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陸老弟,你要是再不走快點,等到堂口天都黑了!”
鄒浩回過頭來看著一個氣喘吁吁的胖子,后者把肩上扛著的人卸在地上,用手心抹著腦門上的汗珠,因為身上全是黏糊糊的汗?jié)n,一身雪白的對襟長衫裹在他身上像個勒緊的粽子,這個叫陸及的胖子同鄒浩一樣都是煉氣一層的修為。
陸及也不顧白凈隆重的衣服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鄒兄可不要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背著一個女人從南陵小市直走三十多里的山路,一直走到云痕山脈內(nèi)部,恐怕比我要先累趴下!”
鄒浩抬頭看了看旁邊飛泄的瀑布,瀑布從山間噴涌下來落在潭水里,他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也走過來坐在潭邊的石頭上:“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你非要挑這么一個禮物送給鄒霖堂主。”
“不是你說鄒霖堂主就好這口的么!”陸及往手掌上啐了口唾沫狠狠拍在地上的人屁股上,那人淚眼花花地顫了一下。
“這可是賭場的頭牌荷官,沈姐的心肝寶貝,有多少人去賭場就是專門為了看這娘們兒臉蛋的,我不要命地給綁來送給鄒霖,不就是為了他能點點頭,好讓我這個外姓族人從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調(diào)到本家去嗎!”
陸及又慢慢湊近一旁的鄒浩,嬉皮笑臉地講道:
“有我這份美不勝收的重禮,再加上鄒兄你的幾句美言,嘿嘿這事兒可就成了!”
“嚴格來講,外姓族人想要來到本家,沒有經(jīng)過外部堂口的磨練是不可能的?!编u浩環(huán)顧四周的秋色,嘴角輕笑,“不過誰讓鄒霖堂主是我舅舅呢,我也只是聽說過我舅舅有這個喜好而已,至于對你這個禮物喜不喜歡還是兩說,主要還是看你的表現(xiàn)?!?p> 陸及一聽這話臉上有些掛不住,有心揶揄道:“鄒霖的譜子就這么大?我可聽說外姓族人不會來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p> “不然你以為會按照氏族內(nèi)的待遇對待外姓人嗎?”鄒浩冷笑,“來這里是為了讓你們先建設(shè)發(fā)展新成立的堂口,好磨一磨你們的戾氣,表現(xiàn)好了自然會去本家入職,若是你有意見,就去參加玄武門吧!”
“好哥哥別生氣,我只是發(fā)幾句牢騷!”陸及連忙又露出嬉笑的面容,“現(xiàn)在誰不知道咱鄒家是這里的龍頭老大,那玄武門都廢掉長老了,就是一個紙老虎,誰還會選他做靠山??!”
“你小子還算識點時務(wù)。”鄒浩倒是頗吃這種馬屁,滿意地拍了拍陸及肥嗒嗒的肩膀,“好好表現(xiàn),說不定我下個月就會在本家看到你?!?p> “鄒兄……”陸及忽然想到什么,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低下聲音,“幾個月前有消息傳鄒家要把本家遷到南陵小市,南陵小市最近也確實有擴建的規(guī)模,可這玄武門能讓咱鄒家順利得手嗎,我走的時候可有一位姓韓的玄武門弟子做生意做的風生水起?!?p> “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不過玄武門是阻擋不住我們腳步的,鄒家早晚會取代掉玄武門。”鄒浩底氣十足。
“我還聽說……鄒家要圍著玄武門在其周圍建立許多秘密基地,這云痕山脈里新建的堂口莫不是……”
地下躺著的人忽然彈了起來,像落入陷阱后又垂死掙扎的獵物,一把將談話的兩人推進冰涼的水潭,步履蹣跚地就朝林間逃去,身后潭水卷起一陣撲騰,緊接著傳來陸及的怒罵。
“遭瘟的臭娘們兒……想跑?”
燦爛的陽光中劃來一刀烏金長虹,環(huán)首刀的刀柄擊中少女的后背,少女悶哼一聲倒在地上,環(huán)首刀在深秋清澈的空氣里漂亮地回旋,微鳴著又飛回陸及的手中,他臉色猙獰的從潭水里跳出來。
“怎么回事?綁人都做不利索嗎?”鄒浩也板著臉從潭里上岸,擰著身上的水漬質(zhì)問陸及,“就這樣的做事水準恐怕不夠格吧!”
陸及臉上青白交錯,咬著牙低聲言語道:“軟骨散不會這么快失效,這小娘們兒大概會一點解毒的法術(shù),不過不要緊,封住她的穴位就好了,是我的失誤?!?p> 鄒浩冷哼一聲不去理會,陸及感覺面子盡失,收掉環(huán)首刀來到少女跟前,少女頭發(fā)散亂還想站起身,陸及粗暴地薅住衣領(lǐng)把她拎起來,上去就是兩記響亮的耳光。
少女奮力掙扎,不料身上本就不多的衣服被撕開一個大口,雪白的肌膚暴露在清秋的陽光下,黑色的發(fā)絲遮住羞紅的臉頰,她無力地在陸及手下喘息,美感與凌亂碰撞在一起像一只受了傷的小狐貍。
鄒浩和陸及看見這一幕有些合不攏嘴,眼前這個女孩簡直就是挑戰(zhàn)他們體內(nèi)某種欲望的底線,鄒浩眼神都直了,他咽了咽口水結(jié)巴道:
“你挑的這個禮物……確實美不勝收……”
“鄒兄……反正離堂口還有些距離,不如我們先替鄒霖堂主嘗一嘗……怎么樣?”
鄒浩沒有回話,他與陸及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皆從彼此的眼中看出欲火,奸笑聲爬進女孩的耳朵,淚水掛在發(fā)絲閃爍著晶瑩的白光。
腳下猛地爆開一團火球,迸濺的火星在二人身上彈跳,鄒浩大驚失色,慌忙系好褲帶掏出法器,陸及后怕地丟下女孩環(huán)顧四周,神識探出的同時大喊:
“誰?”
高處的瀑布上的傳來一陣騷動,迷眼的霞光中一道身影靈活地左跳右跳,穿過不斷飛落的白色水花走了過來,何子舟捻起一團火焰裹住拳頭,看著眼前戒備的二人撓了撓頭,片刻后蹦出一句話:
“放開那個女孩兒!”
“哪里來的野人?”
鄒浩滿臉奇怪地盯著眼前穿著獸皮膚色黝黑的小子,這個家伙頭發(fā)臟亂胡須倒刺,渾身緊繃繃的肌肉線條看起來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不過煉氣三層的修為還是讓鄒浩心有顧慮,他暗自運轉(zhuǎn)靈力,不敢輕舉妄動。
何子舟撓了撓頭,他萬萬想不到會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遇見修仙者,本來正在瀑布后面的峭壁上思考人生,下方這兩個人的出現(xiàn)徹底打亂了思維,他貓在樹后暗戳戳地窺聽倆人的談話,沒想到竟是鄒家的族人,一下子激起他心底里的好奇心,這可是他第一次碰見玄武門傳說中的勁敵。
不過好奇歸好奇,何子舟可沒有傻了吧唧跳出來的打算,他已經(jīng)決定老老實實地完成本次歷練好快點回到宗門,絕不節(jié)外生枝惹上任何麻煩,何子舟扒著樹葉暗自觀望,準備事不關(guān)己地好好當一把觀眾,直到看見陽光下那個女孩的臉龐。
這是……何子舟踮起腳尖,睜大雙眼,這是那次在賭場上,冷冰冰的……幫助自己贏下賭局的那個女孩?
她怎么會在這里!
何子舟回想起女孩對他輕輕眨眼的畫面,陡然按耐不住了,尤其是看見兩人還妄想對她圖謀不軌。
“放……放開那個女孩!”
三個月來沒有與人交談,何子舟忽然覺得說話這項技能都有些生疏,他面對著兩位鄒家族人的質(zhì)問,情急之間指著他們又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話。
陸及眼力尖銳,一下看到何子舟手腕上的玉鐲,臉色就變了兩番,他偷偷對鄒浩傳音道:
“小心……這是玄武門的人!”
鄒浩一聽玄武門三個字先是害怕地身體一震,隨后眼神漸漸發(fā)亮,他吞了吞唾沫,不知從何而來生出勇氣,竟主動忽略掉修為的差距,率先開口嘲諷道:“怎么玄武門的弟子怎么變成一個野人了?”
陸及聽得心驚膽戰(zhàn)連忙拉住鄒浩讓他住嘴,鄒浩強裝鎮(zhèn)定,他故意提高嗓門:
“怕什么!這里向東不到三里的地方就是我鄒家的堂口,還怕他一個煉氣三層的外門弟子不成?”
“陸及!你不是想成為外姓族人嗎,現(xiàn)在就是你表現(xiàn)的時候,不準放了這個娘們兒,不要怕!有我鄒家給你撐腰!”
陸及滿眼疑惑地看著鄒浩,心說這鄒家人都是群死要面子的蠢貨嗎,他有些忌憚地瞥了眼何子舟手上的火焰,又看了看躺在身后的少女,一邊是威脅到生命的危險,一邊是夢寐以求的前途,他臉上陰晴不定拿不準主意。
“我今天不想惹上麻煩,也不想手上再沾血,我只要你們放了這個女孩,其余的我一概不追究?!?p> 何子舟語氣平靜,言語間活像某個世外老練又古板的散修,這是他頭一次用修為作為撐腰來壓制別人,感覺十分奇特,他終于知道這三個月的歷練磨掉他什么東西了。
“不……不許放!”鄒浩在原地舉著他的下品法器,一邊挪動腳步一邊對陸及叫喊。
“鄒兄……這不過是一個綁來的女人,大不了我再去綁一個,何必為了這個惹上煉氣三層的弟子??!”陸及在他身后緊張的傳音。
“不行!遭遇玄武門的人不能示弱!這……這是鄒家的紀律!”鄒浩滿臉冷汗,他咬了咬牙回過頭又對陸及傳音,“考驗?zāi)銓︵u家忠誠度的時刻到了!你先上去拖住他,堅決不能放人,我馬上向堂口發(fā)送傳訊符!”
陸及一聽臉色苦的像朵菊花,他還是為難地懇請:“鄒兄……要不算了吧?!?p> “你上不上!”鄒浩突然急躁起來,“就你這樣休想加入鄒家,你不上我上!”
鄒浩一拍儲物袋掏出大把符箓,噼啪爆響地甩向何子舟,在二人中間形成一道巨大的法術(shù)墻,隨即動用神識啟動傳訊符,傳訊符瞬間爆鳴化作長虹飛到空中,鄒浩臉色陰郁的拿出一個藥瓶。
兩人面前電火交錯,法術(shù)墻阻擋大面積的視野,鄒浩只看見右方楓樹上火紅的冠頂搖動,接著彈出一道人影躥入蒼穹。
這人影徒手捏住空中的傳訊符,鄒浩心中凜然一沉。
他當下又祭出一柄下品法器,而后一面剝開瓶塞喝下一口瓶中藥粉,一面隨著法器奔入法術(shù)墻中。
陸及在后面大叫“不要”!可鄒浩已如開弓射出去的箭矢無法回頭了,他暗罵一聲蠢貨,在原地猶豫半晌,只好也拎著金烏刀跟了過去。
陸及閉著眼睛,硬穿過嗡嗡作響的法術(shù)墻,接著眼前的情景令他汗毛炸裂:
鄒浩渾身滾著大片青色的火輪,慘叫著在清潭里翻騰起伏,四周的潭水被火焰燒出騰騰的蒸汽,他張開已經(jīng)黏在一起的手指,驚恐的望著目瞪口呆的陸及,鄒浩在全是涼水的潭中活活燒成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