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被綁起來的粗獷大漢大喊一聲,算是把安南連城這倆兄妹的心思喚回來了。
安南連城嘴角帶笑,雙腿一夾馬腹,緩步走到胡宣兒面前,僅僅掃了林佑一眼,便笑吟吟地對著胡宣兒道:“這位…兄臺,在下安南連城,不知我這家將做了何事冒犯了兄臺,我讓他賠禮便是。”
他的嗓音純正,頗有陽剛?cè)逖胖畾?,加上語氣刻意討好,倒是不讓人生厭。
胡宣兒冷哼一聲,她乃是狐妖修行有成,本來在山里隨意慣了,但自從隨了林佑,那便是夫唱婦隨,生怕自己有一絲不規(guī)矩,丟了夫君的臉面,此刻女扮男裝,剛剛一怒之下出手便也算了,現(xiàn)在冷靜下來,又成了小女兒家心思。出門在外,自然一切事宜以夫君為主。
“剛剛聽這大漢說什么安南天師…怕是真的頗有來頭,可不能給夫君惹了禍事。”這般想著,胡宣兒卻是眼神溫溫的看向旁邊的林佑。
安南連城本就心中鐘意面前這女扮男裝的女子。此時看到胡宣兒露出的這小女兒姿態(tài),那張側(cè)臉精致如畫,眼角的一絲媚意艷若桃花??v是以安南連城見過諸多世面,這一刻也被這天生媚骨的美人惹得心頭一跳。
林佑上前一步,臉色鄭重,說道:
“閣下這家將倒是沒惹我們,不過其鬧市橫行,如果不是我旁邊這位胡兄,怕是今日安南兄就攤上人命官司了?!?p> “嗯?”
安南連城看向被綁起來的家將,此時那女娃父母,旁邊的街坊鄰居們早就聞聲聚在了一起,當即七嘴八舌聲討起來。
那被綁著的家將還想爭辯,可他的聲音怎么能蓋過這周遭喧嘩之聲。
安南連城七嘴八舌聽了個大概,頓時朝著那大漢瞪了一眼。
“沒用的東西,滾過去?!?p> 那大漢被捆著,也不敢說什么,灰溜溜朝著后面走去,那些街坊領居被這安南連城氣勢所攝,竟沒人敢阻攔。
這時馬車上得女子走下馬車來,只見其穿著一身宮裝,外面罩了暗紫色的披風,下車時露出一雙潔白短靴,如一縷清風走到那懷抱著女娃夫婦的身旁。從懷中掏出了一張銀票,交到那婦人手上,笑吟吟道:“今日是我們家下人不對,這銀兩便做賠禮了?!?p> 那婦人不敢接,看向林十四郎,見林佑點了點頭,這才收下。
周圍諸多男子看著這女子,那是盡皆露出驚艷之色,林佑初見時也是眼前一亮,要不是敏銳的感受到身旁夫人那警惕的眼神,少不得多看兩眼,不過此刻只能裝作臉色平靜。
那女子倒是似乎習慣了這種驚艷的目光,完全視那些眼神如無物,她一雙眸子掃了一眼林佑,眼底似乎有一絲疑惑之色,不過只是一閃即逝,轉(zhuǎn)頭便對安南連城說道:“大哥,你身負公事,不宜在這里拖沓?!?p> 安南連城微微點頭,看了自己妹妹希望,旋即深深在胡宣兒臉上看了一眼,這才縱馬離去。
一方賠了禮,一方收了,事情自然就這么揭過了。人群也迅速散開,大部分都是夸贊那賠錢道歉的少女的。
那少女離開時,一縷清香逸散,林佑鼻尖動了動。夫人身上雖然也有香味,可卻是一縷幽香,那女子身上的清香,倒似乎是一種沁人心脾的靈氣。
所以林佑不由多看了一眼。
“別看了,人已經(jīng)走了?!钡鹊今R車走出數(shù)丈遠,胡宣兒略帶一絲酸味的聲音響起。
林佑回頭,不由一笑。
“夫人以為我在看那少女?”
“難道不是嗎?”胡宣兒眼神微瞇。
“咳,”林佑輕咳一聲:“那女子額頭的那縷金紋夫人看到了吧。那可是天師靈紋,靈紋顯現(xiàn),這少女在天師一路上的天分可是得天獨厚?!?p> “沒注意?!?p> “呃…當我沒說?!?p> 只有蠢蛋才會在自己老婆面前討論另一個女人的好,林佑又不蠢。
“出都出來了,我們?nèi)ァ坝皹恰笨纯??!绷钟赢斚伦呷?。胡宣兒看著自家夫君逃避的背影,無聲地笑了,臉頰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渦,顯得極是動人。
天師靈紋嗎?
真當她不知曉,某些人可是三日便成三脈天師,師父也曾說過,后者也是天師靈紋顯現(xiàn),不過被遮掩了而已。
這叫韜光養(yǎng)晦。
……
影樓,乃是西伯縣名氣最大的一處娛樂場所,不同于青樓煙花之地,這里是欣賞林十四郎留影的場所,當然,進去觀影只需幾文錢,可想在影樓中點些酒菜,占個雅間那便需要花大銀兩了。這也是如今林家的重要經(jīng)濟來源之一。
影樓門前掛著大紅的燈籠,如今正上演著林十四郎和明華仙子聯(lián)手斬龍王的留影。
林佑和胡宣兒走到影樓前。
“是十四郎?!?p> “十四郎如今不選龍妃了呢?!?p> 許多看客少女紛紛駐足。這就是名人效應了。林佑只能微微拱手。
“東家。”
門前的管事連忙出來迎接。
“高叔,我三姐呢。”林佑笑道。這影樓他雖是東家,可打理經(jīng)營,都是幾位沒有出嫁的姐姐在忙碌。
“三小姐在丁字號雅間…正,正陪客人呢?!备吖苁螺p聲道。
“客人?”林佑一怔,看其欲言又止。
“走,隨我去看看?!绷钟赢斚茸呷ァE赃叺暮麅盒σ饕鞲?。
影樓整體其實是有兩座樓構(gòu)成,兩座樓中間的大墻上鋪了白布,昏暗的光線中上演著明華仙子大戰(zhàn)龍王的場景,下面的大廳是普通客人坐的地方,可兩座樓閣就是貴客所在的雅間了。
林佑和胡宣兒在高叔的帶領下,來到丁字號雅間外,還沒進去,就聽到里面一聲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說,這留影中的那龍王可曾留下什么東西?”
“這位爺,那龍王被明華仙子一劍劈死,哪有什么寶物留下。”
……
聽到這對話,林佑頓時心頭一跳,旁邊的胡宣兒更是猛地一把握住了林佑的胳膊。
“金山居士?”
“夫君,你先避避,我來應付他。”胡宣兒低聲道,神情仿佛護犢的小貓一般。
林佑不由一笑。
“這金山居士是一位散修,又不是妖魔鬼怪,我又沒得罪他,他怎么會對我出手,乖,我也是天師,你在這里等著,若是被他認出來,那可就真糟了。”
胡宣兒心中雖不愿,可也知道夫君說的是實情,只能看著林佑打開房門。
“夫君,他若動手,你便喊一聲宣兒。”胡宣兒悄聲道。
林佑身后做了個安心的手勢,旋即走了進去。
雅間窗戶對著對面的墻壁,觀影的角度正好,不大的空間里,一張桌旁坐著一道身影,林三娘正端茶倒水。
林佑突然開門進來,那身影面色平靜,林三娘卻是吃了一驚,一看是他,仿佛找到了救星。
“哎呦,十四郎,你可來了。這位道爺死活要找龍王的尸體,我可找不來?!绷秩锛钡?。
“三姐,你先出去?!绷钟永秩锿瞥鲩T外,關上房門,轉(zhuǎn)身。
林佑這才看向面前的這身影,只見其一身明黃道袍,年約四旬,頜下留有長須,濃眉闊口,本身英武臉龐,偏偏一對眼睛卻是如同綠豆般,毀了整張臉龐。他坐在那里,定定看著外面的留影,似乎有陰冷氣息擴散開來,雅間的溫度都陰冷了不少。
林佑正打量著面前身影時,后者那對綠豆眼終于從前方上演的畫面中轉(zhuǎn)過來,這一看。林佑頓時感覺腹肌一緊,下意識的就想轉(zhuǎn)身逃跑。不是他膽小,而是生命本能,就好像老鼠見了貓,青蛙見了蛇一樣…
“林十四郎?”那身影開口,聲音冰冷。
“正是在下,不知貴客是?”
“你稱呼我金山便是?!?p> “金…老爺。”林佑態(tài)度客氣的很。
“你拜過師傅,師傅是誰?”金山居士冷聲問道。
“師傅嫌我學藝不精,不準在下透露名號給他老人家丟人?!绷钟涌嘈Φ?。
“你在騙我?”
金山居士臉色一變。頓時長袖一揮,那袖袍拍過來,宛如鐵板一般。真要被拍上一下,怕是命也就沒了大半了。
林佑心中暗暗叫苦。無奈心中一動,體內(nèi)寥寥無幾的三脈天師之力涌動,一層乳白色的淡淡光罩彌漫開來,罩住了林佑周身。
法力護體!
蓬,
可惜這薄弱的光罩僅僅支撐一瞬,就被對方一袖子甩開了。
林佑身形未動,臉色煞白,那袖袍卻是已經(jīng)收回,金山居士依舊端坐那里,仿佛一動未動。
“三脈天師?而且根基盡毀,血氣大損,兩年之內(nèi),若成不了五脈入圣,必死無疑。你是天師,我倒是不好對你動手。”金山居士反而笑了。
既有對天師這一職業(yè)的尊重,又似乎有些幸災樂禍。這也可見金山居士性子的怪異。
“多謝金老爺?!?p> “你既是天師,稱呼我一聲金山居士便可。我成六脈已久,深知五脈不易,你這模樣,怕是也就兩年可活了?!苯鹕骄邮亢敛豢蜌庑Φ馈?p> 林佑額頭滲出汗水,似乎剛剛已經(jīng)消耗頗大。金山居士看在眼里,不屑一笑。
“一個將死之人,想來也不會騙我,我問你。那蛟龍大妖死前可留下什么東西?”
林佑臉色蒼白了許多,無奈搖頭道:“從來只有我給它送禮,哪有它送我東西?!?p> 金山居士皺眉。
“奇哉怪也。那惡蛟將我的八寶心蓮藏哪里了…”
心中想著,金山居士瞥了林佑一眼。
“尸體呢?”
“居士問我,我也不知,那尸體早就沉湖,可能被暗流卷走了吧?!?p> “林十四郎,記住你今日的話,若是有朝一日讓我知曉你誆騙我,你林家上下盡數(shù)都會慘死家中,我說的出做得到?!苯鹕骄邮科鹕?,綠豆眼卻如毒蛇般盯著林佑。
林佑手掌一緊,可面上只是苦笑點頭。
“金山居士信不信,我也沒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