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飲食的快感來自不健康飲食的罪惡感

　　炸好的薯片仍舊攤開來晾涼，積蘇均勻地往上撒些咸米，細小的礦物顆粒落在漸漸干脆起來的薯片上，發(fā)出細碎的沙沙聲，聽起來滿心舒服，仿佛夜里靜聽細雨敲窗般，叫人心中一片安寧，仿佛熬夜也不是那么的令人疲憊了。

　　細雪探進頭來，聳聳鼻子，贊聲：“好香！”

　　積蘇撒好了咸米，與蘇任平立在一處，亦不覺帶了微笑，道：“是挺香的?！?p>　　蘇任平笑道：“聞著香，那吃起來呢？”

　　“吃起來也很香?！狈e蘇回憶著剛才品嘗過的薯片味道，“不過，吃著的時候，還有種比香味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感覺……”

　　“什么感覺？”蘇任平忙問道。

　　積蘇微微蹙起了眉頭，似乎在苦苦思索著，該怎樣描述自己在吃薯片時所突然冒出的感覺：“怎么說呢，那感覺好像是……征服？”

　　“嗯？”蘇任平被他說的一團迷糊，吃個薯片還吃出征服欲來了？

　　積蘇撓撓頭，道：“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薯片很薄，說實話單個一片兒吃在嘴里并不能品出什么特殊的味道來，更不能頂替維生丹飽腹……可是，當(dāng)牙齒上下合攏，瞬間擊碎那薄薄的薯片時，隨著那聲聲干凈利落的碎裂之聲，心中就由不得生出些痛快出來，仿佛……仿佛自己所曾遇到的困擾和難題，在那個瞬間全都不值一提，全都不在話下！”

　　積蘇很少會這樣長篇大論，一口氣說了這么多，他自己好像先不習(xí)慣了起來，用手指蹭蹭鼻子，低了頭，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因為這種痛快的感覺，所以由不得就想繼續(xù)吃下去，一片接一片……”

　　“解壓食品。”蘇任平脫口而出。

　　“嗯？什么？”積蘇沒聽明白，抬起眼睛困惑地看著他。

　　蘇任平笑笑，道：“沒什么。只要能讓人產(chǎn)生一直想吃根本停不下來的感覺，那就說明，咱們這薯片成功了。好了，天都快亮了，咱們得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了。”

　　隨著新一天的太陽升起，下了一晚上的雪也悄悄停了下來。

　　蘇任平踩著厚厚的積雪出門去造煉司上班，臨走時叮囑積蘇，美食店只要開半天門兒就可以，剩下的半天時間，他盡可以關(guān)了門自行去喚醒廣場探路。

　　說起來，今日的美食店才算是真正開門迎客，業(yè)績會是怎樣，蘇任平心里也沒底。畢竟埃比澤姆人都沒有吃東西的習(xí)慣，而且面對他們見都沒見過的“花樣”食品，放開膽量全然信任去嘗試也是需要有個過程的。

　　再說了，薯片數(shù)量也有限，要真賣得好，估計用不了半天就能賣完。

　　蘇任平離開后，積蘇開了店門，將事先做好的一只小黑板支到了門外臺階上，黑板上寫著：“今日供應(yīng)：香酥薯片。干脆爽口，一吃忘憂；新店酬賓，買一贈一?！?p>　　積蘇站在原地端詳著小黑板。蘇任平管這黑板叫做“廣告牌”，說人們看見這牌子才能知道他們這家店是干嘛的，才會招攬顧客上門。

　　積蘇從來沒看見其他商鋪有過廣告牌的設(shè)置，可是，蘇任平說有用，那就一定是有用處的。只不過，那樣稀罕好吃的薯片，蘇任平卻定了超低的價格，而且還要買一贈一，這也太虧了吧？

　　最起碼，怎么對得起昨晚熬的通宵呢？

　　積蘇下意識地搖搖頭，但仍舊將小黑板擺端正了，又拿了掃帚把門前的積雪掃開，清出一條干爽的道路來。

　　掃完雪，積蘇額頭已經(jīng)沁出了一層薄汗。他回屋簡單洗把臉，擦凈手，拿出一疊厚草紙來，按照蘇任平教他的方法，疊成三角筒，將做好的薯片放進去，暫時不封口，只整整齊齊地碼放在大長條盤里，一會兒功夫便壘成了一座小山。

　　薯片還剩下大約一盤兒的量的時候，積蘇便不再往三角筒里填，只是把這些剩余的薯片裝了盤，放到門口桌上。

　　蘇任平說，可以讓顧客免費品嘗。

　　自己這位老板，是不是有些大方過了頭？

　　積蘇把盤子擺正，端詳端詳，微調(diào)一下，再將盛好的三角筒的薯片小山放到了盤子后邊。

　　細雪在桌子旁邊毫不遮掩地打個打哈欠：“你至于嗎？”

　　積蘇略站遠一些，仍舊目不轉(zhuǎn)睛仔細打量著桌子上的一應(yīng)物品，道：“蘇任平把店交給了我，哪怕只有半天，我也要負起責(zé)來。”

　　細雪大舌頭一甩，舔舔大白牙，道：“說真的，你到底是怎么聽懂我說話的？”

　　“那蘇任平又是怎樣聽懂你的？”積蘇反問道。

　　細雪一愣，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正在此時，只見門簾一掀，隔壁裁縫唐衣走了進來，笑道：“隔著老厚的門簾都聞到香味兒了，今兒個蘇老板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積蘇帶了微笑，捧起那盤用來試吃的薯片，捧到唐衣面前，道：“這是蘇任平新開發(fā)的小吃薯片，請?zhí)评习迤穱L?！?p>　　唐衣吸吸鼻子，已經(jīng)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去。他笑道：“總是讓蘇老板請客，唐衣也怪不好意思的?！?p>　　積蘇按照蘇任平教他的話，不疾不徐道：“這一盤就是讓大伙兒免費品嘗的。蘇任平說了，先嘗后買，若是朋友們吃的不對味兒，就不必花冤枉錢了?！?p>　　若是吃的可口呢，自然就得掏腰包自行購買了。

　　蘇任平教積蘇的話只說一半，剩下的這一半，顧客們不難品出，更何況像是唐衣這樣的老生意人呢。

　　唐衣雖然看穿了蘇任平的小心思，但他還是微笑著伸出手，拿了一片薯片。一來呢，正如他適才所說，自己光白吃人家蘇任平的了，要是再不花點兒錢，似乎有些說不過去了。

　　二來呢，這薯片薄且脆的模樣，焦黃的色澤，若隱若現(xiàn)的油炸香氣，無一不在狠狠撩撥著唐衣，叫他無法抑制想吃的沖動。

　　不然他也不會一大早放著自己的店不看，跑到蘇任平這里來了。

　　唐衣將薯片整個兒放進嘴巴里，上下牙齒只輕輕一磕，那薄片登時便伴著連綿的脆響，碎裂成渣。再意猶未盡地嚼一嚼，吸飽了油脂的馬鈴薯的植物香氣便溢滿了口腔，再加上恰到好處的那一點咸米的調(diào)和，真真是香而不膩，酥脆干爽。

　　一片薯片沒多少東西。唐衣只覺得自己還沒嚼，嘴巴里就已經(jīng)空了。他的舌頭落寞地在嘴里轉(zhuǎn)兩圈，連個渣滓都沒搜羅到。

　　想再吃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想要不停地吃下去，想要在那聲聲的爆裂脆響中馳騁……

　　唐衣看著積蘇將那盤薯片又放回了桌子，不由深深吸口氣，問道：“這薯片……怎么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