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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爭不止

一百七三、港口暫歇

唯爭不止 兩只拳頭 5501 2024-04-13 21:38:16

  隨兩位登仙人下了船,戌甲幾人便一路跟著前往港口內(nèi)的一處小樓。自外山進出的船只都須在此樓內(nèi)登記造冊,此規(guī)矩天下皆然,眾人登船之時所在的那個港口亦有此樣小樓,只因那個港口往來進出之人不多,故而不甚扎眼。

  途中,戌甲四周只隨便看看,便覺此地景象與來時之港口大為不同。首先是人流頗為密集,船只亦顯擁擠。倘若細細再看,便發(fā)覺此地之中,無論人或船,皆是仙凡混雜,全然不似獨立山港口之內(nèi)那般只見仙而不見凡。且仙凡之間互有交流,頗見尋常。只是,若再更細看去,又察此間之凡卻皆為不凡。不看其穿戴乘用、隨從跟班之類,戌甲只微微放開靈識,便能察覺到周圍所立之凡皆被不同靈氣纏罩,顯是其身上攜有靈器,只這一項便知其決然不凡。須知,當年趙塚子只給戌甲父母送了些微含靈氣的廢藥,已然好似破了天大的規(guī)矩一般。而廢藥與靈器相比,自然是天淵之別。由此可見,其身雖凡,卻可通仙,決然不是尋常山下之人。

  到了小樓,其中一位登仙人獨自進入前廳,另一位則領(lǐng)著眾人往偏廳暫歇。不過多久,有一人隨前一位登仙人來到眾人面前。先簡短問候眾人幾句,再將手中一沓身份信箋按名姓分別交與戌甲等人。拿了信箋,眾人離開小樓,往一處獨立山所置官舍而去。到了之后,通報過一聲,便有人開門迎眾人進去,并領(lǐng)到一間內(nèi)室。請眾人安坐之后,又擺開茶點。戌甲暼了一眼,見面前點心并非獨立山之樣式,心下好奇,便撇下一小塊送入口中。才咀嚼三兩下便眉頭一皺,因這口中點心實是太甜。不得已,強自吞咽下去。可口中仍覺甜膩,只得端起茶杯,想以茶水釋甜解膩。誰料一飲之下才知這茶水之甜竟堪比那點心。戌甲只得趕緊放下茶杯,心思這浮空山中果真這般嗜甜么?再一看眾人,見與同行之人或飲或嘗之后,皆面微有異色,顯是身有同感。倒是兩位登仙人飲食如常,當是因來往得多,習慣了此般滋味。

  正在此時,有一人推門進到屋內(nèi)。見到來人,兩位登仙人立刻起身上迎,戌甲等人亦跟著站起身。來人見狀,哈哈一笑,先與兩位登仙人寒暄幾句,而后便朝戌甲等人虛按雙手,請眾人坐下,自己則隨兩位登仙人坐到一處。待眾人坐下,此人方才開口道:“諸位安好,此處乃是迎送官驛,我便是官驛管事。諸位上山之前,還請先在此處歇息兩日?!?p>  心知戌甲等人必有疑惑,管事接著說道:“畢竟身在外山,諸事辦理須守規(guī)矩,不比自家可以便宜行事?!?p>  眾人自是理解,各自點頭稱是。管事見狀,又笑了笑,恰好此時為其備好的茶點送了進來,便順手端起茶杯,抬手請眾人共飲。飲過一口,管事放下茶杯,笑道:“看來諸位新到,還不習慣這浮空山的口味。入鄉(xiāng)隨俗嘛,今后諸位少不得要在這浮空山呆上幾年甚或更久。同飲同食顯得親近,日后好與山上山下打交道?!?p>  又聊了一會兒,管事起身與兩位登仙人一同離開,三人邊走邊聊,甚是愉悅。戌甲等人則被吩咐稍坐片刻,而后被引回各房歇息。因房間有限,只得湊合安排兩人一間,恰巧戌甲與先前在船上問話的那位弟子被安排到了一處。將床榻收拾停當之后,二人先自顧自地調(diào)息修練。那位弟子先調(diào)息完畢,便又離開房間。過了一會兒,才又回房來。一進門,見戌甲也已調(diào)息完畢,便快步走到桌前,將手中托盤放下,拿起盤中的茶壺先倒了一杯,伸手遞給戌甲。待戌甲接過之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小飲了一口,抬頭朝戌甲笑道:“方才特意出門去尋來這壺不甜的茶,師兄盡可放開了飲?!?p>  戌甲舉杯抿了一口,舌間確是嘗到茶湯原味,便又開喉連飲了三四口,這才放下茶杯,也笑道:“口中一直不適,虧得師弟這茶水才解了膩?!?p>  說完,抬手請其同飲。飲過之后,戌甲問道:“還未請教師弟名姓?”

  那位弟子放下茶杯,連聲答道:“哪里擔得起請教二字,師兄折煞我也。在下復姓關(guān)西,單名一個鵲字。器學出身,離山之前在商署當差。敢問師兄名姓?”

  戌甲也放下茶杯,答道:“戌甲,體學出身,離山之前在驚府當差?!?p>  關(guān)西鵲一聽,笑了笑,說道:“于體學出身者而言,目下除了傷府,這驚府也算得一好去處。看來師兄昔年在那靈封谷內(nèi)立功不小啊!”

  戌甲擺了擺手,說道:“哪里,哪里。當年靈封谷內(nèi)究竟情狀如何,你亦曾親眼見識過。能活著出谷便已是僥幸,又哪里談得上什么立功不立功的。不瞞關(guān)西師弟,我至今仍不知是如何被分去驚府。倒是商署如今之勢日盛,許多弟子都巴望著能進,師弟既能博得商署的差,想來是必有一技之長。”

  關(guān)西鵲看了戌甲一眼,又端杯飲了一口,這才緩緩說道:“哪里什么一技之長,不過是放得下臉面罷了。說話,做事……唉!”

  放下杯子,關(guān)西鵲又說道:“還望師兄莫要因此看輕于我才好。”

  戌甲正要出言寬慰,忽地一怔,似是想到些什么。繼而,仰頭笑道:“師弟果然身懷一技之長。倘是換作別人,師弟還會與其如此傾心交談么?”

  關(guān)西鵲先是一愣,待會過意來,也笑了起來。戌甲這才說道:“人人上山都只為求個仙途,可這仙途如何之難鋪,你我都心知肚明。能拿來鋪仙途的東西就那么些,想借來用就得拿別的東西來換??蔁o家無世的能拿什么去換?可不是只有自己身上的東西么?!?p>  戌甲一面說著,一面指了指關(guān)西鵲與自己,并繼續(xù)說道:“上了山,修成了些道行,人也多半生出了傲氣。能放下面子,壓住這股子傲氣,此絕非易事?!?p>  關(guān)西鵲卻搖頭異道:“雖非易事,卻也非難事。恕我直言,想來是師兄天性有些清高,有意無意間避開了此類人與事。我卻見識得不少,山上著實不少。仙途漫漫,一眼望去只叫人心塞心嘆,無外力扶持推助能走多遠?舍下些臉面,換得仙途上能多進幾步,這買賣未必就虧。更不消說,想換還未必尋得到門子?!?p>  頓了頓,關(guān)西鵲呼出一口悶氣,以指抵住胸口,幽幽地說道:“且不光只面子而已,縱是舍了這里面的東西,又如何?自己覺著重,人家卻瞧得上分毫么?”

  戌甲起身給關(guān)西鵲杯中續(xù)了些水,沉默片刻,忽地笑了笑,說道:“方才你還說我清高,眼下看來,內(nèi)里你也是不遑多讓?!?p>  而后,又斂起笑容,說道:“想來我比你顯著清高,亦不過是因我受的委屈比你少,心里立著的那根柱子還沒被壓彎罷了。”

  關(guān)西鵲看著戌甲,又低頭飲了幾口。放下茶杯,緩緩說道:“早先便發(fā)覺師兄呼吸均勻且有力,動靜之間于力道的拿捏亦似有些異于尋常體學弟子。想來,師兄是拜入了名師之門吧?”

  戌甲點了點頭,說道:“師弟果然眼細。自上山以來,這一路我確是一直得師傅悉心教導?!?p>  說到此,戌甲不由地微嘆一口氣,接著說道:“當初被引介上山之時,還以為是自己尚有幾分天賦可掘之故。之后,才慢慢知曉實是萌祖輩之余蔭。不然,縱是拼得上山,怕是仍只得在壬癸層蹉跎歲月。對了,師弟可是自壬癸層拼殺出來的么?”

  關(guān)西鵲略有吃驚,問道:“我自認平日里多少有些掩飾,師兄卻是如何一眼便看出來的?”

  戌甲理了理衣袖,抬頭答道:“我曾癸層呆過,結(jié)識過好些癸層弟子,其中幾個還算得上是至交。相處得久了,便感覺得出來。只是,你要說出個一二三那般地清楚,卻是不能了。”

  關(guān)西鵲聽后,只哦了一聲,便低頭不語。戌甲稍等了片刻,才繼續(xù)說道:“師弟不必如此。我知師弟平日里為周遭所迫,不得不掩飾一二。然我既看得出,那亦能察覺者想來不少。我也曾與出身高門的弟子打過交道,知其中多有精于此道者。于隨意之間、細微之處便可品出高低貴賤,其知其覺甚是敏銳。既如此,師弟便大可不必將掩飾之事刻刻掛心,且放松些才好,只大略做出個樣子來即可。左右是遇上看得出來的,你也掩飾不過去?!?p>  關(guān)西鵲沉默片刻,才嘆息一聲,說道:“師兄說得在理,是我平日里想多了些?!?p>  戌甲站起身,一面來回踱步,一面說道:“山上高門只認高門。你我這般之人縱是衣食住行、坐臥起居樣樣隨之,仿之。于高門眼中亦不過是談資笑料而已。許你我湊上前去,那想的是隨手抬舉一二罷了,萬不會真愿平視你我?!?p>  關(guān)西鵲自顧自地苦笑一聲,朝戌甲說道:“師兄所說這些我又哪里看不出來?只是……唉!捱不過想給自己留個念想。不然,平日里困難連連,愁苦哀怒淋個不停,那股子拼殺下去的心氣兒怕是要被沖刷個干凈。”

  眼見聊得愈發(fā)苦悶,戌甲只得趕緊出言打住,想換個話頭再聊。只是,這一打住卻也將興頭給打斷了。話頭連換了幾個,卻總是聊不上幾句。既如此,二人索性散了,各做各事。戌甲上榻盤腿,準備調(diào)息片刻。關(guān)西鵲端起托盤,正要出門放回茶具,暼見戌甲放置于枕邊的兵器收納袋。稍稍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問道:“敢問師兄身旁袋中所裝可是兵器么?”

  戌甲點了點頭,伸手拿起收納袋,一把扔向關(guān)西鵲。關(guān)西鵲趕緊放下托盤,接下收納袋,打開袋口,露出其中的三截槍。握在手中上下看了看,關(guān)西鵲嗯了一聲,說道:“之前也曾見過有人使得此類兵器。有如師兄這般者簡單干凈者,亦有三截之間以鎖鏈相連者,甚或有將吹管暗器之類置于其中者,一件兵器真?zhèn)€是玩出花來了?!?p>  將三截槍塞回袋中,系好袋口,一把扔回給戌甲,關(guān)西鵲又問道:“我曾聽聞有這么一種說法,叫兵器使得越簡單,本事練得越扎實,不知師兄以為然否?”

  戌甲哈哈一笑,答道:“有失偏頗矣!兵器越是復雜怪異,上手習練便越是困難。其后,若想精通則比之當更加困難才是。故此,習練者較少,精通者更少,大面上自然顯得技不如人。反之,因習練者較少,敵少見而不明其長短,若更兼兵器怪異,一時間或可有出其不意之效,故再是怪異冷門之兵器亦總有其習練乃至精通者。總之,但凡練得精通,便無有不厲害的?!?p>  關(guān)西鵲聽后,連連點頭稱是。謝過戌甲解惑之后,便要伸手再去端起托盤出門。

  卻又被戌甲叫住,并被問道:“恕我冒昧,可否見識一下師弟常使的靈器?”

  關(guān)西鵲重新放下托盤,一手伸入袖中。而后,取出一對短細靈器,也是一把扔給戌甲。伸手抓住靈器,來回看了一陣,戌甲稍露疑惑之色,問道:“此是何種靈器,怎忈地像一雙筷子?”

  關(guān)西鵲笑道:“師兄好眼力,這就是一雙筷子?!?p>  一聽是筷子,戌甲頓生好奇,又將靈器拿到眼前,細細察看了一番。然除看出其材質(zhì)似有些不凡之外,再未發(fā)覺有何機巧特異之處。心知戌甲必有不解,關(guān)西鵲走到其跟前,說道:“我一無逞勇斗狠之心性,二無陣戰(zhàn)搏殺之本事。再是鋒利的靈器到我手中也與木劍竹刀無異,還不如這雙筷子好使。師兄可莫要輕看了這雙筷子,想當初為得此物,我可是費盡了心思,使盡了手段,掏盡了家底?!?p>  戌甲連笑幾聲,說道:“看得出來,確不是尋常靈器可比。師弟得此寶貝有多少年月了?”

  關(guān)西鵲微微仰頭,想了片刻,答道:“算起來得了此物沒幾年,靈封谷便開了。”

  戌甲一聽,嘶了一聲,疑惑道:“莫不是師弟當年就憑這一雙筷子闖的靈封谷么?”

  關(guān)西鵲趕緊擺了擺手,說道:“哪里擔得起一個闖字?唉,也不怕師兄你笑話。當初在靈封谷之內(nèi),從頭至尾凡像模像樣之戰(zhàn),我是一戰(zhàn)未接,這才得以全須全尾地出了谷?!?p>  戌甲哦了一聲,沉默片刻,問道:“當不止你一人如此吧?”

  關(guān)西鵲低下頭,以手指輕彈了幾下托盤,繼而抬頭答道:“自然是有人領(lǐng)頭,若獨我一人那般,又豈會為旁人所容?”

  頓了頓,關(guān)西鵲接著說道:“至于那領(lǐng)頭的是何樣人物,想來師兄應(yīng)該猜得出幾分?!?p>  見戌甲仍沉默不語,關(guān)西鵲猶豫片刻,又說道:“彼時之事,還望師兄見諒?!?p>  戌甲稍愣,接著搖頭笑了幾聲,起身走到關(guān)西鵲跟前。感嘆一聲,說道:“師弟既如此坦率相告,那我便也講幾句心里話。倘若彼時知曉,我定然是怒溢滿腔,面對著師弟少不得要破口大罵,甚或忍不住拳腳相加。可今時卻已沒了那脾氣,且還稍能體諒師弟的苦衷?!?p>  伸手請關(guān)西鵲就近坐下,戌甲回身走了兩步,又轉(zhuǎn)過身來,朝關(guān)西鵲說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下梁即便起先是正的,可若上梁左傾右斜,時日一久,下梁必定或折或歪。只對著下梁撒氣……哼,于事無補啊。浮萍無根,只得隨波逐流。若是有錯,錯在晦風與暗流。浮萍生命無力,錯僅微末爾,那掌風制水者才是罪魁禍首。”

  戌甲面露無奈之色,嘆息一聲,又說道:“可惜這世道從來是苛責浮萍無定,卻放縱風浪隨性。我每每混跡山下之時所見是一番,回到山上所見卻又是一番。定下這律那法一大堆,卻只拘凡而不規(guī)仙,只護富而不助貧,只嚇善而不懾惡。惡得仙庇,雖刑可赦。惡得富資,縱散尤聚?!?p>  言罷,戌甲自己也坐下。沉默片刻,繼續(xù)說道:“看得出師弟心性不壞,想來只是天生從格之命。命既如此,不得不從。若勸師弟違命而行事,倒是我言不由衷了。”

  聽戌甲這般說,關(guān)西鵲亦沉默下去。良久,方才開口問道:“非從不可么?”

  戌甲直了直身子,無奈說道:“若命即如此,便不得不從。唉,說來多少人修仙原是因不服命數(shù),妄圖以通天手段改之??赡_踏仙途本就在命數(shù)之中,所謂改命不過是此相換作彼相,數(shù)卻還是那個數(shù)?!?p>  說完,又沉下肩去,微微低頭,沉聲說道:“人也好,仙也罷。從時、從利乃是天性,本無甚好指摘。只是,師弟日后也莫要忘了從心。從己之心,從人之心。畢竟,心向者為時,心往者為利,心乃根本?!?p>  拍了拍衣袖,站起身來。戌甲笑了笑,又朗聲說道:“不覺間已說了這許多的話,像是我仗著師兄的虛名在教訓你。倘是不愛聽,還請莫要介意才好?!?p>  關(guān)西鵲也站起身來,卻頗有感慨地說道:“師兄哪里話。唉,向來自覺人情經(jīng)營得尚算不錯,似是人人皆愿我交好往來??扇缃裨偌毤氁幌耄^交好盡是利益往來罷了。何曾有誰如方才師兄這般與我交心?今日得與師兄袒露心跡,也算是多年未有之暢快了?!?p>  戌甲大笑一聲,端起托盤遞給關(guān)西鵲,說道:“耽誤師弟正事了?!?p>  關(guān)西鵲一看,跟著接過托盤,也大笑一聲,說道:“不耽誤,不耽誤?!?p>  說完,轉(zhuǎn)身大步出門而去。

  又兩日過去,入山之事皆已辦妥。兩位登仙人便領(lǐng)著眾人謝過管事等人,離開了官驛。一行人乘先前備好的車,一路停停走走好幾日,到了一處地方。登仙人說此地便是上山的渡口,有飛行靈器接送上下山。過不多時,果然見到一件形狀與獨立山飛云車相類的飛行靈器緩緩落于一旁空地之上。一行人進到靈器內(nèi)坐下,一位登仙人自袖中取出一枚牌子嵌入靈器內(nèi)一處凹槽之中,亦如飛云車那般。這飛行靈器便緩緩升起,載著一行人朝浮空山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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