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小婉在和JK，James爬了山，喂了鸚鵡，又和父子倆回到了JK家。她陪著James睡著了以后，從樓上走下來，看著JK剛剛接了電話從外面進(jìn)來。
“他終于睡了？”JK看著小婉輕輕問道。
“嗯！”小婉笑著點點頭。
“小倫剛才給我打了個電話?！盝K說道。
“是嗎？他說什么了嗎？”小婉好奇地問道。
“他沒說什么。感覺他是有很多話要說，每說一個開頭，他又沒再說下去?！盝K說道，“要不你給他打個電話，看看他有沒有什么事？”
小婉點點頭，拿自己的電話撥了過去。Allen接了起來，馬上就問：
“你又跑去找James玩去了？我就知道！”
“你怎么了？”小婉問道。
“你不用管，是我和他的事情。不過其實也沒什么。他一個人，能把孩子拖著也不容易了，能幫他看看James的時候，就幫幫他。但是是在有原則的前提下啊！”Allen忽然說道。
“好！不過你怎么了？”小婉又問道。
“我沒怎么。我一會兒還有事。晚上再去找你！吃了飯趕快回家去，知不知道？”Allen說完了，便掛了電話。
小婉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手機(jī)，JK看著她說：“別擔(dān)心。他周三才走，你還看得到他的。或許他是想叫我晚上不要留你太久，讓你早點回家?！?p> 小婉看看他，說：“他叫我多幫你照顧James?！?p> JK忽然眼睛紅了，點了點頭，一把抱住小婉。久久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小婉抬起頭問JK，“他是不是不準(zhǔn)備回來了？”
JK走到水池邊，洗了把臉，又回過頭看著小婉說：“他會回來的，他舍不得你，也關(guān)心我們每個人?！?p> 那頭的Allen掛了電話，又打了個電話給娜娜：“你要不要現(xiàn)在把小乖帶過來。你們?nèi)绻险n還有什么問題，趁著我今天有空，趕快問。純當(dāng)我是個EAP的同學(xué)。另外，”Allen頓了一下，又說：“不要叫小婉，我今天特地沒叫她?！?p> “好，一會兒來。”娜娜沒有了那天晚上的情緒，平靜地掛了電話。
等娜娜和小乖問完了問題，也六點出頭了。Brad在廚房盛了湯出來的時候，又有人敲門了，打開門，竟然是David。有一瞬間，Brad在想為什么和David會有這么多尷尬的緣份。Allen對著門口的Brad說：“包子，幫人拿雙拖鞋，是我請的客人?！?p> 五個人坐在一起，小婉卻不在，有些尷尬。尤其是David，上來就問：“誒，何小婉不來嗎？”
Allen搖搖頭，“今天沒有她，純是我們幾個和你不熟的人吃飯。你吃不吃？”
David尷尬地笑笑。Allen給他夾了些菜。又說道：“不管怎么認(rèn)識的，相識也算緣分。你怎么會想起來留學(xué)的？聽小婉說你在澳門已經(jīng)是老師了。”
David看了周圍一眼，這是他很希望小婉問他的問題，可是小婉從來沒有問過他。如今有人問了，他卻并不想要回答，只是笑笑說：“還不是覺得自己功底不夠扎實，在學(xué)生面前會露餡。再出來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Allen笑著點點頭，說：“看來還是小婉不在，不給我面子?。∧悄銓硎且粝聛?，還是上完了再回去？”
David又是尷尬地笑笑說：“我本來是想上完就回去的?，F(xiàn)在看，計劃總是在不斷變化中?！?p> Allen聽了，滿意地點點頭，還想再繼續(xù)問下去。Brad趕忙攔住他：“你還有完沒完了？跟審犯人一樣。來，來，來，同志們，相識是緣！不管我們遇見多久了，能在這南半球相遇，就要......”
娜娜看了看面前的果汁，舉起來問道：“就要喝起來？這個？”
Brad尷尬地笑笑：“對，喝起來，喝起來，我們還嫩呢！喝什么酒！”
David也趕忙說：“哎呀，還好是果汁，我也不會喝酒。本來我還有點緊張。”說著也舉起了杯子。
大家一起干了杯。Allen難得地主動熱情，一個勁地給大家倒飲料，夾菜。過了一會兒甚至還和Brad開了幾句玩笑。娜娜也沒閑著，逮著空的時候就要損Allen幾句，只要是娜娜說的話，Allen從頭到尾都沒有反駁過，只是翻翻白眼就算了。逗得David笑了起來，說：“今天才知道你們這么好玩。怪不得會和何小婉是好朋友?！?p> 飯吃得差不多了，Allen又走到大家的旁邊給大家添了一杯果汁。忽然感慨地說：“好久沒這么開心了！今天這頓飯吃得讓我想到剛認(rèn)識你們的時候?？上⊥癫辉凇！?p> Brad翻了個白眼說：“不你特意不叫的嗎？究竟要交代我們什么？分工明確照顧她？”
Allen白了Brad一眼：“你煩不煩！”又舉起杯子和大家碰了個杯，說道：“我今天確實是要請求大家，我不在的時候，幫我多照顧照顧她。她要是生病了什么的，幫我去看看她。拜托大家了!”
一句話說完，在場的人心里，各人是各人的心思。David問道：“你要去哪里？回國嗎？去多久？”
Allen笑笑說：“對。我要回去做心臟手術(shù)。多久回來，我自己也不知道?？次业男呐K有多強(qiáng)大了?！?p> 娜娜拿著筷子的手忽然僵了，她放下了筷子。小乖趕忙往她的旁邊坐了坐，從桌子下面握住了娜娜的手。
Brad看了看Allen，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把這件自己十分忌諱的事情忽然告訴了大家。但是想著他既然這個時候說出來，必然是為了小婉。便沒有說什么，靜靜地聽他說了下去。
David想了想說：“你的心臟病，嚴(yán)重嗎？我有認(rèn)識的醫(yī)生，或許可以幫到你?！?p> Allen舉了舉杯子說：“謝啦！如果我需要的話，不會客氣的。這是從出生就有的毛病。這輩子也治不好的?；厝ナ中g(shù)，也不過是為了活得更久一些而已。”
David聽得十分驚訝，正要問下去。娜娜已經(jīng)控制不了自己，跑去了衛(wèi)生間。小乖也趕忙跟了過去。
Allen回頭看了看娜娜的方向，站起來走到衛(wèi)生間的門口背對著娜娜說：“有什么可哭的！你不是一直要知道。拖了這么久才告訴你，你應(yīng)該早就有心理準(zhǔn)備不是什么好事?！?p> 好不容易等娜娜恢復(fù)了情緒，又回到了座位上。Allen又舉了舉杯子說：“突然說到這個有點尷尬。但我也是出于個人的考慮。何小婉，我是拿她當(dāng)我自己親妹妹的！所以走之前懇請大家?guī)臀液煤谜疹櫵幌?。等我回來，再好好謝謝大家！”
“妹妹？”Brad在旁邊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道，腦海里忽然像電影回放一樣想到兩人平時的互動，忽然明白Allen的表現(xiàn)為什么更像個媽媽，而不是男朋友。
“對！”Allen點頭肯定道：“她自己有父母，但是她和我失散多年的妹妹非常像。我看到她就好像見到自己親妹妹一樣?！闭f完站起來忽然對在座的人鞠了一躬，“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只有你們了。我真的是認(rèn)真地懇請大家?guī)兔Γ ?p> Allen不記得說完這些話以后，每個人的表情是什么了。也不知道Brad是怎么招呼的大家，最后把另外三個人送出了門。他走到了鋼琴前，又彈起了那首舒曼的《兒時情境》。自從上次James來“襲擊”了琴鍵以后，Allen還沒有機(jī)會找人過來調(diào)音。今天彈起來，音準(zhǔn)有點怪。但
Allen還是靜靜地坐在那里，靜靜地彈著。屋外車?yán)锏哪饶嚷犞乔?，腦海里來來回回地放著這么長時間以來的點點滴滴，忽然覺得有人掏空了自己的心。
“嗡！”收拾著餐桌的Brad聽到受不了了，直接過來按住了琴鍵。“你拿小婉當(dāng)妹妹，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難不成在你心里，我和David的地位是一樣的？”Brad生氣地喊道，“誰說你活不了多久！你說這話時，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還有小婉的感受！這就是你今天不叫她的原因？她不在你就可以放縱地頹廢了！”
Allen靜靜地合上了琴蓋，看著Brad說：“不是，我今天不叫她來，是因為我不想當(dāng)著她的面再撒一遍謊。她真的是我親妹妹！”
說完，他抹了抹眼里的熱淚說：“剛開始我?guī)状蜗敫嬖V你。但是我懶得再去回憶那些惡心的童年?；貞浳覀冊趺捶珠_的過程?！盇llen一邊顫抖著聲音，一邊繼續(xù)說著：“她唯一幸運的是到養(yǎng)父母家的時候年齡還小，什么都不知道。她養(yǎng)父母自己的女兒去世了，在他們心里，玥玥不過是個替代，所以今天站在我們跟前的何小婉才會比我們都大一歲?！?p> Brad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知道愣了多久，他抬起頭問：“她真名，叫玥玥？”
Allen點點頭，“方艾玥。最后一個字取得是我親生母親的名字?！?p> 那頭的小婉不安地吃完了晚飯。等JK送小婉到了家，小婉從車?yán)锍鰜?，站在窗外看著JK說：“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很心慌?！?p> JK看著眉頭緊鎖的小婉，對她說：“你上來，我?guī)闳フ宜?！”小婉本要上車，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James，搖搖頭說：“不用了，你帶他趕快去睡吧！他下午沒睡好，現(xiàn)在......”說完就揮了揮手，拿出鑰匙開了門。
小婉洗完了澡，坐在桌前，什么也沒看下去。等到八點多的時候，JK的電話進(jìn)來了，“你有沒有給他打個電話？”
“我沒有，他說了晚上會找我的。我不想讓他覺得我太過緊張。我在想我是不是自己大驚小怪的？你覺得是不是這樣？”小婉問道。
JK看了看外面已經(jīng)黑了的天空，說道：“你不放心，就去看看吧。他應(yīng)該在家。叫好車就給我打個電話，打到他家為止。”
小婉坐在出租車?yán)锏臅r候，忽然聽到手機(jī)里熟悉的歌聲傳了出來，“Row row row your boat， gently down the stream. Merrily merrily merrily， life is but a dream.（劃著你的小船，順著溪流一路緩緩?fù)?。盡管人生有喜有悲，仿佛一場夢，也要用喜樂的心來面對。）”聲音很低沉，卻很有力量，一直陪伴到了小婉下了出租車。小婉掛電話之前，對著JK說：“可以遇見你，是我的福氣?！?p> 等小婉走到Allen家門口，Brad聽到敲門聲來給她開門的時候，迎接小婉的，是兩個眼睛都有些紅腫的大男人。
小婉看著二人藏不住的悲戚神色，不知道要說什么：“我，我有些不放心，想想還是過來看一眼。你們，還好嗎？”
Allen不知道要說什么好，Brad忽然勉強(qiáng)自己笑笑說：“糟糕，真的藏不住了，要不然今天晚上就把我們的關(guān)系告訴小婉？”
Allen走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又出來嫌棄地看看Brad說：“你惡心不惡心！我都要走了，不要玷污了我的好名聲。外頭好幾個人追我，我已經(jīng)忙不過來了?！闭f著又一把拉過小婉說：“你來了也好，我?guī)闳タ磋€匙的位置。我不在的時候，如果你要過來，直接去拿就好了?！?p> 兩個人來到了戶外，外頭的燈都亮了。走過一盞白色光的燈下面的時候，Allen紅腫的眼睛看得尤為清楚。小婉停下了腳步，問道：“你還好嗎？為什么我覺得哪里不對？”
Allen清了清嗓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拽著她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說：“沒什么事，兩個男人偶爾也會說說家長里短的事情。極其偶爾，正好今天被你碰到了。微概率事件?！?p> 小婉知道Allen不想告訴她，只好不再問下去。
Allen指著鑰匙的位置給小婉看了看，又叫她自己拿出來試了試。小婉說：“其實你不在，我來了也......”剛想哭的時候，趕忙嘿嘿嘿笑笑：“坐公交車過來有點麻煩。”
Allen沒有笑，也沒有表現(xiàn)出難受，很平靜地說：“我知道。但是萬一呢，如果你租的房子有了什么問題，你就帶著行李搬過來。住哪個房間隨便你。我的房間也可以。我都和包子交代過了。”
小婉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了，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Allen。Allen還是很平靜，把小婉又轉(zhuǎn)了回來，輕輕地摸著她的頭發(fā)說：“玥玥，”想了想又說：“我是說小婉，從現(xiàn)在開始，你要長大了，要變堅強(qiáng)。要像個真正的大姑娘了?？藿鉀Q不了任何問題，你知不知道？”
“啊？”小婉哽咽地說：“我不知道?！毕肓讼?，看著Allen紅腫的眼睛，又重重地點點頭，說：“我知道！我以后，盡量不哭了！”
Allen又看看她，問道：“昨天給你買的衣服，為什么沒穿？不是叫你要常穿嗎？”
小婉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說道：“我洗了，還沒干?！?p> Allen點點頭：“明早要是能干，就穿著，我明天和后天都陪著你。反正也沒什么事做了?！?p> 小婉點點頭，想了想，又問道：“包括陪著我?guī)ames？和上課？”
Allen點點頭，想了想又說：“哎！想不到實習(xí)的時候要遛狗，現(xiàn)在結(jié)束了還要遛娃！我這是什么命？究竟誰遛誰？遛吧！明早我去接你！”
等小婉到家了，已經(jīng)十點多了。她擔(dān)心JK睡了，便發(fā)了條信息給他。JK的電話馬上又打過來了?！澳氵€沒睡嗎？我以為你已經(jīng)睡了，明早還要上班?！毙⊥裾f道。
“你沒有消息，我怎么睡得著？他還好嗎？”JK問道。
“還好，”小婉想著Allen和Brad紅腫的眼睛，不想再讓JK擔(dān)心，便說道：“可是明后兩天，Allen要和我一起，我沒法來吃早飯了?！?p> “好?。∥颐靼?。沒關(guān)系。等過了這幾天，我們每天讀兩個故事，把少掉的補(bǔ)起來?！盝K壓抑住心里的失落，說道。
“我，”小婉想到今晚Allen對她說的話，說道：“我不想長大。我不想?，F(xiàn)在對于我來說，已經(jīng)足夠大了，我不想要那么堅強(qiáng)，我做不到?！?p> “你不想長大，就不要長。我替你長大，我替你堅強(qiáng)。反正我已經(jīng)比你大很多了。我不介意再多長一些?！盝K說這話的時候，忽然希望自己一伸手，就可以跨越這幾個街區(qū)的空間，把小婉摟在懷里，摸摸她的腦袋。
夜啊，你為何如此的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