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的桃川仙洞。
山間小道上,女人們手持紅字,一排排走過,似乎是去參加什么活動。小路細看她們手中提的并非燈籠,而是一個個會發(fā)光的女書字。
突然遠遠的傳來一陣嗚咽聲,再細聽又似乎不見了。
過了一會,那哭聲又漸漸的響起,仔細去聽,哭聲時響時輕,忽遠忽近。
那哭聲并非放聲大哭,而是十分壓抑,努力不愿發(fā)出聲來,但卻又忍不住的哭。
小路聽到那聲音,背上也覺得發(fā)涼。難道是鬧鬼么。
決計不是鬧鬼。
一棵大柳樹下,女人們漸漸聚集,其中也有大娘,見大娘對著那棵樹說:“哭吧!哭吧!哭出聲來!”
小路心驚道:“樹也會哭?我這是進了聊齋的片場了么?”
只見那樹洞中,突的掉下一封信來。大娘取出信,拆開看,接著,那洞里接二連三的掉下信來。
大娘說:“把信都取了,這些便是天下苦命女子們的傾訴,她們的悲傷無處訴說,唯有寫女書,信便會都寄到這里來?!?p> 旁邊的女子們應(yīng)了一聲,幾人把信都一件件收了。
大娘又說:“剪刀準備好了沒有?到時候動作要快!”
有女子應(yīng)聲道:“好了?!?p> 話音剛落,只見那樹枝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白影,只見是個長裙長發(fā)的人,正在空中不住的掙扎。
大娘叫:“剪斷!”旁邊女子立馬把樹枝上的繩子剪了,那女人便撲通掉下來,立頓有人將她抱到一旁,細心照料。
原來這是一棵“上吊柳”,凡有女子要自殺的,女書派都會盡力救下她們。女人若寫了女書上吊,在這棵柳上就能被救下來。
這些女子一生的所有不幸,在這里也都抹去了,日后便在這仙洞里可以開始新的生活。
只見眾女一頓照料,那上吊的慢慢緩過氣來,驚叫道:“我在哪里?”
旁邊便有人按住她,進行安撫。
看到這里,小路心想:這倒也是個慈善之地,想到這里,也不反感女書了,
便心想,明天要盡可能將自己的情況說清楚,不和這些為善的女子鬧矛盾。
又看見下面,那上吊的被安撫了半天,最終愿意留下來,旁邊卻有人拿出一張紙,要她朗讀,內(nèi)容是:
殺盡天下男人,女書傳唱九州。
讀完了必須在那紙上按手印,這才允許留下來。相當于發(fā)了個毒誓。小路奇道:這又是什么操作?
當夜再無奇事。
第二天早,雞一叫,天開始蒙蒙亮。小路餓得前胸貼后背,始終也沒人來送個早餐。
又過了一個時辰,四個女兵樣子的人來了,清脆的叫道:“把臉洗洗干凈,君子女要提審你了?!?p> 小路想君子女是什么東西,他不知道那便是女書派的首領(lǐng)。但洗臉還是必要的。
洗完,四個女的拿武器頂著他,押他往前走。
小路在想,我要是拔腿就跑,這幾個也未必追得上,
突然兩個女的左右夾擊,給他戴上一幅鐵拷,原來這些女子訓(xùn)練有素,每一步都是有計算的。
戴著鐵銬,小路只能跟著一路走。走到外面,只見仙洞的早晨,一派清新氣象。
在上方的山凹里,歌聲陣陣傳出,那里是女書派的歌堂,那歌聲引得外面勞作趕路的女子也跟著唱。
看上去景物一派美好。江里已經(jīng)有一葉葉的小舟在行駛,路邊有挽著籃子的素衣女人走路,道旁的窗戶里能看見一群群女子做女紅。
小路心想,好一個世外桃源啊??瓷先ナ悄敲疵?,但殺盡天下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被押著,走往仙洞高處的一幢建筑,路上凡碰到女的,都十分驚訝,停住了唱歌盯著他看。小路便笑著說:“你們好呀~”
負責押送的甩了一下響鞭:“不要說話,快點走!”然后對那些圍觀的喊道:“看什么看!走開!”
哪里知道,看熱鬧的天下都一樣,一會兒功夫一傳十十傳百,出來圍觀的更多了,都跟看大熊貓似的。
幸好我洗了臉。小路心想。
最終還是走到了青石建筑,像是個祠堂的模樣,一進門,光便暗了許多,氣溫也降低幾度。
等小路看清眼前的情形,剛剛嘻笑的神情立刻便收起來了,只覺得血液也涼了下來。
那新娘跪在地上,顯得十分害怕,瑟瑟發(fā)抖。
一個女人道:“取訓(xùn)戒鞭、忘生水。”
只見伴娘和若蘭兩人,手捧著那兩樣?xùn)|西出來了。
一個冷漠的聲音說:“喝?!?p> 那新娘嘴唇發(fā)青,說:“我并不想忘記所經(jīng)歷的所有事情?!?p> 冷漠的聲音說:“給我,灌!”
頓時人一擁而上,撬開牙關(guān),一口湯灌下去。
冷漠的聲音道:“喝一口,打一鞭?!?p> 啪的一聲,在屋子里回音不絕。新娘伏在地上,幾乎難以起來。
“再灌?!?p> 眾人又是架起新娘,灌了一口,新娘咳嗽不已,湯噴得滿身都是。
“再打?!?p> 啪的又是一鞭。那鞭子上全是硬棱,兩鞭打得真叫是背上紅透、口不能言。
小路忍不住開口叫道:“她一個弱女子,你們怎么這么殘暴?你們是不是一伙的啊……”
那聲音道:“塞住嘴。”
頓時有人架住他,拿一團毛線塞進嘴里,外面再用布帶子纏了七八圈。
小路恨恨的想道:這君子女,真是冷酷可惡之極,對自己人也這么狠!
沒想到他卻猜錯了,這個連君子女的下屬排三級也排不到。
突然有許多人紛紛的說:“大娘好?!比巳荷㈤_,大娘從里面走了出來。
剛才那冷漠的女人也立刻退到一旁,可見她地位還在大娘之下。
大娘看見新娘無力的伏在地上,并無憐憫。仍舊板著個臉,道:“女書不可寫情歌,這個教訓(xùn),所有人都記住了?!?p> 眾人同時答道:“記住了?!?p> 大娘道:“女書女書,豈可為男人而寫?男人若看懂了我們的字,女書還叫女書么?阿漾,你可知罪?”
原來那新娘叫阿漾,此時她伏地輕微抽動,一句也不答。也不知是否還清醒。
大娘面無表情的道:“君子女恩典,你原是斬手的罪,現(xiàn)在憐憫你,只斬一只大拇指。但是,”大娘聲音更加嚴厲:“你偷跑出去,與人私訂終身,壞了大禁,再斬你一只腳。”
只聽阿漾在地上,像動物般的叫了一聲。全身緊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