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汝甚好
云淡風輕,天氣尚好。
青山如畫,溪水潺潺。
“尤達,名悟境后期巔峰,強攻系鬼修?!彼牧伺难g的魂甕,隨著森森鬼陰之氣的無限泄漏,一只丈高,鹿首虎尾牛身的鬼首,端著一方玄黑化芒,攜著強烈的壓威躍然而出。
但見這威武的蒂獅緩緩低下它那高傲的頭顱,將尤達托上了自己的頭頂,而后仰天長嘯,震蕩的上方蒼穹嗡鳴不止。
這時,尤達的狀態(tài)也變了,他的背后驀地生出一對玄黑的翅膀,隨著拍動發(fā)出陣陣晶體似的絲紋,圍著他盤旋打轉(zhuǎn),無形中筑成了一道防護墻。
其實他心里還是有些壓力的,雖然碧霞是控制系鬼修,但那變化莫測的眩暈,攻擊力道也是不弱的。
而且倆人修為相近,但對方卻擁有的是只神鬼,唯一令他感到能贏的點,就是對方只有一道鬼計,只要防護那眩暈,別中招就好了。
鈴!鈴!鈴!
“金碧霞,名悟境后期巔峰,控制系鬼修。”碧霞步步蓮花,足下紅芒閃耀全場,她自抬起手腕,佛了一片森然出去。
神鬼門三兒打著哈欠,自那片森然中緩緩走出,它睨了眼耀眼的金輪,大手一探,皮皮道:“一百兩?!?p> “五十。”
“八十,不能再少了?!?p> “二十,我現(xiàn)在只有十五,吶,這是二兩?!?p> “……”門三兒掰著手指,瞇縫著眸子,只覺得今天的太陽格外燦爛,就好像某人掛在嘴邊的笑容,想動手,想扣下來,但他不能,那可是銀子,他又不傻!
“帝圖雙面勢如虎,乾坤正道翰滄桑!蒂獅第一鬼計,正道滄桑!”尤達締結(jié)指訣,燃起戰(zhàn)歌。
他知道碧霞的八字戰(zhàn)歌快如閃電,自己不占優(yōu)勢,所以在雙方自報家門之后,率先發(fā)起攻擊。
這招鬼計不同尋常,有些詭妙,讓人一時看不太透。
那蒂獅在戰(zhàn)歌燃起的瞬間,周身化出無數(shù)絲韻,與纏繞在尤達周圍的很是相似,但卻又有所不同。
它們在空中盤旋著,締結(jié)著,絲絲相扣,卻又各安其命。倒是形成一副似漁網(wǎng)狀的境,“千蒼百孔”的,有數(shù)不清的洞附著其上,森出漫天的威芒。
每個洞上皆是一方人間,卻是人間。那里有煙火,有山岳,有叢林,有川渝,甚至細節(jié)到比武的門派和選拔弟子的宗教。
修煉的最高境界是名悟,而所謂名悟就是證道,須得天人合一,那就需要借助大自然的力量了,而這人世間的萬事萬物皆有靈性。
它們繁衍生息,代代相傳,自然力量也是無窮無盡的。
戰(zhàn)斗中,若是哪位修士使出了這種帶有磅礴力量的招數(shù),很大程度上說明這人已經(jīng)對道有了頗深的感悟,是一股很可怕的力量。
尤達就游蕩在這天地間,好似一葉浮萍,看似自由卻偏又無處落腳。
碧霞不敢怠慢,第一時間打出八字戰(zhàn)歌:“茫茫鬼蜮,我主沉浮。門三兒第一鬼計,眩暈?!?p> 戰(zhàn)歌不變,但勢和威卻是在時時變動的,因?qū)κ侄ā?p> 這也是一方境,以碧霞為中心,虛虛實實間,她身披金輪鎧甲,端坐在那座十分巨大的王帳中,神鬼門三兒一改往日形象,莊重且威嚴的立在她身后。
紅芒經(jīng)絡(luò)在她腳下蜿蜒曲折的展開。這大帳被一股無比耀眼的金芒籠罩著,周遭除了虛無縹緲和幾聲沖破九霄的長嘯之外,再無其他。
蒂獅一個躍跳閃到了大帳頂,而尤達就立在狂吼的蒂獅后背,怒視著,好像在質(zhì)問碧霞,為何要破壞這難得的和平,萬物之靈各自安好不好嗎?
他也在怒吼,不甘平庸卻又不愿改變現(xiàn)狀,更不愿由他人接手這萬物日月。
轟隆?。∞Z隆??!
兩境不斷的碰撞著,蔓延著,進而又產(chǎn)生一方新境。
終究是這太平失了衡,有外界來襲,帶有百萬鬼魅妖煞,尤達慌了,蒂獅步步后退,任你再強,單槍匹馬如何敵得過敵軍百萬。
而就在這時,碧霞踏著銘文金芒,手佛萬界凝力,戰(zhàn)歌在她嘴邊游唱,熊熊保衛(wèi)家國的戰(zhàn)意燃遍界域的每處角落。
一時間,群力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涌向她之所在。
強悍的威壓悍天震地,聲勢浩大,硬是將那百萬鬼魅嚇得四散潰逃,萬物再次恢復(fù)了往昔平靜。
知道那眩暈的厲害,尤達早在開場時便自封五識,閉氣不聞身外物。
碧霞揚了揚好看的眉梢,心道還真是有備而來啊。
戰(zhàn)斗最激烈的地方,就在于他的瞬息萬變,但這往往也是最考驗人臨場應(yīng)變的能力。
那方萬物帝圖勢起,碧霞便開啟了傳送門,意圖將這波攜著波瀾壯闊的境給兜走,奈何,兜了個寂寞。
這境為幻,準確地說是真境況,但卻在踏入金芒的霎那間消失了。
“帝圖雙面勢如虎,乾坤正道翰滄桑!”這戰(zhàn)歌果然非常,前半句是勢境,強悍如匹,但它真正的目的是吸引碧霞的注意力。
實則真正的勢轟在后半句,也就是那境后暗藏下的,擎著早就埋伏好的絕殺,是滄桑,也是乾坤,萃著的是正道萬靈之力。
他像一個不詭之臣,不甘心大勢被奪,不理百萬鬼煞的暗中窺探,易主之心已昭然若揭。
轟隆??!轟??!
傳送門兜了個空,隨后便消失不見了,來去自有時間,但就在這時,尤達藏好的勢轟已然落下,縱,四字戰(zhàn)歌也則不趕趟了。
臺下觀眾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面色大驚,以為她就要被淹沒在這浩蕩中,只覺這場勝敗已分,更有甚者直接喊了出來,大致就是讓尤達憐香惜玉一類的話。
“乾坤正道翰滄桑!”才算徹底落地。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碧霞腳踏極輪鬼氣盤,周身盛著赤墨妖魅,好似攜了一方鬼蜮,素手輕翻,一把將那無形的虛空抓在了掌心。
沒時間他想,便轟的一聲捏爆了。
轟隆??!轟隆??!轟!
相較于尤達的各種埋伏和算計,以實力自持的碧霞就很悍勢了,只做兩件事:兜走、捏爆。
界域萬物有靈之,它們可以散漫,但當大勢來臨之際,也會做出抉擇,自是跟隨那位勇猛果敢之主。
這轟勢被捏爆的瞬間,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鋪天蓋地的奔著尤達鋪去。
那山河、川渝,皆相化作了或劍或弓或長刀或板斧這樣的利器,隨著海嘯隱匿在虛無,成了最好的劍客。
將他團團圍繞了起來,瘋狂的攻擊著他的前身,后身,頭頂,就連腳下也不放過,到處都是,防不勝防,防無可防。
其周身的絲韻外罩,也終究抵不過這無休止的攻擊,寸寸爆裂飛去。
對于碧霞來說,這尤達就是心懷不軌的亂臣賊子,大勢所趨,還要妄想挑起戰(zhàn)爭,該殺。
連綿不絕的勢境,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了深深的驚訝,尤達利用境來迷惑她,而她卻將計就計,以境來反擊。
甚至順理成章的主宰了他的境,趕走了外界入侵的百萬鬼煞,俘虜了臣民的心。
后又利用了對手的境來攻擊對手,判處其為亂臣,并穩(wěn)坐王上寶座,在茫茫鬼蜮中,真正做到了“我主沉浮”。
這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驚了滿場所有,然,她真的做到了。
其實這也并非她的突有感悟,而是在長年累月的戰(zhàn)歌對戰(zhàn)中積累起來的,就好像沒有什么是一蹴而就的。
當然了,這一世的她,自然戰(zhàn)斗經(jīng)驗還不足,但她有前世的記憶,十幾年刀劍火海你死我活的疆場血濺。
她取其別人優(yōu)秀的戰(zhàn)歌之境,融合其所有,再形成屬于自己獨一無二的境,所以這偷境、入鏡自然不在話下。
而且碧霞本身也是符文幻境最忠實的研究者,不論前世還是今生,在這方面,除非你是個什么天外老祖級別,比她多活了幾輩子,多積贊了經(jīng)驗心得,不然沒得贏。
尤達本以為他事先有所計量,步步為營總能找到突破點,而那個點就是傳送門的兜空。
他利用這個空系,將后半段戰(zhàn)歌著重焚唱,就能制勝,奈何人算不如天算,他錯估了門三兒,那可是空間界的扛把子,同時他也錯估了碧霞,那是境中的扛把子。
兩個爸爸打你,那還不跟玩似的。
“噗!你…贏了!”尤達單膝跪地,周身大大小小傷了不知多少處,他有些愧疚的望著臺下眸中滿是震驚,但更多的則是失望的齊渺。
可他,真的盡力了。
“好一招正道滄桑?!北滔减獠蕉?,言語間流露的是藏不住的贊賞。
鬼知道她如果不是多活了一世,沒準兒還真就著了那雙圖的道了,那么密集的兩個勢,一個閃神或者猶豫,可就廢廢了。
一股清流緩緩流淌在他周身的筋脈紋路,那些血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且有訕訕金芒。
“真是治愈系鬼修?。 庇冗_驚的連謝都忘了道。
“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金碧霞,古藤學院的學生,十四歲,是控制系、強攻系、治愈系鬼修,交個朋友吧?!北滔颊f道,到?jīng)]有顯擺的意思,只是她覺得既然是朋友就該坦誠相待。
“朋友…可我只是一個打手。”尤達敵手道,說打手是好聽的,其實就是齊家的下人,主人需要了,他就要隨時準備戰(zhàn)斗,以換取修煉的資源。
“那巧了,我們是古藤學院的打手,每天負責出場比賽賺取傭金,換取修煉資源,還要供養(yǎng)酒包導師,慘呦。
不過嘛,這起跑線也不能決定終點不是,嗯,那我們決賽場上見,哦不對,我們還會在這附近的悅來客棧逗留幾日,屆時你若有時間可以來找我們,就大家一起切磋交流一下,當然了,你要是能多帶點朋友來那就更好了?!北滔夹Φ?。
“一定。”尤達重重的點頭,靦腆地捎了捎后腦,身高馬大的他此時竟顯得有些…可愛。
哇?。。。?p> 臺下響起雷鳴般地掌聲,叫好聲一大片,不單是因為她的強悍,更多的還有那胸襟,賽后替對手療傷,還真是史無前例。
但她就是如此這般女子,愛恨分明,場上可以手不留情,大戰(zhàn)三百只為分出勝負,但場下卻又可以做朋友。
倆人本就沒有什么新仇舊怨,能以有另外一種方式了解場上的局勢,不外乎是最好的結(jié)局。
要知道像這樣的戰(zhàn)斗,在以后的兩年甚至更久的時間里,有很多很多,如果每場都結(jié)上一方怨,長年累月也是很嚇人的。
木牧老父親般的頷首表示欣慰:吾家有女初長成啊。
這場結(jié)束了,下一場戰(zhàn)歌又激烈的燃了起來。
這一刻,值得被記住,因無價,更因難得。
夜之御清雋雅致的面容,在卸去了沉陰之后,就好像換了一個人,從他身側(cè)緊握的拳頭不難看出,他的緊張。
其實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半大少年,即便再是早熟,經(jīng)歷的再多,也有茫茫然時,現(xiàn)在的夜之御就是這樣一個表情。
內(nèi)斂彎彎的眉眼下,有乖巧、帥氣、陽剛,甚至是一絲似是而非的懵懂。
彼時,陽光為她渡了一層圣潔的芒,越發(fā)趁的她玲瓏嬌俏:
“接了我的聘禮可就是我的人了,姐姐有言在先,往后……”
嘶?。。?!
修歌等人皆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盯著突然單膝跪地手捧銅板的夜之御,但聞他道:“你說,我聽。”
這副俯首稱臣的模樣,任是誰人也想不到竟會發(fā)生在他的身上,齊渺驚羨的望著碧霞,她到底有什么魔力啊,居然能讓這位哪怕喋血都揚著頭顱的男人,心甘情愿,甚至可以說是迫不及待的俯首稱臣。
他本是一頭狼,一頭擁有利爪和獠牙的狼,但,因為對面是她,所以才愿意收起那些尖銳,只為更加靠近她。
“汝甚好?!鼻а匀f語化作一句你很好,特別好。碧霞抬手,揉了揉他的發(fā)頂,這個男人于她而言,是朝暮曦霞,是萬家煙熏,是驕陽似火,更是長夏的細雨霏霏。
如果她是那片云,那夜之御就是那束清風,風起云涌是他,叱咤風云是他,云淡風輕,也是他。
禿山有木
如果有選擇,要做一片云,長鋪蔚藍十里英空,沒有束縛,與清風作伴。 披朝暮之霞,睥萬家煙火,沐似火驕陽,品長夏的細雨霏霏。 做一位“出世”的旁觀者,非常自由,可以沉默,也可以很驕傲。 ————禿山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