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夜晚夾雜著一絲殘冬的氣息,路邊的梧桐雖已冒芽,看起來依然光禿禿地?zé)o聲站立,化掉的雪水與泥土混在一起讓道路異常泥濘,何子舟踩著路旁的枯草一路走到小須山山下,韓小天與張鱗已早早等候了。
何子舟有些意外二人這么早就會到,從遠(yuǎn)處便能聽到兩人嘰嘰喳喳的討論聲,他注意到兩人腰間掛著鼓鼓囊囊的儲物袋。
“把這個貼在腿上!”韓小天見到何子舟從山上下來,一拍儲物袋掏出兩張符箓,把多余的一張遞給何子舟,“這是神行符,帖好后灌入靈氣即可!”
張鱗也掏出一模一樣的符箓貼在右腿,向二人招手催促:
“出發(fā)出發(fā)!”
“你們還沒告訴我是去什么地方啊?”符箓貼在何子舟腿上,陣陣奇異的冰涼之感順著大腿傳來,他跟著前面兩人行進(jìn),速度有如平地飛起。
“你帶他去過夜市吧?”張鱗轉(zhuǎn)頭去問韓小天。
“去過去過!這家伙可聰明知道給自己貪下一顆靈石?!绊n小天嘿嘿笑道,“是咱小須山的好苗子!”
韓小天說著突然一拍腦門:“啊呀,我忘了告訴你要帶靈石出來了!”
“沒關(guān)系,我?guī)С鰜砹??!焙巫又壅故玖艘幌卵g癟癟的儲物袋。
“哈哈你那兩塊靈石帶了與不帶有什么區(qū)別!”張鱗略帶嘲笑看了一眼身后緊跟的何子舟,看見他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樣子,不知從何而來多了幾分優(yōu)越感,“帶你去耍錢!”
耍錢?何子舟心里隱隱升起一絲興奮,從小就窮的叮當(dāng)響的他當(dāng)然沒有耍過錢,他只是看過村里其他人圍在村口的大槐樹下,光著膀子群呼亂叫,他也好奇著圍觀過,三顆榆木疙瘩雕成的骰子被扣在木杯下?lián)u的嘎嘎亂響,眾人分成兩派叫喊著“大”和“小”,若不是何子舟舍不得清兒挨餓,他都想跟著扔幾枚銅錢玩玩。
“沒事,要是你的靈石不夠我可以先借你!”韓小天搓著手眼冒閃光,“剛進(jìn)入修仙界就要出來玩一玩見見世面,別整天窩在小須山上種那些個破藥草!”
三人順著隱秘的小路飛速跋涉,來到之前夜市的那個山谷,掛著各色招牌的竹棚鱗次櫛比的排列,酒紅色的燈火整片相連,這里依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到了夜市口,三人摘了符箓,何子舟這才注意到地上插著一口破爛的橫幡,上次來時(shí)完全被集市里面吸引了,他定眼望去,舊破的幡面上寫著歪扭的幾個字:南陵小市。
何子舟跟著韓小天和張鱗在燈紅酒柳中穿梭,絲毫不顧兩邊各式各樣的誘惑,一路直走來到最里面,夜市的排布格局極為特殊,各家店鋪順著山勢而建,像梯子一樣一層層的交錯,有時(shí)你從一家店鋪前門進(jìn)入,以為下面再無房屋,可從后門出來時(shí)才會發(fā)現(xiàn)另有天地,在這里穿梭有如來到魔幻地堡。
三人在一處石壁前停下腳步,何子舟有些好奇,立在眼前的是一家并不起眼的門店,門店只在石壁上開了一處不高不矮的小門,與周圍的浮夸耀眼的店鋪相比竟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這里是什么地方?”
“別問這么多啦,很不起眼是吧?”韓小天笑著對何子舟道,“別家店鋪都是些紙醉金迷的爛玩意兒,真正好玩的往往深藏不露,大隱于喧鬧之中!”
何子舟耐著好奇的心情走在最后,跟著兩人掀開簾子邁進(jìn)石壁中,剛一放下簾子,咿咿呀呀的曲聲順著長長的通道灌進(jìn)何子舟的耳朵,前面韓小天和張鱗聽到曲聲不約而同地樂出了聲,邁開步子幾乎以跑的速度趕去。
隨著愈走愈深,曲聲也變得吵鬧躁耳,眼前倏的出現(xiàn)一道開扇木門,通紅的光亮順著門窗爬出來,曲聲就藏在門后,二人迫不及待地推門而進(jìn),聲音與光亮陡然降臨,何子舟瞇眼進(jìn)入新的世界。
“呦!韓爺!張爺!您二位今天好興致??!”
少婦體態(tài)婀娜,手執(zhí)團(tuán)扇,一身緋色的暗紋羅娟裙披在身上,胸前是醉人的雪白,臉上涂著兩暈腮紅,她嬌笑著上前迎客。
“沈姐!賭場生意好??!”韓小天同樣也笑著拱手回敬,“哎呀,好久沒來耍幾把,我這手癢的都快耕地了!”
“誒?新面孔?”被叫沈姐的少婦留意到兩人身后的何子舟,這個縮在后面四處張望的少年眼中還流出畏手畏腳的好奇。
“帶個新人過來玩玩,多捧一捧您的生意!”張鱗開口解釋道。
“呦!妾身這小本生意可就靠你們賞光啦!今夜酒錢我請了!”沈姐笑著揮了揮手中的團(tuán)扇,把目光投向了何子舟,“不知道這位新來的弟弟姓名?。俊?p> 何子舟面對著四周喧嘩的絲竹管弦之聲,房間中迷紅色的燈光打在臉上讓他有種不知名的暖意,身體漸漸開始發(fā)熱,他望著風(fēng)韻猶存的沈姐心中竟一下子有些迷幻,韓小天輕輕掐了一下何子舟的胳膊,他“啊”了一聲這才反應(yīng)過來。
“小……小弟叫做何子舟!”
“這位弟弟蠻可愛的嘛!”沈姐咯咯笑了起來,胸前的雪白亂顫,她說話時(shí)散發(fā)出上勾人的香味,“三位爺可要玩的盡興,妾身就恕不奉陪了!”
說完沈姐扭著身子招呼其他人去了,張鱗早就迫不及待地鉆入人群不見蹤影,韓小天嬉笑著勾住何子舟的脖子:
“怎么樣?沈姐這徐娘未老的風(fēng)姿,口水都下來了吧!”
“沈姐是這個賭場的老板?”何子舟臉色紅潤。
“不然呢?在這種場合可以肆無忌憚地挑逗你,也就只有沈姐一個人了!”韓小天吊著語氣提醒何子舟,“你小子可別癡心妄想地打她的主意啊,上次有這個主意的家伙,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jìn)了妖獸肚子里了!”
“我可沒有這種打算!”何子舟眼神游向賭場里大大小小的人群,連推韓小天的胳膊,“哎我說,這要怎么玩兒??!”
“骰子,牌九,麻將,投壺,斗蟲,花樣可多了去了!還是要看你想玩什么?”
“那就先……玩一玩骰子吧……”
說出這句話的時(shí)候何子舟有些不好意思,語氣也變得吞吐,一直以來就節(jié)儉如命的他,進(jìn)入這種花天酒地的地方總有些難以開口:“我還不是很會玩,要不……你先教教我?”
“別像個娘們兒似的好嗎!”韓小天一把扯住何子舟的袖子拖到最近的一張桌子旁,“這種東西看兩把就會了!”
長方形桌子周圍擠滿了人,這些形色各異的賭狗們臉上的表情各不相同,但唯一一樣的是眼神中充滿幾近瘋狂的期待,坐在最中間的莊家是一個練氣三層的光頭,每次下注時(shí)總會露出一臉緊張的肅穆,可一旦開盅肅穆總會變成得意的奸笑。
莊家對面的荷官,是一名穿著暴露的少女,這位年齡不過二十,卻冷若冰霜的妙齡女荷官舉手投足間不帶任何猶豫,面無表情地聽從莊家搖骰開盅,何子舟注意到桌面上好幾道猥瑣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
“吶,我就簡單說幾句!”由于周圍太過吵鬧,韓小天不得不傳音給何子舟,“三個骰子放在骰盅里看不見,骰盅上有禁制就算用神識也探不進(jìn)去,下注搖骰,買定離手,搖出來的點(diǎn)數(shù)大于等于十一就是大,相反就是小,點(diǎn)數(shù)一樣就是豹子,莊家通吃!”
“還有??!你下的注不能比莊家大,就比如莊家壓一百顆靈石的小,你最大也只能壓一百顆靈石的小,當(dāng)然壓兩百的大就無所謂啦!”
韓小天搓著手盯著桌面:“這一把你就先看看我是怎么玩的!”
“來!我壓八十的大!”
韓小天豪邁地從儲物袋中掏出靈石丟進(jìn)桌子的左面,桌子上刻著紅色的銘文,靈石觸碰到桌子,桌子好像一張大嘴將八十顆靈石吞了下去,桌面上的銘文亮度陡然增加,靈石投的越多,亮度也會愈加耀眼,桌子兩面的光芒針鋒相對,像雞血一樣刺激著桌旁的賭徒們。
“去你媽的,開了一晚上的大了,誰再壓大就他媽等著剁手抵債吧!”
韓小天旁邊的中年瘦子雙眼通紅,眼圈烏黑,左手死死扣著桌面,語言粗魯,他顫抖的右手中只剩下一個癟下去的儲物袋。
“莊家壓兩百的大……我他媽就不信了,我能一晚上點(diǎn)這么背!”
他把手中的儲物袋狠狠丟到右邊,嘴里瘋狂大叫:“老子壓兩百的小!誰跟我!”
莊家斜眼看著瘦子,場中沒有一個人再有動作,他嘴角不自覺地上揚(yáng),他清了清嗓子,環(huán)顧四周:“還有要下的嗎?”
瘦子把目光甩向周圍的人,見到他們都無動于衷地看著自己,不由得急火攻心,他大叫著:“都開一晚上的大了!總不可能每一次都是大吧!相信我!這一次一定開??!”
莊家不再掩飾笑意,他給荷官一個眼神示意開盅,荷官點(diǎn)頭剛要伸手,突然場中升起一個弱弱的聲音:
“等一下……我想壓……??!”
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投來,氣氛陡然變得異樣,不是吧……聽見這個聲音,韓小天難以置信的轉(zhuǎn)過頭,看見了正舉起儲物袋的何子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