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清靜臺上的王樂如今最關(guān)注的就是白筱筱，一見她捧水之際有了懈怠，便“嘖”的一聲，搖了搖頭。
“這孩子，機(jī)靈有余，恐怕耐性不足?！?p> “天資聰明的少年大多如此，”悠云君也道，“能走捷徑的話，誰愿意下笨功夫！”
兩人議論，并沒有壓低聲音，仿佛也是給身后的小弟子們一些教誨。
但白筱筱那邊卻有了其他動作。
她先過去扳著那瓦缸的邊緣搖了搖，居然紋絲不動。
也不知道是哪位院長教授安排的這個題目，是故意不讓人把缸挪到山壁下面去接水。
于是她把水舀往地上一放，縱身攀上了石壁。
那邊山壁雖然有些凹凸起伏，但十分陡峭，一個失手只怕就會摔下來。
白筱筱卻意外的身手敏捷，轉(zhuǎn)眼之間已爬上了丈許。
她知道清靜臺那邊若有人正在觀看的話，必定會十分驚訝。只因這門功夫并不是外門弟子課程，而是她上輩子學(xué)來的攀巖技巧。
警官學(xué)院第一女漢子，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再加上這段日子以來練習(xí)的吐納之法，令她倍覺身手矯健，在山壁上幾乎如履平地。
不一會兒的工夫已經(jīng)到了山壁頂端。
果然不出她所料，這里才是泉水真正的源頭，一灣淺池底下，泉眼正咕嘟嘟地往外冒著清冽的泉水。
只是這池子極淺，又再分流到山壁一邊，就只剩了那么細(xì)細(xì)的一股水。
如今她想擴(kuò)流，只怕也不可得。
帶著水舀上來舀水更是事倍功半。
白筱筱思忖一陣，并不忙著下去，就在池邊雙手相合，跟著掐了個法訣。
“怎么回事？”王樂看著一叢翠竹從池邊驀地冒出，禁不住目光一跳，又驚又笑，“第一境考核可以用法術(shù)嗎？”
蘇摯是這次考核主持，自然知道他在問誰，只得咳了一聲：“倒是不曾明令禁止?！?p> 要知道考第一境的弟子連真識尚未修成，短短十年之內(nèi)，實力堪與世間頂級的武學(xué)高手比肩，已經(jīng)算難得了。
能修習(xí)法術(shù)的弟子也沒有來考第一境的??！
眾人看著白筱筱這個另類，再次顯得目光復(fù)雜。
白筱筱倒是很能自得其樂。她如今已學(xué)會調(diào)動自己原身妖力，便如在林間小屋那時一樣，生出幾竿竹子并不費力。
跟著便將那幾竿碗口粗的翠竹伐倒，小施法術(shù)打通竹節(jié)，再一段段接起，便成了一條長長的管道。
外面的眾人已經(jīng)隱約猜到她要干什么了，但看著她把這管道從山壁上引下來，又在下面搭了支架，懸空搭在瓦缸邊沿，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這一關(guān)考的是水滴石穿的耐性吧？
誰考你引水工程來著！
將引水的管道全部接好，眼看著水流直接灌進(jìn)瓦缸之內(nèi)，白筱筱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她倒不是藐視規(guī)則，只是覺得既然能想到更有效率的辦法，又何必一味去做那么枯燥的事呢？
竹管中的水流仍不算很大，但總比水舀捧水快了許多。等了將近一個時辰，缸中水已過半。
白筱筱在旁邊看護(hù)了一陣管道，見沒有什么問題，索性盤膝坐下，在旁邊打坐吐納，靜候任務(wù)完成。
王樂望著她的身影，不禁笑道：“她這個心性，真是難說……”
若說浮躁，不肯一點一滴地下功夫，她卻是很能抓緊時間修習(xí)練功。
若說她心性平穩(wěn)，她用的這辦法卻是幾位院長教授前所未見，雖不能說有錯，但終歸有些離經(jīng)叛道的意味。
倒是蘇摯平和開口道：“她這不算是走捷徑，只是想到更快捷的法子，不拘泥于成法?！?p> 言下之意，這一關(guān)應(yīng)該算是過了。
眼見缸中水將將灌滿，白筱筱也不由松了口氣，剛想著不知任務(wù)完成時是什么景象，卻猛然聽到“咔嚓”“咔嚓”幾聲。
從山壁上方直至缸邊，所有竹管竟同時折斷，滾落一地！
她吃了一驚，連忙向旁邊一閃，卻見缸中水突然翻涌激蕩，跟著一道水柱凌空噴出，頃刻之間，滿缸的水便灑得一干二凈。
“我靠！”白筱筱急得罵了一句，眼前景象已經(jīng)又變回了她剛來之時，幾個時辰徒勞無功。
清靜臺上的蘇摯無奈地看了陳青城一眼，嘆道：“你這又是何必？”
剛給自家弟子做了一番手腳的陳青城以袖掩口，輕描淡寫地吐了口血，才啞著聲音道：“慣例如此，你怕是忘了。”
蘇摯怔了怔，才想起確實有這一說。
試煉第一陣，考的是弟子耐性，是以在即將完成陣法任務(wù)之時，會特意生出個反復(fù)，看弟子能不能度過這個挫折。
以往參加考核的，倒有一半是在這個“反復(fù)”上心境失衡，一氣之下退出陣法的。
此時前一半進(jìn)陣的弟子們也大多到了這個關(guān)卡，只是白筱筱別出心裁，任務(wù)完成得比旁人都快許多，陣法一時還不及反應(yīng)。
蘇摯卻是看得新奇有趣，一時疏忽了。
但這時也顧不上看白筱筱的反應(yīng)，過去先放了一張坐榻，扶著陳青城道：“你要還想留下，就好生坐著。不然非但碧游找我麻煩，你家那小姑娘出來也要急?！?p> 好說歹說，看著陳青城坐下，又叫白煙過來侍候，才算放心。
而參加考核的弟子已經(jīng)多半亂了起來，有些因任務(wù)中途失敗而不知所措，也有些顯得憤憤不平，一時間極少有人再行繼續(xù)。
白筱筱那邊也氣哼哼地罵了兩句，但隨即便彎腰將斷裂的竹管都?xì)w攏起來，重新一一對接。
“她還要搞？”王樂訝然道，“這般花費的工夫，也不比用水舀捧水要少多少吧？”
悠云君也點頭道：“而且剛經(jīng)歷了一次挫折，她總該想想是不是方法不對。這樣一意孤行，似乎有些固執(zhí)了?！?p> 蘇摯聽完兩人說話，并沒有解釋什么，只說：“繼續(xù)看?！?p> 白筱筱其實也在想，是不是這任務(wù)不允許另尋他法。
和其他準(zhǔn)備第一境考核的弟子一樣，她也知道這第一陣中會有一處挫折，但聽說與親身經(jīng)歷終究是兩回事，功虧一簣的那一刻，當(dāng)事人心中的暴躁，也不是旁觀者可以想像的。
但她并不確定這是陣法中原有的挫折，還是在警告她方法不對。
說不定她再次修好這輸水的管道，最后仍然是同樣的結(jié)果。
心里這么想著，手上卻沒有停。迅速將竹管重新接起后，她便再次爬上山壁，固定好引水一端，又回頭修復(fù)院中的支架與管道。
這一次又花了她將近兩個時辰。
在陣法中的人并不知道，他們身處的幻境，時間遠(yuǎn)比外界為慢，是以外面觀摩的弟子尚不覺得怎樣，陣法中人卻幾乎到了忍耐的極限。
白筱筱再次等待著水流將瓦缸灌滿。
但這一次，水流比上次竟少了一半，而瓦缸也似乎被施了空間術(shù)法，很久都不見水面有一絲升高。
看來這是一個曠日持久的任務(wù)。
白筱筱重新坐到缸邊，并不入定，只是一邊觀察水流，一邊將之前所學(xué)的術(shù)法一一操演出來。
總算是給自己找了些不太無聊的事做。
而在她之前的弟子們，已經(jīng)有反復(fù)了兩三次，持續(xù)了十幾天仍未完成任務(wù)，因而憤然放棄的。
每個步出陣法的弟子都顯得身心俱疲。
白筱筱這邊也一等就是五天。
五天五夜，瓦缸中所盛的水還不到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