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夏醫(yī)生診所出來,門口有輛兩輪架子車,想來,夏芯暈倒后,李桂花就是用這輛架子車把她送來的。
這會兒,李桂花冷著臉,斜瞪夏芯一眼,朝架子車的方向昂了昂頭,那意思很明顯:趕緊拉車。
夏芯摳著手看天看地,裝傻充愣,站著不動。
開玩笑,這架子車一看就不輕,她肚子還一抽一抽的疼著呢。
她就不拉,反正她是傻子,沒明白李桂花啥意思很正常。
“還愣著干嘛,趕緊拉車!”李桂花失了耐心,暗示不行,直接明示。
夏芯:“……”你狠!
但她還就不拉了,索性捂著肚子臉上做出痛苦狀,蹲在地上身子一縮,無聲反抗。
“嘿!死妮子……”
李桂花嗓門很大,夏醫(yī)生聞聲掀開破舊竹簾走了出來:“桂花,讓娃兒歇歇吧,這里離你家也不遠,你自己身強力壯的?!?p> “行了行了,夏醫(yī)生,這是俺家的事兒,你就別多管閑事了?!?p> “你……”夏醫(yī)生搖搖頭嘆了口氣。
可能是怕鄰居們戳她脊梁骨吧,到底,李桂花最后還是自己拉上了架子車在前面走著,夏芯跟在后頭。
夜里,夏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
怎么可能睡的著,除非心大,除非跟原主一樣也是個傻的。
7月份是大學畢業(yè)季,作為名牌大學的應屆畢業(yè)生,夏芯今天才和同宿舍的閨蜜靜靜參加了一場學校牽頭組織的校園招聘會。
到了才知道,這場招聘會不止她們本校學生參加,周邊高校的學生也聞訊趕來,現(xiàn)場人頭攢動,烏泱烏泱的。
她和靜靜一開始還在一起,后來,走著走著,就走散了,打了幾個電話,現(xiàn)場太吵,靜靜一直沒接,她也就放棄了,索性自己逛了起來。
夏芯是文科生,主攻英語,輔修經(jīng)濟學,選了幾家涉及對外貿(mào)易的企業(yè),投了簡歷,雙方先是做了簡單的初面,感覺還不錯,也約定好了復面時間。
雖然對自己所學的專業(yè)很有信心,但畢竟之前的都是紙上談兵,復面及以后工作中,更多的還是考驗人的臨場應變能力,這些她都沒經(jīng)驗。
夏芯想著回宿舍先準備下,臨走前給靜靜又打了個電話,還是沒人接。
直到午飯時間,靜靜才姍姍回來,帶著兩人喜歡吃的麻辣燙,之前靜靜終于發(fā)現(xiàn)了夏芯來電,回電時,夏芯特意交代的。
兩人邊吃邊交流頭次參加招聘會的各種感想。
末了,只聽靜靜小妞兒頭一仰,一副生無可戀的靠在椅子上,捂著脆弱的小心臟總結道:“夏芯啊,以前學姐們都說學校是樂園,社會是狼窩,我還不信兒,今兒,忽然發(fā)現(xiàn)名牌大學多如牛毛,好的工作才是萬里挑一?!?p> 夏芯笑笑,打趣道:“你才知道?。∷哉f一畢業(yè)就失業(yè)?!?p> “說的一點沒錯,身邊隨便拉出個人,都是名牌大學畢業(yè)的,好不容易有個意向企業(yè),愣是覺得所有人的初面都比自己好。這打擊不是一星半點。嗚嗚嗚……不管了,讓本小姐看會小說撫慰一下受傷的心靈吧?!?p> 夏芯看著靜靜從床頭抽出一本小說,笑著搖搖頭。
她不好這口兒,但架不住,跟靜靜做了閨蜜后,被強行安利了好多本。
打了個哈欠,困了,夏芯有午睡的習慣,決定瞇一會兒再繼續(xù)準備。
她要是知道,這一瞇眼兒,直接瞇到了土凹村,說什么她都會繼續(xù)強忍著瞌睡。
但,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什么復面,什么找工作,一切涼涼。
附帶的還有她此刻涼涼的、糟糕透頂?shù)男摹?p> 翻了個身,床板“咯吱”作響,這破床。
還有這狗棚,可不就是狗棚,李桂花和夏石頭兩個黑心腸的,貼在后爹后媽身上的一切標簽,他們?nèi)坑小?p> 原主家里活兒全包,家里唯一的兩間土坯上屋,卻沒她份兒。
可畢竟她也是個人啊,也得有個窩身的地兒,李桂花和夏石頭仗著她傻,分不清好賴,就在豬圈旁的空地上搭了個棚,權當她的住處了,棚里只有一張快要散架的床,一把瘸腿兒椅子,一個被老鼠咬了個洞的板箱。
“啪”又拍死了個蚊子。
旁邊豬大哥,還在“哼哼……”個不停,估計跟她一樣也是餓了。
原主長啥樣還不知道,但好臭,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洗澡,渾身黏黏膩膩,頭發(fā)油成了餅子,一縷一縷貼著頭皮,難受的緊。
肚子又開始疼了,這里沒有衛(wèi)生棉,只有破布條子。
夏芯“噌”的從床上坐起,確定上房里沒了動靜,才放輕腳步來到院子門口,抽掉柴門后頭支著的木棍子,柴門有些分量,連著抬了兩次,才挪出了一絲縫隙,幸好她身體瘦弱,勉強能擠出去。
這個點兒,村民干了一天活兒,早就吹燈睡覺。幸好,沒有工業(yè)污染,沒有霧霾下的月光格外亮,她借著月光謹慎的注意著腳下凹凸不平的土路,向村頭的草叢走去……
不是她愛折騰,實在是,白天在李桂花家里上了一次茅房,入目的滿地蠕動的白色爬行動物,“嘔……”打住,不能再想了。
回去時,夏芯跟出來時一樣,經(jīng)過上屋窗下,她還是貓腰兒放輕了腳步。
“富他爹,你說咱啥時候把那傻子送過去?李鰥夫那邊都催了?!?p> 夏芯一頓,停下了腳步,李桂花的聲音從窗縫里傳出,雖然刻意壓低了,但她還是聽出他們在說自己。
夏石頭:“再過半個月吧,夏芯能干,先把秋收了,地犁出來后種上麥子,再送過去。要不然咱們地里的活兒指望誰去?”
李桂花:“富他爹,還是你想的遠。我明個就這么跟他說。”
夏石頭:“富他娘,你傻呀,我們都收過李鰥夫15塊錢了,你這么說,李鰥夫肯定不愿意,你就說你找人算了算,半個月后,才有好日子,這不就行了?!?p> “對對對,看我老糊涂了。睡吧,這事兒就按你說的辦。”
直到夏芯坐回床上才緩過神兒。
李鰥夫?15塊錢?
她想起來了,夏富到了說親年齡,按照這里的風俗,一旦定親,就要出彩禮。李桂花他們家,窮的叮當響,怎么可能拿出彩禮錢。所以,就把心思打在了原主頭上,榨干原主最后利用價值。
可原主是個傻子呀,一般戶肯定不會讓家里娶個傻子進門,所以李桂花就托人打聽了個二般戶,她娘家村里的一個40多歲的李鰥夫。
據(jù)說李鰥夫是個愛打人的,前妻常年被打,造成精神失常跳了河,幸虧沒留下孩子,要不然孩子也是個可伶的。
以夏芯后來人的推斷,李鰥夫的前妻八成是被打的得了抑郁癥,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滅亡,李鰥夫前妻選擇了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