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晃偷摸摸地用兩根手指夾起儲物袋,嘴角露出美滋滋地笑意,忽然鼻翼扇動吸了兩口空中飄著的絲絮,身體不受控制的哆了個冷顫,何子舟與王小嫚在遠處臉色刷白。
接著失眠般安靜的溶洞里,響起一聲地震似的噴嚏。
死人一樣的臉頰猛地掣出六道紅芒,人臉如同融化的年糕開始掙脫變大,青黑色的蛛腿舒展開來刺進徐煬的尸體,幾乎瞬間恢復原樣。
“我靠!雷晃師兄你快回來!”
雷晃終于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手忙腳亂的把儲物袋塞進懷里,眼前就橫來一條黑影,鬼面蛛的前腿槍一般縱穿過來,雷晃大叫一聲,下意識用手中木梳抵擋。
碎裂聲在洞里回蕩,鬼面蛛穿碎梳子后忌憚地縮了回去,雷晃趁機后退,順著他開出來的通道爬了回來,臉上帶著見到閻王一樣的表情。
“完了我對不起你們!那把梳子讓八腿怪物給刺碎了!”
“我們他媽不瞎!”何子舟大罵,“你小子不惹點禍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姓徐的身上有點家資,說不定比這一趟來的都值錢!”雷晃擺擺手,“再拿一把梳子不就好了,那蜘蛛就怕這玩意兒!”
話說出口,幾人大眼瞪小眼地杵在原地,雷晃額角落下一滴冷汗:“不是吧……沒有了?”
空氣里浮動著沉默的尷尬,雷晃大叫一聲跳了起來:
“哇靠那還等什么!撒丫子快跑?。 ?p> 何子舟笑出這輩子有史以來最難看的笑容,跑?沒有那遭瘟的木頭該怎么跑?
遠處的鬼面蛛終于緩過神來,八條黑腿鐵一般打在蛛網上,碩大的身軀如一只小型猛虎,蛛絲在它腿下繃直微顫,接著登得彈射而出。
“??!我有罪!我有錯!我是傻逼!各位大哥大姐真摸不出一塊木頭來嗎!”
雷晃嚇得緊緊抱住何子舟,何子舟把身上的儲物袋舔遍了也找不出一塊木制品,他絕望地搖了搖頭。
鬼面蛛在密雜的蛛網上如乘風破浪的巨艦,絲滑地已沖至眼前,就在何子舟覺得要被一刺穿心的時刻,耳邊刮起一陣強風。
千鈞一發(fā)之際,王小嫚擦著二人肩膀橫在前方,衣發(fā)紛飛間手中多出一桿稍彎的圓柱。
鬼面蛛如見到怪物猛然剎住腳步,張開的獠牙緩緩收進嘴里,在離三人不到一尺的距離停頓下來,白色的蛛絲在頭頂亂走,洞里閃爍著三個人激烈的呼吸。
好險……何子舟咽了咽唾沫,他望著前方王小嫚的身影,好像見到一名救世女俠:
“我說王師姐,你還有一把搟面杖應該早點拿出來嘛……”
誰知一旁的雷晃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王小嫚犀利地瞥過臉,已經晚霞般羞紅的臉上露出吃人的表情,雷晃連忙吞下所有笑容。
鬼面蛛緩緩退回徐煬的尸體旁,六道血紅的眼珠盯著三人一動不動,王小嫚扶了一下耳邊的濕發(fā),臉頰至耳根依舊通紅,她把手中的東西放在胸前不讓另外兩人看見。
“跟我走?!?p> 王小嫚在前方開路,何子舟與雷晃墊在后面一步一步地倒退,手中的法器發(fā)出明滅的光澤,雖然這些東西對面前的二階妖獸無用,但依舊可以增加兩人心中的底氣。
何子舟回頭看了眼劈開層層蛛絲的王師姐,好奇地傳音給雷晃:
“我說,你剛才笑什么啊?”
“你小子是真傻還是假傻,你仔細看看那是搟面杖么?”
何子舟扭過頭仔細打量,發(fā)現(xiàn)還真不是搟面杖,粗實的木頭表面打磨的光滑如鏡,且一端漸漸彎曲套著一段蘑菇似的東西,何子舟越看越疑惑,這個怎么這么像……
“你想的沒錯!這玩意學名叫木祖,可是風靡宗門所有單身女弟子的存在?!崩谆斡行┾嵉匦α藘陕暎昂俸佟强墒峭鯉熃愕哪信笥寻?。”
何子舟恍然大悟,怪不得不到生死關頭不肯拿出來,拿到手中時臉又紅的像烙鐵,何子舟也暗自偷笑,想不到表面如冰山般的師姐內心卻比火熱啊。
三人貓腰鉆進來時的洞口,何子舟回頭望時,鬼面蛛就跟在不遠的后面挪動,紅色眼睛震震發(fā)顫,帶動腳下的蛛絲也發(fā)出規(guī)律的抖動,何子舟心生不妙。
“各位,鬼面蛛好像在傳達某種信號,我們……我們還是加快速度吧……”
與此同時神識向四周終于探查出異動,何子舟臉色驚變:
“快!快走!咱們頭頂有更多的鬼面蛛!”
最前方的王小嫚眼神凝重,翻手掏出三顆還靈丹,一言不發(fā)地丟給后面兩人,服下后丹田瞬間發(fā)熱,體內當即滾出大波前所未有的靈力。
“還靈丹只能堅持一柱香的時間?!蓖跣爢问制E,“兩位不要掉隊。”
只見王師姐儲物袋里飛出一根玉簪,眨眼間的功夫漲大發(fā)光,王小嫚單腳跳了上去,在黑暗叢生的洞穴里只留下一道殘影。
“云丹堂的就是闊綽!抬手就是三品丹藥和中品法器!”雷晃也掐起訣來,雙腳閃爍青芒,“可惜我只會低階法術?!?p> 何子舟留了個心眼,只咬下半粒丹藥,他提起頭看見兩人各展神通,眨眼間就已不見蹤影,心中不免大驚。
怎么跑的這么快!
何子舟內心愈發(fā)焦急,縱然此時體內靈力滾滾,他卻只從儲物袋里摸出兩張可憐的神行符。
頭頂巖石嚓嚓微鳴,何子舟打起火團照了過去,覆滿水漬與苔蘚的巖壁上砉然開裂,一條駭人黑腿劍一般刺了出來,上面鋒利的絨毛在何子舟臉上劃出道道血痕。
何子舟大驚失色,右手拂過儲物袋間便握住金烏環(huán)首刀,一個閃身躲了過去,那條縫隙里接連伸出幾條蛛腿,卻一時之間出不來全身,何子舟扭頭就跑。
“師兄師姐等等我!”
沒有任何回應,洞中的空氣愈來愈熱,濃烈的硫磺味道充斥各個角落,前面兩人已經跑遠,在勾環(huán)錯雜的溶洞里何子舟的神識勉強跟的上他們的氣息,王小嫚更是七拐八拐,要是何子舟慢上一點節(jié)奏一定會被甩的無影無蹤。
皮膚上滾的是熱浪,肺里膨脹的是硫磺和疼痛,耳中爬滿利刃敲擊石壁清脆聲響,大量鬼面蛛在何子舟的背后窮追不舍,何子舟剛在心里暗罵他們能不能慢點,背后就遭了一記橫抽。
何子舟咬牙摔在石頭上,頓時摔得頭暈眼花,好像知道鬼面蛛知道他身上沒有木頭,一窩蜂地圍堵上來,何子舟體內靈力爆棚,熾種立即解開第七層封印,他抬起手臂,噴射出巖漿般炙熱的火流。
四周的鬼面蛛稍稍退卻,何子舟跳起來就是瘋跑,神行符貼在大腿開始發(fā)燙冒煙,他也不顧什么方向了,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木頭!木頭!
虛燭火無法造成實質性的傷害,鬼面蛛在身前結成一面絲盾,頂著火流再次沖上跟前。
汗水如瀑布一般在何子舟臉上肆意,眼前無數(shù)的洞口簌簌變幻倒退,四周追趕的鬼面蛛越來越近,白色的蛛絲不時從縫隙里噴出堵住前路,絕望在頭頂氤氳成云。
腳下突然一松,何子舟臉色一凝。
不好!怎么腳下有個洞?
何子舟大叫一聲便掉了下去,參差堅硬的石刺撞在他的背上擦出血痕,他暗罵一聲倒霉,起身運轉靈力。
熾種雄雄轉動,何子舟抬手就打出數(shù)團火焰,青色的火光碰到墻壁彈跳著照亮四周。
這是一處方圓幾丈的微小洞穴,除了頭頂?shù)娜笨谠贌o任何出路。
何子舟心頭猛地落下千斤重石,不是吧……這么倒霉?要變成這些蜘蛛開蓋即食的人肉粽子了!
頭頂傳來令人汗毛倒豎的摩擦聲,洞口晃過幾道可怖的紅光,如這漆黑洞穴里搖搖而飄的鬼火,何子舟緊緊貼著濕漉漉的巖壁,手中縱立著微微震動的金烏刀,身上只涌動著背水一戰(zhàn)的決心。
誰知燈籠般的紅芒漸漸退去,一只鬼面蛛也沒有下來,何子舟疑惑地眨了眨眼,探出的神識中鬼面蛛在洞外焦躁的盤旋,竟好像懼怕洞中的什么東西。
何子舟激動抹了抹汗水,難道……這洞中生著某種草木!
耳邊響起一陣難聽的嘶啞的叫聲,何子舟一個激靈轉身,大意了!洞中還有他物!
隨著神識與火光的臨近,何子舟舉起法器一步步靠近,跳動明亮的光芒下,一只羽毛呲亂的鳥禽在木桿下警惕的嘶叫。
“原來是你啊!”何子舟放下金烏刀,松了口氣。
赤玄鴉驚慌失措地伏在地上,拼命撲騰著被水汽打濕的翅膀,身上的黑紅羽毛一綹一綹地貼在皮膚上,這里的水汽已經讓它失掉飛行的能力了,身上的靈力波動更是微乎其微,幾乎只剩下一口氣了。
想不到這只靈寵還挺聰明,丟掉它的主人后跑到這樣一個鬼面蛛都害怕的洞穴躲了起來,只是這里的潮濕環(huán)境仍舊讓它沒跑多遠。
何子舟手中亮著火團,慢慢蹲了下來。
他倒是心里有些心疼這個小家伙,一是出于赤玄鴉被徐煬非人般的虐待,二是本身對靈寵的飼養(yǎng)就有極大的好奇,當初給凌長老的那只通體雪白的玉馬挑糞時,就在心底埋下興趣,何子舟收掉金烏刀,掌心里積起溫暖的熱流,就想伸手摸過去。
赤玄鴉驚懼地抖著腦袋,突然張嘴噴出一團火苗,何子舟側身躲過,心中一陣無奈,看來終究是對人的戒備心很強啊。
赤玄鴉經過這一下更加虛弱,拖著軀體緊緊靠在一根筆直的木桿上,然后合上眼暈厥過去,何子舟眼中倒露出精光。
這根通體漆黑的木桿插在巖壁里,與這里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一看就不是天然生出來的東西,何子舟伸手試著拔了一下,就輕松地抽了出來,這才發(fā)現(xiàn)不是什么木桿。
這是一柄劍鞘。
劍鞘長約三尺,通體漆黑,方形盒子般的樣式從鞘口勾勒出的線條,到劍鞘的末端順滑收緊,上下沒有一絲花紋和文字,也沒有任何靈力的波動,掂在手里輕飄飄的像木匠做給村里小孩的玩具,除了通過質感知道材料是用木頭做的外,何子舟再看不出有什么名堂。
只是……在與地面幾十丈距離的山體中,怎么會突兀的插著一把不知名的黑色劍鞘?
“真是奇怪……”
何子舟撓了撓濕漉漉的頭發(fā),更離譜的是一把木制品還會完好無損的插到石頭里,他把劍鞘牢牢攥在手里,抬頭看了看那個黑黢黢的洞口。
不管怎樣,有了這個東西至少可以在地牢般的溶洞里保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