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中,二當家倒是沒再來找過幕非,三當家就沒出現(xiàn)過,反而是四當家,時不時總要來同幕非喝點酒,但往往都是幕非還沒怎么喝,他和張生就已經(jīng)喝得七葷八素,就差跪在地上義結(jié)金蘭了。
“消息已經(jīng)送回宣宜城了,估計用不了幾天,你爹的錢就能送來,到時候四哥敲鑼打鼓將你送回去!”
臨走時,四當家留下這么一句話,讓幕非明白,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好在當天晚上,二當家“雪中送炭”:
“準備一下,帶你去見相國?!?p> 走在山洞中,幕非的心情很是忐忑,他曾無數(shù)次幻想過再次與那個男人見面時的場景,但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山洞中的牢房,大都連在一起,牢房大約有十幾個,牢中窗外,便是近百米的懸崖峭壁。
進入牢房區(qū)域,應(yīng)聲入耳的,就是鞭打聲和哀嚎,聽得幕非有些煩躁。
沿著通道走入,兩邊牢房中的囚犯們,都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原本各式各樣的衣服,也早已被染成暗紅色。
“老五是個細心之人,等下莫要露出破綻來。”
在最里的那間牢房門前站定,二當家提醒了一句,便抬手推開了牢門。
“嘶!”
見到牢中的情形,幕非不禁吸了一口涼氣,五當家手上拿著掛滿了尖刺的皮鞭,上面滿是通紅,偶爾還能看到點點贅肉。
除了五當家,其中還有一個人,他被鎖在架子上,滿身鮮血,耷拉著腦袋,也不知是死是活。
“呦,二哥,今天怎么有時間來看我?”
邊打著招呼,五當家便拿起一旁的碗喝了一大口,緊接著全都吐到了那囚犯的臉上。
囚犯手指微微動了動,聲音低微地道:
“按大梁律,入林為匪者,當邊境充軍,私設(shè)囚牢者,以謀反論處……”
當這聲音響起時,幕非的身子就是一怔,即便十年沒見,他也絕不會聽錯,眼前這奄奄一息之人,正是那個男人!
“二哥,官家身份沒錯,可無論怎么拷打,他除了背誦律法之外,就是一個字都不肯說,要我說,殺了得了,省得看著心煩!”
說罷,又是一鞭子打在男人的身上,男人悶哼一聲,又暈了過去。
幕非的雙手,已然緊緊攥成了拳頭,他不知道此時自己的心疼,是因為男人受苦,還是想起了母親。
即便這樣,他還是要盡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裝作無動于衷的樣子道:
“五當家,可否讓我來試試?”
五當家一愣,盯著幕非看了許久,打趣道:
“怎么?幕老弟也有這種喜好?”
幕非一笑,回道:
“我以往只打過下人仆從,還從沒打過朝廷官員,豈能錯過這個機會?”
幕非現(xiàn)在,將紈绔子弟的那番樣子,演繹得淋漓盡致,五當家也沒再多想什么,將鞭子遞給幕非,道:
“剛好方才來人,說大哥找我有事,二哥,這里就交給你了?!?p> 五當家離開牢房,二當家看了看幕非,又看了看那個男人,問道:
“需要我回避一下么?”
深吸了一口氣,幕非點了點頭,有些事情,外人在場,他沒法說出口。
二當家也離開牢房,就只留下了幕非二人獨處。
幕非緩步走到男人身前,許多往事滑過腦海,最終定格在十年前的相國府門前。
猛地舉起鞭子,瞬間揮下,也就是鞭子與身體即將接觸的剎那,幕非收住了手,他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救人,而不是報仇……
抬手扶住男人的下顎,將他的頭托起,一張和自己有著幾分相似的面龐,出現(xiàn)在幕非的眼中。
用水澆醒了男人,兩人的眼睛,也在此刻對視在了一起。
沒有先前的背誦律法,也沒有幕非以為的被他認出,男人微皺著眉頭,問道:
“你如此年輕,為何走上了一條歪路?”
就因為這句話,幕非的心,在瞬間感受了“上天入地”的不同心境:
還好他沒認出我來!
他怎么能認不出我來?
“白占,當今相國,押送宣宜城大軍的糧餉,自都城而來。”
聽幕非如此簡單地點出自己的身份,白占也是一愣,但下一刻,便脫口而出道:
“你是林將軍的人?”
幕非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繼續(xù)道:
“記住,不論誰問你什么,繼續(xù)咬牙閉嘴,我會找機會帶你逃出這。”
能成為梁國相國,白占當然不僅僅依靠著功名和駙馬的名銜,都城大臣們都知道,這位相國,乃是雷厲風(fēng)行之人,雖不曾修煉,但氣勢卻是極強,尤其是這幾年,隱隱有向軍方插手的跡象。
能有如此成就,白占的心機一定很重,又豈能輕易相信陌生人的話?
可或許是奇妙的血緣關(guān)系吧,白占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竟是應(yīng)了下來。
事情辦妥,幕非也不想再逗留,與白占獨處于一室,他很不自在。
就在幕非準備推開牢門時,身后的聲音響起:
“敢問小兄弟怎么稱呼?”
白占看不見,幕非的嘴角微微顫抖了兩下,冷聲回道:
“幕不白……”
幕非出了牢房,白占還在輕聲重復(fù)著幕非的名字,嘴里也念叨著:
“不白,不白……”
在回去的路上,二當家見幕非情緒轉(zhuǎn)變有些大,不禁開口問:
“怎么?出了什么岔子?”
幕非搖搖頭,道:
“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回到了房間,二當家臨走時,留下了一句話:
“三日之后,是大哥的生辰,按照路程,你“爹”的三十萬兩銀子,也該在同一天送到,當晚的宴席,是你唯一的機會,你要做好準備。”
時間有些倉促,但幕非還能接受,他此行,不就是在博么?一切還算進展順利,就差這最后一步了。
這晚的幕非,睡得很早,但不是很沉,夜里,他時不時地夢喊著:
“你怎么會這么狠心?你怎么能這么狠心?”
張生坐在幕非床邊,看著頭冒冷汗五官有些猙獰的幕非,除了將被子給他蓋嚴些之外,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