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茜草
酒館外狹窄的巷子里,暴雨夾雜著咒罵與拳頭一同落在白一凡單薄的身體上,安全區(qū)內(nèi)斗毆不會產(chǎn)生傷害,但會有擊打效果,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每一次拳頭落下的疼痛,似乎是感覺他躺在地上只挨打沒反應,小混混們將他架起來,中年人為了找回臉面,對準他的肚子猛踹過去。
白一凡趔趄著撞到墻壁上,將剛才灌的酒全部嘔吐出來。
“我剛才看了,這小子很有錢,揍到他把錢吐出來為止”
中年人惡狠狠的說。
“廢物,怎么不打了”
白一凡撐著墻壁奮力站直,似乎在說你們的拳頭不夠硬,其實小混混們仔細看就能發(fā)現(xiàn),白一凡血條下的狀態(tài)條根本沒有醉酒狀態(tài),他沒喝醉,只是單純的挑事找架打。
“住手”
明明是女孩嬌柔的聲音,但是這句‘住手’像是喝令,明朗清脆,帶著主人獨有的堅強。
小混混們回頭看看,理都沒理繼續(xù)向白一凡走去,只要不是帶著鋼鐵翼標志的治安軍來,他們無所畏懼。
女孩拿起戴在脖頸上的項鏈,鏤空的方形吊墜中懸浮著一顆璀璨而閃耀的寶石,這是圣職的武器,她發(fā)動了它,耀眼的光芒迅速將女該包裹在內(nèi),無形的力量托起她被雨水沾濕的長發(fā),狹窄潮濕的巷子瞬間被光芒填滿,黑暗無所遁形,她輕輕低語,仿佛天使在吟唱。
“斯卡,阿蘭多,科瑞格。?!?p> 小混混們被突然亮起的光芒嚇了一跳,他們還以為是治安軍的照耀寶石,回頭看卻發(fā)現(xiàn)是這女孩,雖然不知道她在干啥,可也不敢輕舉妄動,白一凡嗤笑了一聲,這群傻子,驅(qū)散魔法這種大吟唱技能,你們既不打斷施術(shù)者也不跑,等著被崩飛嗎,他坐在地上,等著看一出好戲。
吟唱結(jié)束,女孩眼中爆發(fā)出凌厲的光芒,空氣凝聚成無形的屏障,以女孩為中心向四周擴散,而被崩飛撕裂的雨滴為其構(gòu)造出了渾圓的形狀,像是無形的翅膀在她身旁迅速張開,小混混們還沒反應過來就帶著驚慌的眼神撞擊到堅實的墻壁上。
停滯了半秒后,雨點更加猛烈的灑下。
不說是哀嚎遍野,估計也是疼的不輕,這些混混像是見了鬼一樣一個個齜牙咧嘴四散逃竄,剛才還稱兄道弟,現(xiàn)在就大難臨頭各自飛了。
“為什么不反抗”
她走到他面前,伸手試圖扶起他,卻被他的手打開。
“多管閑事”
白一凡毫不費力的起身,眼神中沒有一絲感謝的意思,他瞄了一眼對方的ID,茜草,本來就是他故意挑事找架打,疼痛比買醉更能讓人忘記傷痛,他是想還手的,在對面打累了要離開的時候。
“你的善良是會害死你的,省省吧”
“為什么要這樣說”
為什么,因為他已經(jīng)害死了兩個人,還不夠嗎,他不想說,也不愿意說,他不想再接受任何人的幫助,膽小鬼也不是不可以一個人活下去。
“隨便你,愛信不信”
“我想知道理由”
對方攔在他前面,這時他才注意到她執(zhí)拗的瞳孔,是那種罕見的銀白色,像是雪花一樣,是魔法刻印嗎,但是現(xiàn)在這個等級還沒開啟,這是女孩先天性的瞳色。
好美,女孩柔美的面龐不斷滑落雨滴,激烈的雨沾濕了她的長發(fā),卻蓋不住她純凈潔白的瞳孔。白一凡這樣想著,狠狠地說了一句。
“讓開”
“我認為我并沒有錯”
他不明白她什么會對一個陌生人這樣執(zhí)著。
“對,你是對的,我是錯的,我做什么都是錯的,所以這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我見過”女孩垂下頭,仿佛在回憶什么。
“見過什么”
“見過很多和你一樣的眼神,見過他們跳下城區(qū)的圍欄”
她抬頭盯著白一凡,被雨水洗滌過的雙瞳宛如寶石般清澈透亮,但白一凡感到略微焦躁,仿佛那雙眼刺入了他的內(nèi)心深處。
“別看我,我和他們不一樣,我不會任何人而死,任何人也不會為我而死,就這樣,就這樣我一個人就好,讓開,好嗎”
似乎是感覺到白一凡的絕決,女孩沒再阻攔他,只是自顧自的說著
“就這樣一個人死去的話,你不會感到孤單嗎”
這話的聲音很輕,是如同夢囈般的低語,甚至連雨水滴落的聲音都可以輕松掩蓋它,但是白一凡就是聽到了,而且聽得清清楚楚,像是那女孩在他耳邊,唇齒輕啟,和他做最后的告別。他的身體停頓了一下,可他沒有駐足,也沒有回頭,仍舊向前走。
快走出巷口時他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女孩拉住他,遞給他一塊東西,他拆開包裝,是一塊帶夾心的面包,在現(xiàn)實這玩意很常見,漢堡,可是在這里沒有,這是女孩自己做的,蘋果果醬淋在松軟的烤肉排上,再蓋上一片落落果葉,層次分明,看得出來很用心。
“給你,希望能幫到你”
她的眼神好溫柔,白一凡總感覺在那見過這種眼神,他大概想起來了,他的一生并非只有混蛋老爹,在那場大火沒有到來前,母親一直是用這樣溫柔的眼神看著他。
女孩微笑著,那是一種并不奢求回報的微笑,明明白一凡態(tài)度那么冷漠,她依然愿意微笑以待,他的內(nèi)心仿佛有什么東西被觸動了,在驅(qū)使他收下這份禮物。
可他沒有,他將漢堡丟到一旁的角落里,不顧女孩錯愕的神情,盯著她說
“希望你以后被隊友當替死鬼賣掉的時候不要抱怨,因為這是你愿意的,你覺得自己很善良嗎,那我們就看看誰先會孤獨的死去。”
他渴望收下禮物并對女孩回報以熱情的感謝,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加她的好友,向他傾訴自己遭遇的一切,那怕最后眼淚縱橫他也不在乎臉面,可是他卻做出了這樣無情的行為,說出了這樣惡毒的話語,為什么,他有資格說這些嗎,是他害死了隊友,他卻想把責任推脫在幫助了他的隊友身上。
他也是惡人吧,所以才會勸他人不要善良,要活下去只有這樣嗎,拿著隊友生命換來的錢去生存,他確實這樣做了,不,不是這樣的,他怎么會這樣想呢,是出于對女孩的內(nèi)疚嗎,他明明只是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他顫抖著,向后退卻,等著對方給他一巴掌,可對方只是失望的說
“你好別扭,但是,你一定很痛苦吧”
她離開了,再沒有回頭,這樣就好,他不希望她死去,這個女孩純凈的就像一張白紙。他不想讓她被自己的善良害死,就像白一凡害死小玲那樣,那種死亡方式有多么痛苦,越是信任,越是善良,被騙時就越是絕望,他體會不到,只希望這種事不要再發(fā)生。
從走出蘭斯教堂的那一刻起,他就決心一人活下去,他怕死,但他不想以別人的生命為代價活下去,這對于他來說是一種折磨,一個人,一個人對于他來說就是解脫,做一個孤獨的膽小鬼就好了,那怕最后孤獨的死去,也只是他的無能。
白一凡撿回來丟掉的漢堡,一口咬下去,雨水的濕潤味道也遮蓋不住肉排汁水的香味和果醬的清甜,不敢相信有人能把食物做出如此豐富的口感,居然有人肯為了這種毫無意義的事兒努力,真是個蠢女孩。
可是,他好想能再次品嘗。
雨滴漸稀,烏云散去,薄暮的輝光刺破厚重的云層,在其間破碎,灑向大地。
“真是狡猾,明明都快放棄了,為什么你要出現(xiàn)呢”
他咬著牙,眼中終究還是露出了一點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