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刀幫和銀斧門能順利到達(dá)積尸坡坡頂,其中大半功勞要?dú)w功于坡頂上的眾人。坡頂戰(zhàn)斗聲勢浩大,為迷失方向的兩派指引了正確的方位,若非如此,恐怕兩派今夜都別想走出這紅光琉璃、鬼魅邪乎的尸骨沼澤。
早些時候,七十三刀幫與銀斧門在尸骨沼澤邊緣棄馬而行,徒步進(jìn)入沼澤。兩派分別排成兩縱隊往尸骨沼澤深處前行,但很快各種問題便接踵而至。先是隊伍前端探路的成員不時誤入沼澤泥潭,人人自危,沒人愿意去前端開路,好在刀幫內(nèi)還是有些頗有骨氣的老江湖,不愿讓人看了笑話,主動請纓去前方探路,昌昭翰也就欣然允諾。
再有就是遍布沼澤的毒物了。
無論外表如何,但凡是尸骨沼澤內(nèi)之物,皆有可能是劇毒毒物,哪怕是一只虎頭虎腦的小臭蟲。
整個沼澤危機(jī)四伏,遍地尸骨,鬼影森森,加之無處不在的紅光,壓抑詭譎的氣氛讓人窒息??謶知q如瘟疫在隊伍中快速擴(kuò)散,話雖如此,受迫于門派臉面與江湖規(guī)矩,暫時尚未出現(xiàn)逃兵。事實上他們也很清楚,若此時逃離隊伍無異于引頸就戮。
前提是沒有更可怕的事情發(fā)生。
若是出現(xiàn)那些超乎尋常的可怖之事,理智瓦解,精神奔潰,便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來。
兩派人馬在沼澤內(nèi)緩慢前行,成員各個垂頭喪氣,完全沒了先前那股氣勢。昌昭翰心中憂慮漸滿,自進(jìn)入沼澤,他便發(fā)覺隊伍迷失了方向,四周全是令人作嘔的猩紅色光。所有的光線全都染上了這層粘膩的猩紅光,月光如此,就連火把亦是如此。
這般情況下,隊伍行進(jìn)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完全迷失方向,辨不清東南西北。腳下還遍布吞人的泥潭,一個不慎踏錯便深陷其中,各種劇毒毒物在身邊游蕩,其中不乏帶有劇毒的植物靜靜蹲伏在一旁。
昌昭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自知七十三刀幫的實力,鏢局的事務(wù)多是與達(dá)官貴人之間來往,走的是官道,押的是官物,一路通暢,幾乎不會遇到什么阻礙,更別提江湖門派之間的廝殺。只是他沒想到實力的差距竟有如此之大,如此小小一個尸骨沼澤就難倒他們,行至目前為止竟已折了十來個弟兄,這樣下去只恐還沒找到蝕骨堂余孽,為幫主報仇,整個刀幫便要葬身這尸骨沼澤之內(nèi)了。
現(xiàn)在他終于理解為何父親多年努力,卻始終沒有得到江湖門派的認(rèn)可。
他一邊想著,一邊認(rèn)真觀察四周,原本沼澤內(nèi)的每株植物就沒有多大區(qū)別,如今它們?nèi)脊狭艘粚诱衬伒男杉t色光,完全分辨不出有何不同。即使此時調(diào)轉(zhuǎn)方向原路返回,恐怕也未必能安全走出這沼澤。
七十三刀幫舉全幫之力為前任幫主報仇的消息早就放出,整個江湖人盡皆知,若不想成為江湖笑柄,淪為茶余飯后的談資,就只能硬著頭皮一路走下去。
昌昭翰一時半會未能想出解決當(dāng)下困境的方法,正想與昌許翰商量對策,轉(zhuǎn)頭卻見他緊皺眉頭,黝黑的臉上透著紅光,憂愁不悅?cè)伎淘谒羌t黑相融的臉龐上。看來他也在為此煩惱,想想還是作罷,倘若自己都想不出解決良策,這個青樓??陀帜芟氤鍪裁雌嬷\妙計來呢。
他環(huán)顧四周,一心只想著如何擺脫眼下困境,妙計還未有眉目卻讓他看到不可思議的一幕。銀斧門的門主——高椅上的那老頭,先前還奄奄一息,半臥在高椅上,此刻卻瞪大雙眼,眼里映著紅光,嘴角似笑非笑,興致高昂,不時轉(zhuǎn)動腦袋,東看看西瞧瞧。
他身旁抬椅的四個隨從也完全沒有一絲懼色,活力充沛,甚至還有點……興奮?
只有那個帶著鐵面具的怪人始終如一,沉默寡言,默默前行,行事低調(diào)??稍绞侨绱?,昌昭翰便越是留心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尤其是他肩上抗的那個大木箱上,木箱上捆綁的鐵鏈隨著走動不時常發(fā)出響聲。
這其中定有蹊蹺!昌昭翰這么想著,便放慢腳步,逐漸與身后的昌許翰并行,在一名七十三刀幫成員突然莫名倒地不起,進(jìn)而引起一陣騷動之時,他悄悄把自己所見所憂轉(zhuǎn)告給昌許翰。
昌許翰雖是個紈绔子弟,其名聲也早就爛透了,但他畢竟從小在刀幫內(nèi)長大,時常聽聞門派相爭之間的詭計與無常。銀斧門聲援刀幫本就是一件古怪離奇之事,他也不是一個愚笨之人,自知其中厲害關(guān)系,輕聲叮囑昌昭翰密切監(jiān)視銀斧門的一舉一動,如有異動,可先下手為強(qiáng)。
昌昭翰點點頭,把這命令告知竹叔與柱叔,二人把命令傳到自己隊伍中去,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了起來。
原本垂頭喪氣的刀幫成員,此時被管事的長老呼喝幾聲,也全都打起精神來了,睜大雙眼警惕四周和身邊的人。昌昭翰剛想叫文武把這個消息傳給自己的直屬隊伍——二昭隊,才想起來他被自己安排在沼澤邊緣看守馬匹與物資,只好叫來文武的弟弟韜略。
韜略是一個年紀(jì)輕輕的少年,雖是弟弟但各項本領(lǐng)皆強(qiáng)于自己的哥哥,尤其是那股天生的小機(jī)靈。那不是高瞻遠(yuǎn)矚的遠(yuǎn)見,也不是運(yùn)籌帷幄的掌控,而是在危機(jī)之時做出最為準(zhǔn)確的抉擇,是直擊弱點的刀鋒,也是保命的小聰明。
七十三刀幫成員多是膀大腰圓,虎背熊腰的大塊頭,因此他們的兵器多半是巨大的快刀。韜略身形瘦弱,但眼神精準(zhǔn),雙臂有力,手里一張銀絲弓百步之內(nèi),箭無虛發(fā)。昌昭翰輕聲吩咐他緊盯銀斧門,若有任何怪異舉動,格殺勿論。
韜略雖有疑惑,卻也不多問,點點頭,把消息傳下去。這個消息很快便在二昭隊中傳開。銀斧門眾人多少注意到了這群人交頭接耳,小聲耳語著什么,但他們好像并不在意,皆視而不見。
二昭隊是七十三刀幫內(nèi)直屬昌昭翰的隊伍,是他這些年來為刀幫做事游歷各個地方結(jié)識招募的人才,亦是他的心腹,這事不能讓太多人知道,以免多生變故。
那名倒地不起的刀幫成員很快身子就僵直沒了氣息,刀幫長老看了眼便搖了搖頭,吩咐眾人莫要接觸尸首,繞過尸首繼續(xù)行進(jìn)。
又行了約一炷香的功夫,兩派成員全都疲憊不堪,昌昭翰依舊未能想出說明法子,只得繼續(xù)前行,至少不能讓刀幫成員知曉失了方向這件事,安穩(wěn)住人心才是眼下最為重要的。
就在眾人拖著沉重的雙腳在這危機(jī)四伏的沼澤內(nèi)一步一挪地緩慢前行之時,天上突然匯聚無數(shù)烏云,狂風(fēng)大作,月光消失,厚厚的烏云中雷電若隱若現(xiàn)。眾人大驚,不自覺停下腳步。
出發(fā)之前他們已觀測過天象,也請多位江湖術(shù)士演算過,今晚尸骨沼澤必將晴空萬里,好端端的晴空怎會說變就變?好在火把準(zhǔn)備充足,雖然紅光把火把染成猩紅色,紅光下一切顯得迷幻不夠真實,但無論如何光線總能安撫人心,若是伸手不見五指,怕是要出禍?zhǔn)隆?p> 昌昭翰招呼刀幫眾人原地待命,莫要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