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剖心2

　　我疼的顫抖不止，因脖頸的傷口連吐字都變的小心翼翼，“救的了。”

　　這句堅決言辭似是喚醒了春景明的一點理智，他將指尖緩松，唇畔再度浮出個溫煦的笑來，翻臉如翻書的柔柔問道：“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

　　我看他敷衍的假笑直覺得不對，還沒來得及察覺哪里不對，春景明猛然再提手，五指微攏，只在瞬息之間用著刁鉆的氣勁直直的刺穿了我的胸口，拳頭大般的窟窿在我的胸口糜爛綻放，我那一剎卻像沒知覺的石塊，只是睜著開始渙散的眼，看著一顆仍在蓬勃跳動的心臟被春景明握在手中。

　　神，從來不是萬能的。

　　撕裂的痛意找回基調(diào)，猛烈反噬回四肢百骸，我堅持不住的絕望哀嚎，摧心剖肝的痛叫發(fā)出的音似獸類般滲人。難以言喻的痛戚難以形容，就算有縛仙鎖桎梏，我的腿腳胳膊也克制不住的劇顫掙扎，取決于生的反應(yīng)，我的神識和軀體似在這個階段一分為二，一邊讓我感受這無法忍受讓人面目扭曲的痛意，一邊讓我清楚的認(rèn)知到我不會神識潰散，我會在這場酷刑的結(jié)尾仍頑強的活過來。

　　春景明捧著我的心臟，猖獗癲瘋的大笑，“你要怎么救，徐青崖都魂飛魄散了，你要怎么救，拿你的心來代替他沒有的心嗎，你算什么東西，你的心都是骯臟，流淌著你們神族的傲慢自私，你怎么跟他一顆玲瓏剔透的心比較？”

　　我甫出的氣息都是黏稠帶著血腥味的，唇齒里也皆是臟器受傷而難以自抑的腥味，痛至至極的血洇回了我的眼。

　　春景明仍在喋喋不休的宣判我，“你還想在這里騙我，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一面之詞嗎，你傷害徐青崖，我今日就要百倍的奉還，你是神，不會死，我就每天讓你感受著剜心的痛苦！我讓你不得好死?！?p>　　我已經(jīng)痛的反應(yīng)不了他話語中的含義，恨不得讓我自決生死的痛連綿增進(jìn)的再度來更多的痛，我咬牙吞咽下涌呈的腥血，拼搏著最后的一絲氣力，朝他瘋癲近乎暴露絨毛的臉噴出一口血。

　　他的如玉面頰登時猶如潑到硫酸，腥臭和焚燒的味道遽然驚爆，燃滿整個洞窟內(nèi)，他沒能想到我在剜心還有力氣反抗，我也沒能想到趨邪避祟的神血有這么強大的能力，但除了能毀掉那張丑惡的嘴臉外，我更陷入絕望中。

　　又是失策的一計！

　　春景明嘶吼的歇斯底里，他雙手捧住臉不斷在巢穴里翻滾咆哮，我額前碎發(fā)被涔涔冷汗洇濕，垂散眼前遮擋視線，只能讓我看個大概。

　　只見他如玉指排下蓋覆的面頰紅黢一片，五官被燙灼的成漿糊，他由亢漸轉(zhuǎn)低婉的凄厲慘叫，最終現(xiàn)出九尾狐本體的可怖模樣。

　　一雙瑩綠獸眸亮而詭譎，青面獠牙深褐絨毛，張著血盆大口咯出鮮血來。

　　他憤懣的嘶吼著朝我撲來，嘴翕張的和傳說中氣吞山河的饕餮別無二致，我果斷閉眼，坦然接受即將到來的深淵巨口，營造出神族專屬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實則心里發(fā)慌罵娘。

　　只是腥風(fēng)撲面許久，也沒襲來疼痛，我索性破罐子破摔的催促他：“能不能快點？我會怕你？”

　　但因胸口列缺的窟窿使然，我說的話聲如蚊嗡，自己都沒能聽清說了什么話，可耳中突兀傳來聲輕呵的笑聲，我猛睜開眼，眼前還是九尾狐的一張絨面，可當(dāng)初擺在威武龐碩身軀上的首級如今被人隨意的提拎著。

　　睜大的眼盡是死不瞑目的猙獰驚恐。

　　妖道從毛絨頭顱后側(cè)首露出個矜傲的笑，“不用謝?！?p>　　我痛的連事都想不清楚，也懶得剖析妖道出現(xiàn)在這里的恰當(dāng)時機，一事歸一事，再多的憎恨我都得擱置一旁，面對此事于情于理的道一聲謝，我微微頷首，聲微但一字一字咬的清晰道：“此恩難報。”

　　他兩指緩挲下頜，往我血肉模糊卻漸愈的傷口看了眼，從袖兜里掏出瓶金瘡藥，嘚瑟在我面前晃了晃，隨后打開瓶蓋一氣呵成的給自己些許破皮的手擦了擦藥，感嘆道：“可真疼。”

　　我直白的說：“你是不是有點疾?。俊?p>　　他嘆了聲附和道：“是呢，思你成疾因你生疴?！?p>　　我在人間吃的飯都快因這一句話嘔出來了。什么事情最讓人接受不了，那就是與你萍水相逢的自信男人說著他自以為是的撩人情話。

　　我道：“你還有什么事情嗎？”

　　他歪了歪頭似在打量我面容呈出的種種神態(tài)，最終歸結(jié)為一句問語：“為什么我覺得你缺少了一件神識？”

　　我問：“什么東西？”

　　他微微靛藍(lán)的瞳眸沒甚波瀾的盯我半晌，“沒心沒肺?！?p>　　我垂眸將視線定格在掉落在泥濘里的污穢心臟，有一種逃避氏的生疏感，“你說的是，我確實沒心。”

　　他長呵一聲，卻沒有平時的揶揄戲謔，只是單純的笑了兩聲，隨后蹲地拾掇起了已看不清顏色的心，隨意的拋進(jìn)了裝物的囊袋中，“歸我了?！?p>　　我喪里喪氣半死不活的回應(yīng)他：“喜歡嗎？仙庭批量出售?！?p>　　他挑眉道：“你還真是……”須臾他又將話收盡，“待我回去研究研究，沒準(zhǔn)明日里就能成仙，至于你?！?p>　　我費勁的撩開眼簾，有氣無力覷他一眼，正巧看他不懷好意的笑，邪佞出不羈恣肆的美感，伸出一指來點至我的額心。

　　“毀了你的神識銷了你的記憶，將你賣到花樓里去做頭牌姑娘如何?！?p>　　我一板一眼的告訴他，“不如賣給戲班?！?p>　　他來了興致笑吟吟問：“怎么說？賣給戲班是你要變戲法給他們看嗎？”

　　我道：“胸口破了窟窿還活著的人形生物，較為稀奇?！?p>　　他嘖的一聲，“那賣給藥鋪大夫不是更好？到時候?qū)⒛阕鰹檎信?，告訴他們醫(yī)術(shù)甚佳，起死回生?！?p>　　我說：“都可以，但你能先將你抽我靈力的手指取開嗎？”

　　他指尖將我的額心點出個印痕來，話來的惋惜又浮滑，“這么好的神力，放在你身上真是可惜了，不如交由我來保管，你屆時安安分分的做我的爐鼎便好，如果伺候的我舒服了，沒準(zhǔn)賞你個道侶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