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樞府里這幾日流言頗多，左右議論著赤霄宮里發(fā)生的大事兒，但只要見聞仲來又立馬閉口不談。回來沒幾日端得是沒甚趣味，剛剛去三清殿上完香聞仲又回到雷霆殿打理四部公務。
約莫又混了一兩年罷。
“老大，近幾日凡間可有甚新鮮事耶？”聞仲手持竹簡問道。
大殿雷神不少，皓翁律令也在，都在各忙各的，鄧忠站在聞仲身旁道：“回稟天尊，不敢戲謔新鮮，的確有樁喪事與天尊有牽掛?！?p> 鄧忠這么一說就勾起了聞仲興趣，“哦？且說來看看?！?p> 鄧忠道：“前些日弟子去南方行雷，臨汴梁都城見滿城縞素又化成凡人模樣到坊間一問方才得知是趙官家駕崩了?！?p> 聞仲目光一閃，心頭仿佛被堵上兩日一塊石頭，“二哥意氣風發(fā)豪杰英雄，怎生遭此短壽之災...”遙想當年二人也是金戈鐵馬，追隨郭威帳下戰(zhàn)則互修戈甲，息則不醉不歸?！熬瓦@轉眼間便十多年過去了，又走一故人矣。”
霎時間已然無心打理公務，心里想起了種種與趙匡胤的往事，年少時何等輕狂灑脫？
“弟子知道天尊與趙官人淵源，下界時還特意上了一炷香?！编囍覔u頭嘆氣道，“那趙大官人功德超群仁義無雙，一曲杯酒釋兵權笑罷多少開國之君，怎奈這等短命？也不知道北極禍?？偹竞硕ㄊ窃趺崔k事的。”
“禍福自有命數(shù)，北極有北極的考量；我們只管天象四時懂不得其中奧妙。”聞仲亦是無奈，原本還想尋著閑暇去望望自己二哥，“趙官人既歿那現(xiàn)在是何人當朝？”
“太后懿旨著其胞弟趙光義襲承大統(tǒng)，于太廟焚香祭天通稟玉皇紫微，聽聞紫微大帝已經(jīng)應允了?！编囍一卮鸬馈?p> 聞仲心中頓生疑慮，“元朗育有子嗣，本來有大統(tǒng)承襲之人，緣何讓趙光義那廝繼位？”
“同是趙家一脈，有何不妥乎？”鄧忠自然是不了解趙光義，故而請教他天尊道。
“雖是一脈，德行卻偏差十萬，我與那趙二素有往來熟知其德行?！甭勚俚?。
“也許是趙大官人龍子尚幼罷！”
聞仲想興許是罷，難得多想越想腦殼越大，索性丟了卷子拂袖回殿歇息。吩咐好瑣事聞仲把卷子全拋給皓翁自己先溜了。
正當是黃昏時分，雷界山是難得能欣賞到落日黃昏美景的地方兒，有道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痹揪蜁一ㄒ滑F(xiàn)的美景卻在不知不覺間被聞仲錯過了無數(shù)次。不知怎樣想的，今日聞仲忽然想去落日崖頭看看，說著就去了。
落日崖正在仁化宮旁，沿松柏棋局后邊兒一條小路攀登直上，不消半柱香功夫就能登上崖頭。落日崖乃是云界山二十四峰巔之首；懸崖壁立千仞垂立云霄、千尺凌云俯瞰群峰。崖頭乃有一開闊地有得二三丈見方，地上青草茵茵野花七色；崖旁一顆盤虬臥龍的老樹掩映西方一道殘黃。
好地方。人啊總不在意身邊的美好。聞仲佇立崖頭聽微風耳語，閉目沉息思往昔故人。
秋雨綿綿，風吹石橋。油紙傘下，驚世佳人。
當年石橋初遇恍如昨日，似乎現(xiàn)在都還嗅得到當年擦肩回眸時丫頭青絲的暗香。
“敢問姑娘芳名？”
“林墨雪，雙木林。”
“公子呢？”
“柳平，字寒霜?！?p> “不知覺已經(jīng)十六七年了，那丫頭不曉得是何時追上天來的...不知道在寂寞月宮里受了委屈否？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干什么。”仿佛那須臾七年便占據(jù)了聞仲一生，那七年是聞仲躲不過的劫。
在落日崖神游了將近一個時辰，不覺天色已經(jīng)暗了，馬上群星就要出來了，那美景不可獨賞聞仲還是決計回殿看書。
轉悠著回到仁化宮相思殿，聞仲探了探子鳶屋里沒甚聲響料想那姑娘應該是竄到別府找仙女們玩耍去了，不見子鳶孤獨地守在殿里聞仲心里莫名高興。穿過子鳶門前回廊回到自己屋里，桌案上的文房四寶百家書集都被打理地整齊，椅子把兒上還有一件洗干凈的素服供聞仲換穿，茶壺里的水也是滿滿的。
不想念經(jīng)，聞仲隨意從書柜里抽出一本民間雜談看起來，里邊兒有許多趣味故事逗地聞仲哈哈大笑。
夜里燭光撲朔，子鳶不知從哪來玩?；貋頋M頭大汗，還沒有回閨房洗澡便來尋聞仲了。
真?zhèn)€纖巧姑娘，滿頭珠汗粘著頭發(fā)，臉頰通紅小喘著嬌氣。剛進門子鳶碰著聞仲便嚇得不敢抬頭，雙手緊抱著一副卷軸。
“奴婢見過聞天尊?！弊峪S埋頭道。
聞仲正笑地開心，見子鳶來立馬收斂了笑容并把手里的雜書壓到經(jīng)書下面。
“子鳶手里拿的甚？”聞仲問道。
子鳶回答聞仲道：“天尊難道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愛畫不見了嗎？”子鳶走到聞仲案前放下卷軸又說，“這是天尊夢中仙女圖，這幾日天潮我白天拿出去晾了晾，回府才取來還給天尊?！?p> 聞仲小心翼翼打開畫軸生怕花了像，“還是子鳶心細，這幾日庭院潮濕明日我就吩咐當值的收點水汽?！?p> “天尊不知道多愛惜畫中女子，竟還用起了私權?！弊峪S酸酸說道，“就是不知道這女子與天尊有甚淵源？”
聞仲愛惜地看著畫像道：“只是故人耳?！?p> “原來此間再漂亮的女子也比不得一幅畫?！弊峪S嘴里默默道。
聞仲乍地回神似乎聽見了子鳶的牢騷，慌忙收了畫軸。見子鳶沒走聞仲摸摸肚子道：“本座腹欲，請子鳶給我料理些素食吧?！?p> 子鳶興許是受了聞仲氣吃了墨雪畫像的醋竟然撒起嬌來，“天尊餓自己去灶房尋吃的，奴婢還要回房洗澡呢。”說完子鳶一撅嘴溜煙兒跑回自家房間了。
“這姑娘...”聞仲笑笑搖頭道，收好畫軸聞仲換了身兒素衣出門，先是去東西華臺和三十六院司轉悠了一圈兒看看手下雷神天君們有無偷懶，又去文宣殿、三清殿檢查了燭火安全否，最后才晃到雷霆后殿里的灶房頭找吃的。
灶房離雷霆大殿還是有二里路，臨著半夜三更灶房主事早不知道跑哪兒去偷著睡覺呢。好歹是個府院灶房，端得大耶來回看得有四五個房間，擱葷食的擱葷食、擱素菜的擱素菜；五谷雜狼油鹽醬醋、鍋碗瓢盆等各有各的放置。
說是沒酒癮但最近聞仲飲起酒來越發(fā)不得收拾，正說著聞大天尊就鉆到酒房里拿了一壇泥封陳釀。一手提溜著酒壇子搖搖晃晃地又竄到伙房，尋思著找點花生酸菜之類的下酒。
話正說著便有巡視府院的雷神將軍們剛好轉到灶房。二位雷神也不是他人正好是老二辛環(huán)和老三張節(jié)。二人一個持水火棍一個持雷神戟聊著小天兒走在回廊上，碰巧聽見灶房里窸窸窣窣有甚奇怪聲響。
“老三你聽，灶房里有人誒！”辛環(huán)豎起耳朵貼近屋子一邊兒給張節(jié)說話。
張節(jié)說話麻煩也不作回答，只點點頭，心想多半是四弟又來灶房偷酒葷了。
正合張節(jié)意思，辛環(huán)道：“準是陶黑豬趁皓翁不在半夜縮到這里偷吃的！”辛環(huán)把水火棍遞給張節(jié)拿著，自己尖著腳步順走門后的長掃把慢慢摸進灶房。
聞仲一心摸索吃的也沒注意身后，趕上燈火灰暗辛環(huán)哪里認得，只一心思想著捉弄人。“哪里來的偷吃貨！該打！”辛環(huán)不辯是誰舉起掃把對著聞仲屁股就一陣狂打。
“哪個偷襲本座！”驚地聞仲趕忙蓄起掌心雷。
“本...本座？”這不是聞大官人嗎？一聽聲音辛環(huán)便知道闖禍了！辛環(huán)真?zhèn)€機靈，趁著黑燈瞎火溜出門外搞緊把掃把遞給張節(jié)。
只見一黑影打完自己便溜出灶房，聞仲火冒三丈移形追去，“哪個潑皮無賴偷襲本座？”
“見過天尊?！毙镰h(huán)退在張節(jié)身后恭敬道。
“見...見...見...”張節(jié)一手雷神戟一手竹掃帚被聞仲嚇得說不出話。
“老三！我看你喜歡掃把得很吶！”聞仲可還沒遭這般打過。
張節(jié)被聞仲一喝更加口吃，連連咽口水。辛環(huán)這潑皮幫襯道：“回稟天尊，老三哪敢冒犯您？只是我倆誤認您是老四由是想捉弄他，哪里想得到天尊您會來巡查灶房哩。”
“好吧?！甭勚傩睦锏?，但是這群潑皮欠缺管教好久沒收拾他們了，“老三你也別放這掃把了，明天開始去掃仁化宮。”
張節(jié)連連點頭，如此他便可以天天看見子鳶了，對他而言反倒是嘉獎。
辛環(huán)瞅見老三遭罰掃地不禁偷著嘻嘻笑，哪知聞仲又說：“老二你明天去掃東西華臺、三十六院司，掃到我說不掃為止。”
吩咐完，聞仲回灶房收拾起酒菜，橫眼看了兩位雷神一眼轉身走了。
“掃三十六院司？聞大官人也太離譜了罷？難道是我的猴子得罪了天尊嗎？”辛環(huán)一臉懵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