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寂靜,棺中兩人似乎睡了很久,一直沒有醒過來。
天上掛起了一輪月,月色皎潔,灑落一地銀霞。
蘇州城外有一條小溪流,緩緩繞過城池,爬上山丘,走過樹林。在林子和溪流相接處不遠,有一處墓地群落,這是一處無名墓群,墳頭擺得錯落有致,隨意之間卻暗顯莊嚴,讓人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墳頭前沒有碑文,整個群落也沒有任何一處有字的地方。
天微微亮了,太陽露出半個頭,林子里霧氣繚繞,微弱的晨光透過霧氣,只剩一絲模糊。
墓群邊緣一處泥土突然松動起來。
“砰!”一聲,那片土地上覆蓋的薄土四散飛揚,一面棺材板被巨力擊成兩截,炸裂開來。
“彼其娘之!你就不能安靜點,我讓你推開的,你非要砸!”一個身穿紫色緊身勁裝的少年從地下的棺材里做起來,揉著迷迷糊糊的眼睛,使勁眨了眨,扯著臉打量了一下周圍。
“這是個亂墳崗嗎?他們的出口就設在這?”另一個負劍少年也從棺中坐起,他的一只拳頭緊握,晶瑩如玉,上面有少許木屑。
這兩人正是從棺中逃出天堂的的林青衫和陳念白,其實鬼侍們把棺材扛到這埋好用不了兩個時辰,但他們實在有些疲憊,而且,心不是一般的大,所以兩人在棺材睡了許久,直到山里打鳴的野雞把他們吵醒為止。
“跑這一趟虧了十數(shù)萬銀子,還被別人攆著,真是難受?!标惸畎滓荒槡鈶嵉纳袂闊o處安放,化態(tài)度為行動,狠狠地錘了林青衫一拳。
林青衫吃痛猛地向后跳了兩步,腳下似乎踩到了什么,踉蹌一步。
他低頭一看,土里突出來一截暗銀色的異物。
陳念白也看到了,走上前去扒開泥土,原來是一截變色了的槍頭,尖銳處已經(jīng)磨損得很嚴重了,林青衫湊過去嗅了嗅,神情有些凝重。
“好重的殺氣!”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開口說道。
林青衫久經(jīng)江湖,四海為家,殺伐一道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他鼻子一聞就能聞出兵器中的殺氣,陳念白則是家境富裕,殺伐神兵私藏無數(shù),早已熟悉這股味道。
“我看這槍的主人生前捅死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林青衫道。
“贊同,我們走吧,這地方給我的感覺有點壓抑?!标惸畎资掌鹉墙貥岊^,四下掃了幾眼,心中有些沒來由的沉重。
兩人縱身而出,借樹林之勢向上越出迷霧,極目遠眺,運轉元氣往遠方的煙火處飛去。
蘇州城就在不遠處,兩人找到一處小村落,問清方向,不一會就回到了城中。
踏入城中那一刻,林青衫突然有些不適,他四下掃了幾眼,只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熱鬧的早市。
“你先回去吧,給我在悅來留個房間?!?p> “怎么?現(xiàn)在住那地方不太行?我記得那也算是我陳家一個小支脈,按道理不會差啊?!?p> 林青衫臉抽了抽,下意識地摸了摸身后的長劍,“我不想住那了,這也有問題嗎?”
“行,這也不是什么大事,相比這次損失的十數(shù)萬銀子,我可真該慶幸你沒啥大動作?!?p> 林青衫還是四下打量著身邊過往的行人,擺攤的小販,開店的中年老板,他想要找出一些什么,一些很不對勁的事情。
不多一會,一輛華貴的轎子停在陳念白身邊,一名仆人掀開轎簾,將陳念白請了上去。
林青衫有些好奇,為什么這些富家子弟的出行總是如此絲滑,銜接得恰到好處,好像事先被安排好了一切行蹤。
要是陳念白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會給他一個炒栗子,“根本不用安排,整個蘇州城都有我家的下人,就算我上個廁所都會有人跑上來照顧好的?!?p> 林青衫搖了搖腦袋,回了陳家,見到陳鐘簡,當面道別。
陳鐘簡臉色十分不好,這客人一天不見,見了便是向主家辭行,這是嫌自己招待不周嗎?
“陳兄,在下實在不能再叨擾了,在下不想誤了陳兄大事?。 绷智嗌拦笆謴澚藦澭r罪道。
“林兄這話從何說起,在下從沒有什么大事啊,況且林兄在此,就算遇上了大事,也絕不會成為阻礙的?!标愮姾営行┘绷耍f話也有些亂了陣腳。
林青衫笑了笑,突然撒腳丫子狂奔,待到背影已然消失在街角時,遠遠傳來一句:“無需相送!”
陳鐘簡的臉上一片陰云,嘴角抽搐著,他現(xiàn)在出奇憤怒,一把扯過身邊一名小廝問道:“你們都干了什么,難道被發(fā)現(xiàn)了嗎?”
“少爺,不可能啊,我們行動很隱秘,而且,這時間也不長啊,怎么會被發(fā)現(xiàn)呢?”
陳鐘簡一把把小廝扔進宅子里,暴怒著走進宅門。
林青衫為什么要離開陳家?
沒有人知道,除了他自己。
陳家的下人行動出現(xiàn)紕漏了嗎?陳家的下人是很相信自己的,他們行動也的確沒出什么紕漏,甚至讓林青衫那敏銳的直覺落空了。
可是,這才是最大的失誤。
林青衫走在路上,突然猛地捏起兩只手指,放在口中吹了一個長哨。
不過多一會,一匹黑色瘦馬馱著包袱在小巷里狂奔而出,四蹄騰空,它開心極了。
林青衫跨上馬背,俯身輕輕地在馬頸處拍了拍,“老伙計,我就知道你永遠靠譜!”
那馬兒踢踏起四蹄,開心地把頭晃來晃去。
“走,去悅來客棧,咱在那有新住所了?!?p> 一人一馬晃晃悠悠地向前走去。
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在他們身后一閃而逝,出沒如風。這道白色身影,跟了林青衫很久,若是他能發(fā)覺的話,他會發(fā)現(xiàn)自己從進入蘇州城起,就一直沒離開過這白色身影的視線。
“小二,我的房間準備好了沒?”林青衫剛到店門口,就大聲問道。
正是中午,店里已經(jīng)坐滿了食客,歇腳的商旅,一些人還在柜臺前磨著價格和房間排序。
一個跑堂的店小二抽空斜著頭往肩上搭著的毛巾擦了一把汗,順勢扭頭看向門外。
一見到林青衫,手里的餐盤也忘記送哪了,對著柜臺喊了一嗓子:“掌柜的,人來啦!”
那柜臺探出個胖乎乎的腦袋,往外瞇了一眼,嘴角頓時笑成一條弧線。
“公子來了,里邊請,里邊請?!闭f著親自挪動著那肥胖的身軀走出柜臺相迎。
林青衫總是很滿意自己這位兄弟辦的事,辦得總是很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