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蘭幽母子以前那不可一世，專橫跋扈的模樣，子夜忍不住笑了。
蘭幽小心翼翼地只看了他一眼，便嚇得立刻栽倒在地，渾身痙攣。
“母親。母親?！弊映纳ひ羲粏≡诤魡尽?p> 蘭幽痙攣得厲害，最后竟然口吐白沫，白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母親。”子楚含淚望著子夜，那種眼神，那種絕望與恐懼，不身臨其境，是無法感受到的。
子夜面無表情，靜靜地注視著他。
子楚低垂下了頭，竟然號(hào)啕大哭起來，撕心裂肺，仿佛滅亡前的序曲。
無論曾經(jīng)多么高高在上，多么目中無人，多么任性妄為，多么自詡不凡，竟然都是怕死的！
子楚的哭聲漸歇，他俯首在地，眼睛睜得大大的，木訥，僵硬，他終于認(rèn)命了。
“帶他們下去。”子夜淡淡地說了句，便轉(zhuǎn)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剛走出不遠(yuǎn)，身后居然又響起了子楚的哭聲，哀嚎，他還是不想死！
若能活著，誰也不想就那樣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子夜的腳步未停，那哭聲哀嚎也越來越遠(yuǎn)了。
殿堂燃著一盞孤燈，燈火忽明忽暗，子夜的臉色也忽明忽暗的。
他的腳下，是那位義憤填膺揭露蘭幽母子罪行的尹宮掌事。他恭恭敬敬俯首在地，皆白的須發(fā)也隨著燈火忽明忽暗，就像他的人一樣。
“陛下，老臣都為您打理好了?！彼@樣說道。
“里應(yīng)外合?！弊右鼓⒅饷娴囊股p輕一笑，“很不錯(cuò)?！?p> “老臣只是盡了一點(diǎn)兒綿薄之力，其實(shí)這場戰(zhàn)爭能取得勝利，都是因?yàn)楸菹履 ！币回灥陌⒄樂畛小?p> “我？”子夜用眼角斜覷著他，“我做什么了？我只是坐在馬上做做樣子罷了?！?p> 尹宮仰望著他，瞻仰著他，拱手深深一揖，慷慨激昂道：“您不是做樣子，您是我族尊貴至上的象征，您御駕親征，可是鼓舞了將士們的士氣啊?！?p> “嗯?！弊右估湫c(diǎn)頭，“還真是多虧了我了?！?p> “哦，對了?！彼櫭紦u搖頭，“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自稱為’孤’了?！?p> 他趕緊端端正正地坐好，昂首挺胸，居高臨下睥睨著他，微微一笑：“還真是多虧了孤了，否則這場戰(zhàn)爭又怎能取得勝利！”
說罷，他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
“陛下，萬安！”
一路走來，都是一張張恭敬卑微的臉龐。子夜簡直煩透了這句話，煩透了這群人。
殿門輕輕推開，他以為終于能喘口氣了。
“陛下，萬安！”煩透的話，卻由自己最熟悉不過的嗓音說出來的。
他痛苦萬分，慢慢地抬起頭來，然后就看到了范糯糯，范糯糯低著頭，對他恭恭敬敬地行禮。
“你……”子夜搖搖晃晃地走到她面前，凝睇著她淚水盈眶，“你……竟然也……”
她仍然低垂著頭，用和他們一樣的語言表達(dá)著：“陛下，皇后娘娘服了藥，已先睡下了。”
“好好好?！弊右估@開她，搖搖晃晃地往里面去了。
范糯糯目送著他，忍不住淚目。
房門輕輕推開，又輕輕關(guān)閉，子夜站在遠(yuǎn)處始終不敢近前。
火舞背對著他，亦不敢面對他。
良久，子夜坐在了地上，環(huán)顧著整個(gè)房間。美好溫馨的婚房，到處都透著婚姻的美好溫馨。
“這里這么好看的嘛？”子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婚房還是那副樣子。
“呵。還真是真的?！弊右固稍诘厣?，望著那精雕細(xì)琢的房頂，“原來成親就是這樣的啊?！?p> 他輕輕合上了眼睛，美滋滋地睡了。
一切都那么美好，可他的眼角為何會(huì)有眼淚呢？
“若我還是從前那個(gè)臭傻子該有多好，或許一切都不會(huì)像今天這般了！”
“正所謂傻人有傻福，做個(gè)不知世事的傻子其實(shí)也挺幸福的！”
他苦澀一笑，那滴同樣苦澀的淚也緩緩地從眼角滑落在地上。
火舞回眸看著他，亦是淚水模糊。
夜已深了。范糯糯低著頭始終守候在外面，她不知哭了多久，那雙美麗的眼睛已然哭腫了，現(xiàn)在丑得要命。她的頭垂更低，眼淚流得更多，樣子也更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