理?!卑⒓c(diǎn)點(diǎn)頭,道,“雖然這樣做并未違反現(xiàn)有規(guī)矩,但是卻會破壞規(guī)矩??磥?,做不得?!?p> 阿甲轉(zhuǎn)身正面對著積蘇,道:“你放開了我,是終于想開了,不再干涉我殺掉蘇任平了嗎?”
“不能殺他。”積蘇猛然抬起頭,道,“無論如何,我都會阻止你殺他。由此破壞規(guī)矩所需要承擔(dān)的罪,我積蘇一力承擔(dān)。”
“你阻止的了嗎?”阿甲抬起下巴,擺出攻勢來,“沒想到你無人知道,自己一個人瞎練竟也練出了些名堂,今日我阿甲便領(lǐng)教領(lǐng)教了!”
積蘇也不多言,拱手略施一禮,架勢擺出來,便要出招。
“住手!”蘇任平突然大吼一聲,大踏步往阿甲和積蘇跟前走去,阿土想拉他都沒拉住。
“你就這么著急來送死嗎?”阿甲回頭看著蘇任平,眼神冷冰冰。
“你們打架之前,能否想聽我說一句?”蘇任平看了積蘇一眼,又瞪著阿甲,道,“就算我死定了,也還有這個權(quán)利吧?”
“你說?!卑⒓资樟耸?。
蘇任平道:“我想與你們一同回桃夭千仞,申請對這不公正的一單暗殺單子進(jìn)行審判。”
積蘇一怔。
阿甲嗤的一笑,道:“你以為你是誰?說申請審判我們就得給你特地辦個審判?再說了,你是不受我們部族歡迎的人,已經(jīng)被禁止再踏入我們部族一步,你還想什么審判?”
蘇任平一笑,那笑容好像就等著阿甲這句話似的:“我若是記得沒錯,被禁止再踏入桃夭千仞一步的人,是阿皮吧?”
“阿皮不就是你蘇……”阿甲順嘴答了一句,可話說了一半,就突然生硬止住了話音兒。
再說下去,他就把自己繞進(jìn)去了。
蘇任平又是一笑,道:“現(xiàn)在,阿甲勇士覺得我有資格踏入貴部族了嗎?”
積蘇的臉上,似乎閃過一絲笑容。
阿甲咬了咬牙,道:“就算你去了桃夭千仞,也沒資格要求什么審判!”
“有沒有資格的……到時候再說?!碧K任平一副無所謂的態(tài)度,“我去桃夭千仞拜訪拜訪老熟人總可以吧?”
“你熟人……”阿甲瞥一眼積蘇,疑道,“還有誰?”
蘇任平笑道:“那可太多了。我在貴部里住了三天,知道名字的,不知道名字的,有不少投緣的朋友呢……咳,就說知曉名字的吧,比如積蘇,比如阿豆丁……”
阿甲聽見自己兒子的名字,略微有些不自在。說起來,當(dāng)初人家蘇任平還給自己那個饞嘴兒子治過肚子疼呢。
蘇任平只當(dāng)沒瞧見,繼續(xù)往下說:“比如巫蘇奶奶……”說著,又將眼睛往阿甲臉上瞟了瞟。
果然,阿甲臉上又閃過一絲不自在。
蘇任平不動聲色道:“好些日子沒見他們,還是挺想念的。所以我能不能……”
“能!當(dāng)然能!”積蘇這回嘴快了,“咱們這就回桃夭千仞!”
阿土帶頭在裂隙里走著,走兩步便忍不住回頭看看跟在他身后的三人,只覺得夢幻的很,剛才還要打要?dú)⒌膸兹耍F(xiàn)在正無比協(xié)和地排著隊(duì),跟著他身后,往山外走去。
蘇任平看出了阿土的困惑,便快走幾步,湊到阿土跟前,低聲道:“出了山,你就直接回家吧,別的事兒,不用多問?!?p> 阿土應(yīng)了一聲,但還是忍不住問道:“可是他們要你的命,你卻還要去他們族里?那不是自投羅網(wǎng)嗎?”
蘇任平還沒說話,走在他后頭的阿甲便冷冷道:“我們要是取他性命,在哪兒都能取,何須等回了桃夭千仞再下手?”
阿土?xí)缘米约赫f話聲音有些大了,便摸摸鼻子,低了頭不再做聲。
由于積蘇的堅(jiān)持,阿甲不得不同意暫時帶蘇任平先回一趟桃夭千仞再說暗殺的事兒,所以阿甲說這話本來只是一時撒氣罷了,可話說完,他卻是心中一動:
若想完成這單暗殺生意,何須等到回了桃夭千仞?
只要避開積蘇這個死心眼的便是。
阿甲想著,不由回頭看一眼走在最后的積蘇。只見這少年仍是一副蔫頭耷腦的樣子,只管埋頭行路。
可是就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少年,都從來沒出過一次任務(wù),卻讓他胡亂摸索出一身莫名其妙的本領(lǐng),這實(shí)在是不能不讓人忌憚啊。
就這樣四人各懷心思的,慢慢走出了山間裂隙,再行過一段陡峭的石徑,很快便到了山腳下。
在山下徘徊不安的細(xì)雪一眼瞅見蘇任平,登時眼睛一亮,撒蹄子沖他跑了過來:“你還活著!”
蘇任平抱住細(xì)雪的脖子,苦笑道:“還活著,不過,暫時吧。”
吃碗大鍋粥
山中歲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