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讓他笑

　　羅杰打著火把湊到那個牢房前。

　　他看到里面有一個老頭，跪坐在地上，對木柵欄外的羅杰不理不睬，只顧自己念經(jīng)。

　　他看老人鬢角連著大胡須，兩者都是白多黑少。

　　老人貼頭發(fā)戴著一頂塞法迪式小帽，祈禱巾披在肩上，藍白編織的流蘇墜在衣服四角，左臂和頭上戴著經(jīng)文匣。

　　羅杰對老人說：“拉比，你是餓了嗎？我叫人給你燉只鵪鶉吧?！?p>　　“呵呵”

　　羅杰吩咐管家打開這間牢房的門。

　　猶太人拉比這才扭頭注視羅杰。

　　他面無表情地說：“我的孩子們送贖金來了？”

　　羅杰說：“不需要啦。

　　“費爾南多那只臭蟲滾蛋了，現(xiàn)在城里我做主。

　　“我不要你們的錢，出來吧，拉比，你自由了。”

　　“哈哈”

　　拉比一臉素然，依然跪坐在牢房里。

　　他說：“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你進入地牢后，沒有釋放所有的人，卻單單找上我，可見你是對我有所圖的。

　　“你不要錢，你想要什么？”

　　“啊哈啊哈”

　　羅杰知道猶太人聰明，而在猶太人中處于導師地位的拉比，更是聰明人中的聰明人。

　　要不是條件不許可，他真想給這老頭測個智商看看。

　　“啊哈哈啊哈”

　　羅杰停止了胡思亂想，他說：

　　“拉比你是個聰明人，我就不和你廢話了。

　　“現(xiàn)在城里守衛(wèi)不多，我需要團結(jié)所有的力量對付城外的阿拉貢人。

　　“啊對了，你可能還不知道，阿拉貢人來了，堵住了正門，費爾南多臨陣脫逃，那混蛋還燒了邊門外的木橋。

　　“所以現(xiàn)在，我們所有人都被困在托萊多了，就像落在一個口袋里，而阿拉貢人就是扎緊袋口的繩子。”

　　“呃呵呵啊哈哈”

　　拉比說：“城里有的是善戰(zhàn)的基督徒，那些伊斯蘭人也有不少善于打斗的。

　　“而我們猶太人，從來不以戰(zhàn)斗見長，你為什么要找我們？”

　　“啊呵呵～啊哈哈～”

　　羅杰想，那是你沒見識過后世以色列人的彪悍和睚疵必報的野蠻。

　　他說：“第一，我需要一個穩(wěn)定的托萊多，我不希望當我在城墻上和阿拉貢人戰(zhàn)斗的時候，背后出現(xiàn)任何動蕩。

　　“第二，我需要動員起托萊多所有的力量，越多越好。

　　“我不能確定阿拉貢人的主力會不會來，我必須為最壞的情況，做好萬全的準備，決一死戰(zhàn)的準備?！?p>　　“啊～哈～啊～哈～呃”

　　拉比說：“你的第一條要求我現(xiàn)在就可以答應你。等我回到猶太人聚集區(qū)，我會約束所有的猶太人。

　　“但是你的第二條要求，恕我不能接受。我們猶太人，沒理由為你們基督徒之間的爭權(quán)奪勢犧牲?！?p>　　“呃、呃、呃、啊哈哈～”

　　羅杰之前看費爾南多沖擊猶太人社區(qū)的時候，西北角那一片反響還是挺大的，想必城里猶太人人數(shù)不少，他不想平白放過這股力量。

　　“哈、哈、哈、啊～啊～”

　　羅杰對著地牢深處吼：“把山羊拉開！別讓他笑了。笑得難聽死了！”

　　然后羅杰一矮身，從打開的牢門里鉆進去。

　　他坐在拉比對面。

　　他對拉比說：“托萊多并不只是基督徒的托萊多，而是城里所有人的托萊多。包括猶太人，包括伊斯蘭人。

　　“如果你們什么都不做，那么在城墻上戰(zhàn)斗的人就會想：‘憑什么他們什么也不用干，而我卻要在這里拼命？’

　　“于是他就會失去拼命戰(zhàn)斗的信念。而如果所有的戰(zhàn)士都這樣想，那失敗就必然會發(fā)生，托萊多也必然會陷落?！?p>　　拉比不為所動，他說：“托萊多并不是沒有陷落過。

　　“阿拉伯人和卡斯蒂利亞人都曾經(jīng)擁有過并且失去過它。

　　“而我們猶太人，一直生活在這里，換個統(tǒng)治者對我們并沒有什么影響。”

　　羅杰看眼前的拉比固執(zhí)得像塊石頭。

　　但他已經(jīng)看到了石頭上的縫隙。

　　他說：“知道嗎，在來這里之前，我?guī)缀醵当榱苏麄€伊比利亞。

　　“我去過卡斯蒂利亞的布爾戈斯、萊昂、葡萄牙伯國的波爾圖、阿拉伯人統(tǒng)治的里斯本、塞維利亞、科爾多瓦。

　　“在這些地方，我都看到了猶太人聚集區(qū)。

　　“我相信你說的，不管是卡斯蒂利亞人還是阿拉伯人，他們統(tǒng)治托萊多都不會影響你們猶太人的生活。

　　“可你知道嗎？我還去過阿拉貢和納瓦爾聯(lián)合王國的首都潘普洛納。

　　“在那里，我沒看到猶太人聚集區(qū)。

　　“阿拉貢國王阿方索曾經(jīng)親口告訴我，他想要把他統(tǒng)治的王國送給圣地亞哥騎士團作為騎士團領。

　　“烏拉卡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要和阿方索離婚。”

　　羅杰直視著拉比的眼睛說：“相信我，阿拉貢人不容忍異教徒。

　　“如果有一天阿拉貢人統(tǒng)治了伊比利亞，他們一定會強迫所有猶太人和伊斯蘭人改信基督教，他們一定會把不肯改信的人驅(qū)逐出去。

　　“他們不會允許你們再像以往一樣生活下去?！保ㄗ?）

　　拉比眼神閃爍著避開羅杰的直視。

　　他說：“但是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們受到傷害。”

　　羅杰祭出了《圣經(jīng)》，他說：“人必自救，而后他人救......”

　　拉比接了下去：“而后上帝救?！?p>　　兩人對視著。

　　然后拉比說：“我相信你?！?p>　　猶太人拉比離開了地牢。

　　羅杰看著拉比的背影。

　　他現(xiàn)在很開心。

　　他對自己說服了以色列人中的聰明人很是得意。

　　他想，自己現(xiàn)在所做的，都是在為最壞的情況做打算。

　　他當然希望城門守衛(wèi)現(xiàn)在來匯報，外面的標槍騎兵已經(jīng)離開了。

　　那他立馬就會拋下這里的一切出發(fā)。

　　什么破城主，他才不稀罕呢。

　　他想，可萬一外面真的是為大部隊清場來的。

　　那等到敵人大部隊過來，自己手里就三個小隊，就只能涼涼了。

　　他想，所以為了能讓自己笑到最后。

　　必須盡可能地去爭取更多的力量。

　　必須用任何手段增加獲勝的幾率。

　　包括讓少數(shù)人先笑起來。

　　“嗨，你們沒看到我取得了一場勝利嗎？這是個值得歡呼的勝利，讓他笑！”

　　“啊～哈哈～啊”

　　地牢里又響起了凄慘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