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來到外屋，又按原來位置坐下，楠子道長重新燒水泡茶。胡玉明看他只是瞎忙活，卻不接著剛才的話說，便催到：“楠子道長，你可倒是接著說呀。出來怎么又不說了？”文世衡和靜守凡也都眼巴巴的看著他，滿懷期盼的等著他的下文，只是不好像胡玉明一樣催促而已。楠子道長給每人倒了一杯茶后，又開始了沉默。好一會兒，胡玉明見他不說話，又不耐煩的說：“你倒是說呀，楠子，賣關(guān)子也不是這么賣的，你要不一開始就別說，要不就快點說，我最著急別人說半截話?！遍拥篱L這才開口說：“當時這件事是記在紙上，輯錄成書的，而且從成書的候起，就定了規(guī)矩，同一時間，只能有兩代弟子閱覽，并且每代弟子中只允許兩個人看。也就是在同一時代，世上一共只有四個能人看到這本書。上一代的兩名弟子中有一人羽化，下一代再選一人開禁讀這本書，如此薪盡火傳的延續(xù)。后來藏書樓毀于一場雷火，當時的掌教宗師認為是上面所記的東西泄了天機，遭了天譴，于是上面所記的內(nèi)容便只靠口耳相傳，不再落于紙上，也是每代只傳兩人。其實這樣做的目的，最主要是防止單傳出現(xiàn)意外，斷了延續(xù)，同時又能防止傳播范圍過大，走露機密泄了天機?！?p> 說到這里，他又給大家續(xù)上水，直視著前面，目光似乎穿過了墻壁，越過了重重屋宇，直到極遙遠處，然后微閉起雙眼，似是吟詠又似是背誦，慢聲說道：“議論未絕，忽天呈異相。隱隱有異光自天宇而落，上下四圍皆籠罩其中，忽明忽暗，明時如朗月明日高懸，暗時如霧如紗遮蔽。眾人皆身處之中，但見光彩繚繞，瞬息間萬千變化，令人目不暇給。正驚疑間，忽見光芒盡散，四圍一凈。旋即，忽見宇宙星河，大千萬有，日月風云，山河大地，天外之天，境外之境，皆非此身所處、此世所見。奇禽異獸宏巨細小見所未見，似人似鬼似仙似佛之物，同樣亦有高大如山岳，細小如螻蟻者，星球微塵飛馳運轉(zhuǎn)不可狀述。又見異域如城如國，似仙境非仙境，似佛國非佛國，星槎飛駛，流云穿梭，山岳高聳，江河奔騰，星球運轉(zhuǎn)，河漢變幻，皆非此世間所有，亦非此世間所見，即便思接千載、目通萬里，即便馳騁心意、窮極想象，亦不可比擬。但覺種種狀狀，由遠及近，迎面飛來，掠空而去，蒼云白狗，野馬塵埃，電光石火，倏起倏滅，如法如幻，如夢如實。諸般異象，轉(zhuǎn)瞬即逝，皆是世間所無，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無法盡皆詳見詳辯，亦無法詳述詳記。似又非眼目所見，一切種種直自心腦中憑空生出一般，又似眼目所見，直印心腦。目炫神迷，無法辯析。忽又見異物遍布，浮于空中，似金似玉，非珍非寶，形狀不一，巨者直如天地，細者僅米粟，有光芒閃耀者，有暗淡如常者。余見巴思八取一物于手中端詳，亦于空中隨取一物。不料異物甫一入手，忽生異感，心魄被奪，神馳意飛，宛如圣胎嬰兒過重樓、沖三關(guān)、破泥丸、白日升空般，竟欲破體而去。余靈臺尚有一線之明，知絕非修練有成之象，直似被奪舍劫魄般，忙將物藏于懷中，收攝心神，鎖心猿、拴意馬。未竟，忽覺天地間一靜，所有種種，憑空而逝，絕非煙云流散般，竟似突然隱去。時天宇明靜，萬籟俱寂，種種異象竟然皆如未曾有過一般。眾人如夢初醒，幻境盡消，竟不知此時何時、此地何地，忽又見地表諸物崩塌毀損，盡為齏粉，堆伏于地，忽又如流光聚合，一切散去，諸般種種化為烏有，大地之上空無一物，只眾人如死如睡呆立其上。手中書藉，項上珠串，拂塵禪杖，僧帽道冠，亦憑空消失，唯眾人衣物如舊。忽又覺懷中沉重，探手摸之，所取異物仍在焉?！?p> 楠子道長說完，沉默良久，才睜開眼睛，捋一捋胡須，看向三人。胡玉明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太玄幻了，直覺目炫神迷?！弊约航o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來輕輕的啜了一口，放下杯子，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說：“楠子道長，你這背了一大段古文，是你們代代相傳的內(nèi)容嗎？太玄了，這都說的什么亂七八糟的，再說，不是每代只有兩個人知道嗎，為什么今天不保密了，講給這么多人聽?！蔽氖篮馀c靜守凡也有同樣疑問，都看著楠子道長，等著他的解答。
楠子道長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緩緩的說：“元朝最后一場佛道之辯，起因就是《老子八十一化圖》，辯論的主要內(nèi)容也是到底是不是老子化胡。說句欺師滅祖的話，我也認為老子西去化胡是臆造的，《老子八十一化圖》是虛構(gòu)出來的，但當時事關(guān)道家興衰，所以不論真?zhèn)?，必須要?yīng)辯。關(guān)于辯論的過程和結(jié)果，有很多記載，最流行的就是《大元至元辯偽錄》。但我們?nèi)媾蓞s又有另一版本的記述。剛才這段話，是本派當時的掌教真人張志敬記錄的。他不只是那場辯論的親歷者，而且道家一方以他為首。據(jù)各代相傳，在他的記錄中，前面與其他此類的記錄內(nèi)容相差無幾，只是最后一部分與所有其他此類記錄都不一樣。他在記述中寫道，辯論的最后一天，朝廷的評判人員正在議論雙方的勝負時，出現(xiàn)了異常天象。之后，蒙哥皇帝及朝庭官員不知是何征兆，更不知是吉是兇，便封鎖所有消息，不允許任何人記錄傳播，對所參與這次辯論的所有人都做了嚴格控制。朝庭官員自然不用說，參與辯論的佛家諸人本就與朝庭是同一方，也好約束。只有全真道這一方，就不好說了，總不能殺了滅口。于是朝庭就勒令十七個道士出家在龍覺寺，作為人質(zhì)。只要全真道一方走漏消息，就拿這十七人問罪開刀。我全真道派也不知這異常天象到底是什么，到底是吉是兇，有合寓意。但掌教真人相信，如果全真道中如果有人能破解迷團，必定能大興我全真道派。于是張志敬便冒死記了下來，寫成文字輯錄成冊，而且藏之深山古洞之中。元朝朝廷曾先后派人對當時的上百家全真道觀明查暗訪的搜尋了數(shù)十次，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破綻。張志敬真人羽化之時，將藏匿地點告訴了下一代的兩位道士，才使當時這場辯論的另一半真相，得以流傳了下來。而且，張志敬真人說，八思巴曾秘會于他，雙方檢視當時所取之物，都不知為何物，于是又各自收藏起來。八思巴還說，他正在探尋那場異象，而且已有所得，但是已被朝庭發(fā)覺，可能無法繼續(xù)了?！?p> 說到這里，他喝了口茶水，發(fā)覺已經(jīng)涼了，便倒在鑲于茶幾上的石板面上，看著那汪水順著幾個小孔流完，接著才又說：“那次會面之后不久，八思巴便圓寂身亡了。張志敬真人猜測，八思巴可能是被朝廷害死的，也可能是詐死埋名，去探尋那場異象了。畢竟，那場異象對方外修行之人誘惑太大了。”說完，自顧自的添水泡茶，不再說話了。
靜守凡等了一會兒，見楠子道長一直沉默，便問道：“老師，那張真人和八思巴所取的兩個異物怎么沒有被被朝庭收走，還保流了下來呢？”楠子道長倒了一杯茶，放在嘴邊輕輕的吹了一口，說道：“這個張真人沒有記述，我也不好妄猜，可能當時在場的人都認為與其他物品一樣化為烏有了，所以并沒有搜撿，于是這件異物便被這兩人留了下來。這件異物，張真人是傳給誰了，是不是保存了下來，本派中從來沒有記述，也從來無人提起。”文世衡摸著包羊皮卷的布包說：“如果這是巴思八的遺物，那是不是有可能記錄的他探尋異象的過程和結(jié)果呢？對了，楠子道長，有關(guān)那場異象，你們?nèi)娴罌]有探尋過嗎？”
楠子道長放下杯子說：“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想來或許應(yīng)該有，只不過是本派中其他支派在做吧。剛才老胡問為什么不保守這個秘密了？其實這個秘密我早就不想保守了，只不過是沒有機緣說出來。元朝滅亡了幾百年了，不會有人再為些看管本教了。而且現(xiàn)在科學文明昌盛，也有條件對那場異象做探索和研究了。我也曾做過種種推測，但最后發(fā)覺都不成立。比如，我曾推測，這是海市蜃樓，但為什么會真有物體出現(xiàn)，又為什么最后地上所有物體都消失不見了？我也曾推測，是當時外星人的全息投影和跨時空傳送，而且是激光之類把地上的物體摧毀了，但又覺得太過科幻，或者是高維度空間的碎片落到地球上，什么時空錯亂、古今穿越、空間坍縮等其他許多的推測就不說了，要不就無法驗證，要不就難以用科學證明，反正都無法自圓其說，總之一直不得其解?；蛟S，是我們認知之外的某種存在，但怎么就來到了地球上呢？”
說到這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來，轉(zhuǎn)頭對文世衡說：“對，我有一個研究生同學，姓端木。你們別誤會，這是個很少見的姓氏，但千真萬確的中國姓氏，不是日本的姓氏。他在北大做教授，對八思巴文很有研究。你可以抽時間找他幫你解讀一下這上面的內(nèi)容，而且，如果我有時間，也可以陪你同去。解讀出來，不只能滿足我的好奇心，也許能解開那個異境之迷?！焙衩饕颤c頭贊同：“對，我也可以同去。而且人多點，可以防止出現(xiàn)什么意外?！膘o守凡看著楠子道長說：“老師，最近我也很閑?！遍拥篱L看著他說道：“什么叫我也很閑，難道我去是因為我閑嗎？”文世衡想了想說：“不行，我最近去不了。我們公司最近一直都很緊，恐怕我抽不出時間來。道長，你看這樣行不，你和我?guī)煾高€有靜師兄帶著羊皮卷去BJ，解讀完了回來再告訴我?！遍拥篱L搖了搖頭說：“那不行，你是正主，你不去也不合適，這個東西還是你保管著。不過也不必忙在一時，哪天有空了，坐高鐵來回有多半天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