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因為愛這土地深沉

　　第二天蘇任平隨著連山景來到了造煉司司長的私人宅地后，才終于明白，為何連山景會說很少有人去他的家。

　　一是因為遠(yuǎn)，二是因為臭。

　　連山景雖然已經(jīng)坐到了司長的高位，已經(jīng)位列貴族，但他卻并沒有在上城區(qū)置辦宅子，而是在翼城區(qū)的邊緣，幾乎要到雅帕克城的地方，買了塊地，自己蓋了房。

　　他這處宅子占地極廣，若是單看大門的話，也的確當(dāng)?shù)闷鹛锰盟鹃L的氣派。可是只要進(jìn)了門往里走，卻就令人瞠目結(jié)舌了。

　　一個大司長的私邸，不僅沒有任何的園林設(shè)計，而且連房舍都寒酸的很。他這宅子總共就分了兩進(jìn)，頭一進(jìn)看起來還算正常，宛若四合院般，蓋了一圈房子，房子雖然不華麗，但總算也說得過去，見客的正房，以及自己住和放雜物的廂房一應(yīng)俱全?？傊?，司長大人一家的生活起居都在這一進(jìn)院落里解決了。

　　至于剩下的偌大面積，全都讓給了第二進(jìn)院落。這一進(jìn)院落，說好聽了是院落，但實(shí)事求是的講，其實(shí)不過是一處帶圍墻的試驗田罷了。

　　在這處試驗田不僅劃片兒栽種著各種各樣的植物，而且還辟出了單獨(dú)的空間豢養(yǎng)了些奇奇怪怪的動物。田里的泥土芬芳和各色肥料的味道，再加上動物們的糞便氣息，共同形成了司長大人家的獨(dú)特氣場。

　　所謂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有味道的氣場。

　　毫不夸張地說，蘇任平剛跨進(jìn)去這院子時，差點(diǎn)被熏暈過去。也不知道連山景是怎樣在這里如常住下去的？他的家里人都沒有怨言嗎？

　　連山景扶了一把腳下虛浮直打晃的蘇任平，道：“是不是不太適應(yīng)這味兒？沒事兒，呆久了你就習(xí)慣了，習(xí)慣了就聞不出味道了。”

　　“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蘇任平喃喃道。

　　“什么？”

　　“沒，沒什么……”蘇任平勉強(qiáng)笑道，“連山大人只一個人住在這里嗎？”一路走進(jìn)來，他并沒有看見其他人，連一個仆從都沒有。

　　“哦，孩子們都大了，自己搬出去住了。還有一兩個幫工的，他們只是定時過來幫我整整田地，除除糞什么的，所以大多數(shù)時間也就只有我和我家老太婆在了?！?p>　　連山景跟蘇任平說著話，便抬起手臂來朝對面角落里揮揮手，喊道：“老婆子！”

　　只見一位矮矮胖胖的老太太從一疊不知道養(yǎng)著什么的籠子后站起了身，露出滿頭白發(fā)的一張慈祥的臉。

　　老太太抱著一只小飛雞走過來，笑呵呵道：“喲，咱們家竟然會有客人來？老頭子，這孩子怎么稱呼？”

　　蘇任平趕緊自我介紹：“連山夫人，我姓蘇，蘇任平，是連山大人新招的助理。”

　　“我姓薩米特亞，名叫吉波波，”老太太笑道，“所以別叫我什么連山夫人，叫我吉波波好了?！?p>　　對著一位老奶奶，蘇任平怎么叫的出口“吉波波”這樣好似撒嬌發(fā)嗲的名字？他一時只好干笑著。

　　連山景笑道：“你又來了，一把年紀(jì)了，還讓人叫你小名……再說了，小名那是我才能叫的，你別看見一個人就說出去好不好？”

　　吉波波給他一個白眼：“哼，你都多長時間沒叫過我這個名字了？”

　　蘇任平猝不及防被倆老人猛塞一口狗糧，只覺得自己在這兒實(shí)在礙眼，捎帶著臉手腳都沒地兒放似的扭捏起來。

　　連山景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只是一拍蘇任平后背，道：“你就叫吉婆婆好了?！?p>　　吉婆婆笑瞇瞇地把那只小飛雞擱到連山景手中，又對蘇任平道：“你們聊著，我去給你拿點(diǎn)兒好吃的?！?p>　　蘇任平差點(diǎn)兒淚都滾下來。吉婆婆太像他的外婆了。小時候蘇任平去外婆家玩，不管什么時候去，也不管吃沒吃飯，外婆看見他的頭一句話就是：“平平乖，我去給平平拿好吃的。”

　　外婆家的房梁上常年懸著一只竹籃，媽媽和姨媽舅舅他們給外婆買的吃食，總會被外婆擱在里頭“省著”。她自己不舍得吃，總是等蘇任平和表兄弟姐妹們來的時候，才會摘下竹籃，看著他們那幫孩子們搶著吃。

　　外婆總是在一旁微笑地看著，好像孩子們吃了，她也便嘗過了一樣。

　　“蘇任平！”

　　連山景的喊聲把蘇任平從回憶中拽了出來。蘇任平急忙定定神，道：“大人有何吩咐？”

　　“走什么神呢？”連山景一邊將那只小飛雞放回籠子，一邊說道，“我是問你，種子呢？”

　　“哦！”蘇任平趕緊把自己藏在懷里的那一包麥米種子掏出來，放到了連山景手中。

　　連山景打開來，贊許地點(diǎn)點(diǎn)頭：“你竟想到用泥土包裹著，不錯，不錯。”

　　說起泥土，蘇任平正好有個疑問：“連山大人，要種出麥米，是不是對土質(zhì)得有特別要求？”

　　埃比澤姆之國的氣候相差不多，最起碼在米亞城和迷思森林這一片，氣候條件是完全相同的。但是同等條件下，麥米卻只能在桃夭千仞生長，別處統(tǒng)統(tǒng)不行，這會不會是土質(zhì)的原因呢？

　　連山景用指頭點(diǎn)點(diǎn)蘇任平，道：“你跟我想到一處去了?！闭f著，他引著蘇任平往試驗田中走去，又道：“看見沒，我這處院落，都是我從全國各地弄來的不同土樣，分隔開來，種上了不同的植物……”

　　說著，他們走到了一處日照極好卻并不直曬的小塊土地邊上，這塊地由幾株挺拔的小楊樹和旁邊的土地分隔開來，泥土的顏色黑黝黝的，看起來頗像蘇任平在庫納尼城見到的那種土質(zhì)。

　　連山景蹲下身，抓起一把黑土，在手指上捻開，感慨道：“這是我從桃夭千仞弄出來養(yǎng)在這里的土樣，就是給麥米準(zhǔn)備的。但一直只能空著，都已經(jīng)十幾年了?！?p>　　“這是桃夭千仞的土？”蘇任平也跟著蹲下身來，抓一把土在手里看著。他每次去桃夭千仞都是一腦門的官司，還真沒留意過那里的泥土是什么樣的。

　　其實(shí)，以他的那點(diǎn)兒常識，就算是留意了，恐怕也瞧不出什么門道。

　　平平無奇的泥土，從來都不曾被人注意過，只是被匆匆步履踩在腳下的泥土，在大多數(shù)人的眼中心中，恐怕都是一個樣子，臟臟臭臭的，生怕弄污了自己的腳。

　　可是，直至像連山景這樣的有心人把泥土放到一起，人們才會恍然大悟：原來泥土也是千姿百態(tài)的啊！

　　蘇任平注意到連山景用了個不尋常的字眼，不由好奇問道：“連山大人，您說你在這里‘養(yǎng)’著這些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