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黎坐在窗前,若有所思的看著外面的一片漆黑。
“小黎,”奶奶突然推門而入,手里拿著個濕漉漉的蘋果,滿臉堆笑,“來吃蘋果?!?p> 許黎收回思緒,扯出笑來,接過蘋果:“這蘋果真紅,奶奶買的嗎?”
奶奶重重地坐到床上,床吱吱嘎嘎地響,想也是上了年紀(jì)。
“我哪舍得浪費(fèi)這錢去買蘋果,我有那錢還不如多攢點(diǎn)錢給你讀書?!?p> 奶奶這么說,許黎笑意僵了下,口里的蘋果不知怎么地有點(diǎn)苦澀。
奶奶捶著腿,慢慢語重心長:“我一天賣個菜,一分一角地賺,就是想讓你多念點(diǎn)書。小黎,你可要為你牢里的爸爸爭口氣,讓周圍看不起我們的看看,我們家也能有出息?!?p> “你放心,只要你讀得去,奶奶就算賣血也會供你的。別人是靠不住的,你看你那媽都幾年沒管你了。”
老人家說起話,絮絮叨叨的,談話的內(nèi)容也多半是老生常談。
聽到她媽,許黎眼神刺了下,笑意再也維持不住。
“嗯……”
“小黎,要是你那黑心腸的媽有一天來尋你了,你會跟她去嗎?”
這是奶奶最常問她的話,盡管每次許黎的回答都是不會,奶奶卻還是常常問。
這次許黎的回答當(dāng)然還是不會。
許黎也沒撒謊,且不說她卑劣的行徑,就在許黎最需要她的那段時間她都沒在,現(xiàn)在回來有什么用?
可許黎不需要她,也忍不住打聽她的事。
她還是嫁給了那個有錢的男人,前幾年那男人去了外地做生意,全家都搬去了外地,許黎就再沒有了聽到關(guān)于她的事了。
要不是去年許黎在一家高級餐廳看見她,許黎都不知道她回來了。
即使許黎不想承認(rèn)她有這樣的一個媽,但她們畢竟是母女,許黎還是會有意無意地打聽她的事。
聽說,是因為那個男人的兒子要上高中了,才不得已遷回來的。
而那個男人的兒子就是姜木。
姜木知道許黎,許黎也知道他。
平日里就算兩人在學(xué)校里撞見了,他們都會心照不宣地裝作不認(rèn)識,許黎以為她應(yīng)該再也不會和姜木講話了。
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兩人第一次講話竟是爭吵。
“小黎,你可別聽她的甜言蜜語,你媽可是什么都干得出來的。”
奶奶還不知道她媽已經(jīng)回來了,每天還給許黎灌輸別和她媽走的思想。
這些道理,許黎怎么會不懂。偏偏她又是最黑白分明的性格,她怎么可能會輕易忘記她媽所作所為。
“奶奶,我知道了,你快去睡吧,明天還得早起?!?p> 奶奶只得暫時放棄對許黎的洗腦,又交代幾句才出去。
奶奶走后,許黎疲憊地揉揉太陽穴,突然聽到手機(jī)一震,她又睜開眼,打開消息。
“那個……明天我出院,能來醫(yī)院接我嗎?”
是一條短信,奇怪的是,發(fā)信人沒有任何的備注,只有一串長長的數(shù)字。
許黎掃了眼,鼻腔里冷哼一聲,把手機(jī)煩躁地丟開。
……
翌日,醫(yī)院。
周媽摁亮手機(jī),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一點(diǎn)半了,接近中午,她終于得到半點(diǎn)喘息的機(jī)會。
她還才解鎖開手機(jī),看到周梵發(fā)來的條新消息,還來不及點(diǎn)開看,她手下徒弟就急哄哄地在門口招呼她:“師傅,快過來。”
周媽只得放下手機(jī),看魏小娜緊急的樣子,她以為又有病情,三步跟上她。
“小娜,怎么了?哪個病人情況不好了嗎?”
“不是,師傅,比這個更棘手。”
“那快走?!?p> ……
站在病房外,隔著小窗口,周媽掃了眼,有些哭笑不得:“這就是你說的緊急情況?!?p> “師傅,你看這么一幫不良少年在里面,多影響其他病人休息?!?p> “那你和他們說說不就好了。”
“可是……師傅,我不敢?!?p> 魏小娜人小小的,是剛來醫(yī)院實習(xí)的,平時性格就唯唯諾諾的,有時遇到病人問個路都害羞的要死,更何況一下子這么多人在里面。
周媽無可奈何地笑笑:“好吧,我就幫你這一次,下次你可得自己上?!?p> 雖然周氏夫婦才來不久,但在醫(yī)院的聲望很高,他們倆夫妻不管醫(yī)術(shù)了得,脾氣更是好的不得了,極好說話。
魏小娜也因此常常麻煩周媽。
“謝謝師傅?!蔽盒∧染筒罱o師傅磕頭了,要不是實在喜歡醫(yī)學(xué),魏小娜這個社畜是怎么也不會來學(xué)醫(yī)當(dāng)醫(yī)生的。
周媽擰開門,魏小娜跟在他后面。
門一開,里面嘰嘰喳喳的少年門都安靜地看向門口。
“周姨?!币恢弊诮锹洌N著腿玩手機(jī)的陸述見到來人,立馬放下腳,乖巧地站起來。
“小述,你怎么在這?”
“哦,這是我同學(xué),他今天出院,我們來接他。”周媽順著陸述指的方向,看到了床上躺著的個大塊頭,他腳上還固定著快硬邦邦的石膏。
“哦哦,原來是來接你同學(xué)的,但是你們一大幫在病房里會吵到別的病人,你們兩個幫忙收拾,其他人可以在外面等的?!?p> “好的,陸姨,我們馬上出去。”陸述乖得不成樣子,連旁邊的兄弟們都感嘆陸述還有這么乖的一面。
“那好,你們忙吧?!敝軏寽睾偷貨_他們笑笑,帶著魏小娜又出去了。
“陸述,你還認(rèn)識這里的醫(yī)生呢!”巫子秀驚訝地問。
在這幫喜歡眾星捧月的少年們心里,認(rèn)識個醫(yī)生簡直不得了。
“哦,是我家的鄰居,和我家關(guān)系比較好。”陸述輕描淡寫地說,顯然沒當(dāng)回事。
“就留兩個人幫秦哥收拾,其他人都出去吧?!?p> 這時候重點(diǎn)終于又回到了床上的大塊頭身上。
“就是,別給人家醫(yī)生添亂,我都說了,你們不用來,你們一個個偏要來。”
秦和不虧有一副高大威猛的外表,聲音也洪亮如雷,一下子就把少年們鎮(zhèn)住了。
“秦哥說的對,走走,都出去?!?p> 管廷俊是秦和的頭號粉絲,對秦和的命令是唯命是從,立馬招呼人出去。
“喲,平時不是最以秦哥馬首是瞻嗎?怎么一到出力走的比誰都快?!?p> 巫子秀自從上次和管廷俊吵架,心里還憋著口氣,總想著找機(jī)會惡心惡心管廷俊。
“巫子秀,你嘴巴這么會說,怎么沒見你留下來出力,我語文沒及格的都知道句話,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p> 還沒一會,兩人又開始了,其他人只得拉著他們倆出去了。
最后只留了陸述和林鶴新幫忙。
“老陸,我住院這幾天,辛苦你領(lǐng)著這幫小子了?!?p> “你要是知道我辛苦,怎么不快點(diǎn)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作老大的辛苦?!?p> “那能怎么辦,我這個老大不在,你這個二把手還不得上?!?p> “反正我就想當(dāng)個二把手了。”陸述感嘆了句。
“關(guān)鍵是你也沒當(dāng)老大的命?。 绷助Q新笑著道。
“去你的,”陸述低罵他一句,轉(zhuǎn)而問秦和,“你那個親親寶貝媳婦了,不來接你,你這一柜子衣服太難折了。”
秦和難得羞澀一把,擾擾他那只有村發(fā)的光腦袋,“我給她發(fā)過消息了,也不知道她來不來?!?p> “秦和,你平常對付六中混混那套呢,怎么對許黎就這么軟了,你嚇唬嚇唬她,她還能對你愛答不理的?!标懯龃蛉に?。
“你懂個屁,她是個柔軟的小姑娘,嚇唬能成嘛,女孩子嘛,得用哄?!?p> 難得看秦和鐵骨柔情,其他兩人都偷著笑。
“老大,大嫂來了?!惫芡⒖⊥蝗煌崎_門,探進(jìn)個頭,道。
“說曹操曹操到?!绷助Q新道。
“那也沒我兩什么事,撤了,省的給別人當(dāng)電燈泡,老林,走了?!?p> “一天天就你屁話多。”
秦和被調(diào)侃得不太好意思了,脖子上的青筋更粗了。
陸述和林鶴新笑笑,出門時恰好與許黎迎了個對面。
兩人錯開身子,讓開路,許黎沖他們點(diǎn)點(diǎn)頭,朝秦和走去。
“你來了?”
“嗯?!痹S黎應(yīng)了聲,拉凳子坐到了病床邊。
“哦,你吃午飯了嗎?”秦和不知道聊些什么,只好硬聊。
“嗯,吃了才過來的?!?p> 許黎都沒有看秦和,直直地看著他腳上厚實的石膏。
“哦?!?p> ……
話題結(jié)束了,剛剛熱鬧的空間安靜得尷尬。
秦和不太自然地挪挪身子,繼續(xù)問道:“這幾天你過得怎么樣?”
“挺好的?!?p> 不知道為什么,許黎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那個新同桌,可能是剛剛在電梯里碰見她的緣故吧。
她提著個保溫桶,好像也是來看病人的吧,站在擁擠的電梯里的角落里。
看見她進(jìn)來,看了她一眼,立馬就收回目光,改為盯著自己的腳尖。
周梵在她之前下電梯,她下電梯時,因為過于匆忙,還蹭到了許黎。
許黎竟然沒由來地覺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