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岑岑好像并不意外,攏起大衣長長的下擺在王長友的身邊坐下說:“意料之中,老王你詳細說說?!?p> ……
看著小廖書記的側(cè)臉,王長友感慨萬千。廖岑岑是個不折不扣的90后,上個月剛過完26歲的生日。2016年年末、17年年初的時候還是王長友親自從南江把她接回的北河村。
初次見面,廖岑岑就沒能給王長友留下什么好印象。這姑娘不但長著張卵圓型的娃娃臉,就連鼻子附近的兩三顆的小雀斑都不知道用化妝品遮一下;戴著眼鏡,扎著馬尾辮子,跟在老支書的身后,怯生生的簡直就像個學(xué)生,哪里有半點第一書記的模樣喲!
他當(dāng)時是真的擔(dān)心,就她這幅乖乖女的形象,能不能鎮(zhèn)得住北河村的這幫村民!可是一年過去了,王長友又忍不住要喊一聲:“真香!”
想起臨走之前小廖書記對他說的那番話,王長友佩服的說:“還是書記你有先見之明;強娃子和以前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我跟他說村里要脫貧攻堅,結(jié)果他反倒把我當(dāng)成上門去打秋風(fēng)的了,財大氣粗的跟我說拿百八十萬的辦個廠,搞啥子玩具!”
玩具?廖岑岑一聽就皺起了眉。昊天也是北河村出去的人,怎么會不知道玩具廠的污染有多大!光一個廢氣處理,就遠不是他百八十萬能做得到的……果然是風(fēng)光了、發(fā)達了就把村里的窮親戚當(dāng)討口子、要飯的了!
廖岑岑柔聲安慰他說:“原本也并未指望他?!蓖蹰L友在第一書記面前吹了牛,結(jié)果卻把牛皮給吹破了,這會兒也臊的可以,掩飾般的喝了口熱水說:“我在省城一刻也待不下去,所以就坐車子就回來了!”
廖岑岑展顏一笑:“脫貧是咱們?nèi)迦说氖聝?,在這場戰(zhàn)役中,除了像昊天這樣的榜樣帶頭力量之外,我覺得更多的還是要靠咱們自己去努力奮斗!既要有人敢闖敢試、更要有人緊隨其后,這樣咱們?nèi)宀拍軘Q成一股繩,啃下這塊硬骨頭!好了,不說他了,正好我這遇到件棘手的事情,老王你幫我參謀參謀?”
王長友趕緊甩頭把這些有的沒的全都驅(qū)除出去,集中注意力后,才開口問:“遇到什么難事了?”
廖岑岑聞言扁了扁嘴,臉上利馬多了幾分26歲的女人該有的生動,也少了幾分第一書記的盛氣,眉頭微蹙的對他說:“明年的扶貧款發(fā)下來了!”
……
北河村的夜晚寧靜、黑暗。夜空中不知何時飄起了小雪,落在山頂、落在田間、落在陸上,像舞臺上黑色幕布里漏出的光,為夜歸的人們照亮回家的路。
村民們多已安睡,只剩下寥寥的幾間房屋還亮著暖黃色的燈光,為這冰冷的雪夜增添了幾分溫度。
村外遠處的小河邊,老翁架起釣竿,獨釣寒江雪;
村內(nèi)舍不得開空調(diào),也不讓生火取暖的村支兩委辦公室內(nèi),卻突兀的傳出一聲驚呼:“你說什么?不發(fā)了!”
王長友嘴張得能塞進去個地瓜,他目瞪口呆的看著一臉漲紅的廖岑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就在方才,這位才26歲的第一書記做出了個膽大到不可思議的決定——她不打算發(fā)今年的扶貧款了!
王長友以為這姑娘得了失心瘋,否則她怎么敢克扣國家撥下來的扶貧款?!
廖岑岑恨不得堵住他的嘴,連拉帶拽的把他摁到椅子上坐好了,才用蚊聲說道:“不是不發(fā),只是換一種方式?!?p> 見王長友還不理解,廖岑岑就指著村口的方向說:“也不是不發(fā),就是不按人頭平均分配了;我要做電商!我要把我們村的東西給賣出去??!”
王長友腦子有些不夠用了,隨著國內(nèi)物流行業(yè)的全面興起,“電商”這個名詞兒就算是7歲孩童都不陌生;可老聽說電商、電商的,那到底啥是電商?。?p> 王長友以為電商就是村口小賣部的門頭上掛著的印有“CAINIAO”拼音的牌子。
有那塊牌子,村里人在網(wǎng)上買了東西就有騎著摩托車的小伙子給送過來;也有人買回來東西覺得不滿意,有質(zhì)量問題或者是大小不合身,也把東西拿到那里去進行退換。一開始村民們都怕麻煩,結(jié)果小賣部的老板娘卻告訴大家:“退貨有啥子嘛,在手機上這里、這里點兩下,看到?jīng)]有,你買的東西的信息和賣家的收貨地址就出來了;然后選這個退貨理由、以及退款方式,像你這個單子有運費險,都不用給運費了,我這邊打出來單子,把運單號掃碼進去,你回家等著就行了?!?p> 自從廖岑岑和老支書的女兒搞了這個啥子“驛站”以后,她那生意就好的不行。每天人來人往的、絡(luò)繹不絕;村民們?nèi)ト】爝f的同時,總是習(xí)慣了在她那里再多買包煙、或者買瓶飲料、買個零嘴啥的。
一開始都是礙于面子,覺得人家?guī)湍惚9芸爝f,還不收你錢,都到鋪子上了不買點兒東西不好意思的嘛!
可后來,北河村的村民們卻發(fā)現(xiàn)他們居然也有購買欲望了。小賣部時不時就上新鮮東西,啥子都有;村里人沒抽過的香煙、沒喝過的好酒、沒見過的飲料、沒吃過的榴蓮蛋糕……還有各種小電子產(chǎn)品,像啥子電飯鍋、充電寶、手機殼、手機支架、還有各種開瓶子的、開罐頭的;現(xiàn)在就連北河村的村民們都承認(rèn),罐頭刀硬是比菜刀好用,莫得技術(shù)含量、還不傷手,就是屋頭的老婆婆都用的來。
小賣部搞的紅紅火火,得了紅眼病的自然不在少數(shù)。
官司打到廖岑岑這里,她拍著桌子質(zhì)問那些人:“當(dāng)初我說要把快遞驛站搞到村里來,你們是咋樣反對的?咋樣給我潑冷水的??咋樣說我‘丑人多作怪’的!”
一句話,杵的這些人灰頭土臉的……
所以現(xiàn)在王長友一聽她要搞啥子電商,盡管不懂,但心里也是認(rèn)可的;只是就是不知道她想哪樣個搞法,聽口氣,好像這次的規(guī)模還不小哦?
“我們村盛產(chǎn)蘋果、核桃、還有玫瑰香橙……每年山上的果樹開花的時候,白中帶粉、粉中嵌金,那一層層的花兒就像是從天空直接潑下來的顏色!我們村的美是外人看不見的??!但是,就因為那段鬼見愁,我們村就沒法像南江的其它那些村子一樣,搞餐飲、搞農(nóng)家樂,光是這一項,村民的平均年收入就比人家低一千多。也正是因為那段鬼見愁,每到水果收獲的季節(jié),咱們村的果農(nóng)就急的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著覺。新鮮的水果運不出去,外面的水果商也不敢進來,只能用火三輪、小四輪一點一點的拉到城里去賣;剩下大量的鮮果只能做成果干或者罐頭!利潤你們也都看到了,在整個供應(yīng)鏈之中,我們是最初級的原料供應(yīng)方,出力最多,賺得最少!這樣的結(jié)果,老王,你甘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