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良久,震陽就像自言自語一般小聲問道:“你們怎像是知道我們在這祠堂內(nèi),徑直朝這邊跑來?”
震明道:“我們原本是打算上輕語峰找尋你們,正準(zhǔn)備上山,被三個施主給攔住了,說是山上尼姑不好惹,叫我們別自討沒趣。我們說是要找北禪寺的和尚,聽完我們的描述,他們告訴我們有三個和我們描述一模一樣的和尚就在這村莊的祠堂內(nèi),我們就往這邊趕了過來?!?p> 震陽點點頭,不再言語。
斷仇和尚起身向村長行禮告辭,隨后轉(zhuǎn)身對震圓震明二人說道:“你們二人在此稍作休息,我們?nèi)诉@就啟程前往尸骨沼澤,待回到寺內(nèi),替我轉(zhuǎn)告住持,我們定會把斷語師兄安全帶回北禪寺,請他老人家放心。”
二人默默點頭。
斷仇和尚招呼震云震陽二人即刻啟程。
原本他們?nèi)舜蛩阊卮蟮酪宦吠?,途徑福城,順道在福城收集打探消息,隨后再往西前往尸骨沼澤。如今時間緊迫,斷仇和尚在前開路,徑直往西南方向前進(jìn),這是最快的路線,只是這樣途徑之道全是蠻荒之地,許多地方道路都被樹木掩蓋,三人低頭奮力前行。
一路上道路崎嶇,地勢起伏落差巨大,不是荒無人煙的茂密樹林,就是怪石嶙峋的山地。行至酉時,路上一個人影都沒遇到。天色漸暗,日落西山,冷藍(lán)色的微光遍布四周,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斷仇和尚才決定停止前進(jìn),就地休息。
和尚三人在一塊巨石的背風(fēng)處落腳,震云震陽二人行出數(shù)里才找到適合的枯樹枝來升起火堆,三人圍坐在火堆旁吃著干巴巴的干糧,一時無話。
斷仇和尚打破平靜,道:“按我們這速度,明天傍晚即可到達(dá)尸骨沼澤。今晚我們輪流守夜,你們先睡吧,明天還要早起趕路?!?p> 震云滿面愁容,情緒低落道:“師叔,我們還來得及嗎?”
斷仇和尚拍拍震云的肩膀,沒有答話,默默吃著干糧。
震陽罕見得焦躁不安,他的眉頭就像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海面,海浪陣陣襲來,一浪高過一浪。
斷仇和尚見狀,開口說道:“震陽,但說無妨。”
震陽猶豫了好一會兒,方才開口道:“師傅他到底跟蝕骨堂是什么關(guān)系,為何好像現(xiàn)在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跟蝕骨堂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聯(lián)?”
震陽此話字字直擊斷仇和尚的內(nèi)心。這何嘗不是斷仇和尚一直鯁在喉嚨的一根刺呢?
斷仇和尚盯著火堆,幽幽開口道:“你們二人自小便在寺內(nèi)長大,未曾經(jīng)歷紅塵俗事,這世間有太多事不是簡單的好壞對錯能說得清楚,這些等你們長大以后,游歷天下,經(jīng)歷過后自然就會明白?,F(xiàn)下你們只需記住他是你們的師傅,也許他也犯過錯,但是他待你們是真心實意,作為一個師傅也是合格的?!?p> 震云震陽二人雙雙點頭。
震云歪著腦袋啃著跟樹皮一樣堅硬的干糧問道:“那個七十三刀幫是個怎樣的幫派?”
斷仇和尚不屑地“哼”了一聲,輕蔑道:“不過是烏合之眾罷了?!?p> 他略一思量,繼續(xù)說道:“也罷,既然牽扯進(jìn)來了,那就給你們講講這七十三刀幫的來歷吧,就當(dāng)是豐富江湖閱歷,也是好的。”
斷仇和尚吞下最后一口干糧,拿起水囊喝了一口,道:“七十三刀幫最早并不叫這個名字,最早他們的派名叫做‘七十二刀幫’。早年他們專給有錢有勢的人做護(hù)衛(wèi),積攢了大量錢財,結(jié)識許多達(dá)官貴人,而后順勢成立的鏢局也是專給官宦門戶做事的。
“仗著官宦權(quán)勢囂張跋扈,橫行霸道。他們護(hù)送的鏢,沒人敢劫,不是因為他們本事有多大,而是道上的人都清楚他們押運鏢的雇主是誰。如此,鏢局迅速壯大起來,但其武功路數(shù)始終上不得門面,加之跟權(quán)勢交往密切,一直入不得江湖人士的眼。
“直到新任幫主上位,一切開始發(fā)生變化。新任幫主勵精圖治,奮發(fā)圖強,立志要改變刀幫現(xiàn)狀。在他整治下,刀幫嚴(yán)律有序,尚武氣氛濃厚,刀幫整體勢力大大提升。而讓刀幫在江湖上留有一席之地的是刀幫幫主自創(chuàng)的‘七十二快刀’。一門絕技傍身,江湖上各路門派才開始正眼相待。
“至此,七十二刀幫的名聲才開始在江湖上流傳開來。名聲與財富漸長,運勢順風(fēng)順?biāo)S局也越做越大,分鏢局漸漸覆蓋整個江南。不過之后便發(fā)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震云震陽二人異口同聲道。
“那時‘七十二刀幫’剛剛打響名聲,為了穩(wěn)固勢力,七十二刀幫幫主與銀斧門門主的女兒結(jié)成秦晉之好,兩派結(jié)成親家,相互扶持,互相幫助,關(guān)系甚好。
“可好景不長,四年后的某一天,刀幫幫主一家外出游玩時不幸遇難,一行人傷亡慘重。一時間流言蜚語,漫天瘋傳,各種說法層出不窮。有說刀幫幫主遭人報復(fù)全家無一幸免,還有說刀幫內(nèi)部爭權(quán)奪勢,幫主已被軟禁起來,更有人說這一切都是刀幫幫主自己一手策劃的鬧劇,只為讓七十二刀幫能讓跟多人識得。
“流言雖多,卻都只是過耳聽聞,沒人關(guān)心究竟發(fā)生了何事,只因那時刀幫只是一個江湖邊緣的小門派,能激起如此水花已是極限。雖不知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可以確定的是此事之后,銀斧門便于與七十二刀幫正式?jīng)Q裂,兩派從此恩斷義絕,勢如水火。
“經(jīng)過這段不幸的歲月,七十二刀幫反而愈發(fā)強盛。刀幫幫主仿佛變了一個人,在他的帶領(lǐng)下刀幫的發(fā)展路線與先前的方向完全背道而馳。刀幫不再是權(quán)勢的走狗與奴才,刀幫與官宦權(quán)勢的關(guān)系變得淡薄,二者來往也日漸減少。
“刀幫開始向江湖靠攏,一改先前囂張跋扈的蠻橫態(tài)度,對江湖上的各路人士全都以禮相待,慷慨仗義。幫主深諳人情世故,廣交人脈。俗話說: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江湖人士再快意瀟灑,也難免有落難窮苦之時,無論是誰,刀幫都會主動相助,傾囊相授。久而久之,江湖上一部分人對刀幫的態(tài)度開始轉(zhuǎn)變,
“二十七年前,正道門派組織圍剿蝕骨堂,在沒有收到邀請的前提下,七十二刀幫幫主主動前來支援正道,在大義面前,正道門派也無法拒絕,彼此結(jié)成盟友,共同對抗魔教。
“此事也讓刀幫的名聲在江湖上博得一致認(rèn)可。圍剿結(jié)束,刀幫幫主宣布閉關(guān)修煉,整整六年,刀幫只是經(jīng)營鏢局事務(wù),對江湖上的事情不聞不問。直到六年后,七十二刀幫幫主宣告出關(guān),并宣稱自己悟出快刀——第七十三刀,遂將刀幫改名為‘七十三刀幫’。并夸下???,任由各路盜賊前來劫鏢,以來試試他們的快刀。
“此話激怒了眾多盜賊和悍匪,但始終沒有任何團(tuán)伙從他們的手中成功劫鏢。從此之后,七十三刀幫的名號,才真正在江湖上流傳開來,也才有了如今的江湖低位?!?p> 震陽不無憂慮道:“師叔,又是與蝕骨堂有所關(guān)聯(lián)的門派?!?p> 斷仇和尚拍了拍震陽的肩膀,站起身來道:“到了尸骨沼澤,見機行事。莫要庸人自擾,休息去吧。眼下差不多到戌時了,早些歇息,明日還要早起趕路。我先守夜,半夜再換你們。”
說完斷仇和尚一躍而起,坐在巨石上方。
震云給火堆加了點柴火,他把先前找到的枯草鋪在大石上,就這么跟震陽一起蜷縮在大石的背風(fēng)處,連日的奔波使他倆躺下沒多久就沉沉地睡去了。
斷仇和尚坐在巨大石上方,方圓數(shù)里之內(nèi)皆是怪石林立,石頭與石頭之間的縫隙處常有頑強的樹木存活,也許是他們出生破土之時用勁了畢生的力量,以至于這一整片亂石坡地沒有一株像樣的植物,都是細(xì)小彎曲的樹苗。
在這般無遮無擋的環(huán)境中,斷仇和尚坐在這高高的大石上,既能防止野獸侵襲,還能提防被人跟蹤。他始終對正午時分那個躲在梁上的身影耿耿于懷,因此他才決定做第一個守夜的人。
在那次暴露之后迦南就知道自己接下來必須無比小心。
她在山腳處見到那兩個北禪寺來的小和尚,便知有事,悄悄跟隨他們,在祠堂頂上聽聞了他們的對話。她料定和尚三人必定直奔尸骨沼澤,這樣定會在這亂石坡上過夜。因此,她并沒有緊跟,始終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她悄悄躲在后方,直到前方升起煙火,確定了和尚的位置,她便在一顆小樹苗邊上坐下來,從包裹中拿出干糧隨便應(yīng)付了一下。今夜沒有月亮,厚厚的云層掛在天上,一動不動。
形狀各異,顏色不同的怪石此時變成了一個個黑色的怪影,這讓她想起了半步林,那些沒有月光的夜里,黑湖旁邊的樹木就像這些怪石一般,只是黑湖上永遠(yuǎn)有霧氣彌漫,樹木的黑影也顯的更加柔和,不似眼前這般生硬。
不知書青墨現(xiàn)在在干什么。
這個想法如水一般溫和柔軟地流入迦南的腦海,疑惑自己為何會有這各想法之時,這個疑惑剎那間把迦南的腦海給激的沸騰起來。
深秋寒冷無月的夜晚,迦南的心卻像盛夏時節(jié)的向日葵那般熱烈綻放。她驚奇的不是為何會想起書青墨,而是這個思念的想法升起時那股自然的感覺,就像下雨撐傘,敵人劈砍下來的格擋一般,那么自然,仿佛是多年養(yǎng)成的習(xí)慣。
書青墨是她邁不過坎,躲不開的劫,但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她必須像往日那般,冷靜嚴(yán)謹(jǐn)?shù)貓?zhí)行這個任務(wù)。
她屏氣凝神,把思緒放空,腦海里天空灰蒙蒙的,空氣中滿是塵埃,水汽凝霜,積水結(jié)冰,飄飄白雪從灰色天空中落下,冰天雪地,冰凍住了這相思的念頭,氣息平穩(wěn),經(jīng)脈順流,迦南的心也就慢慢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