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九。
夜半,無風。
上弦月。
月明,星稀。
天道演武堂。
喬楚房間的燈還依然亮著。
他靜靜的躺在床上。
宛若活人。
但除了皮膚依舊富有光澤,面容還有幾分血色,其他的卻與死人無異。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
趙東樓和寧采臣緩步從房間內走出,兩人的面色沉重。
在交代了看護的弟子,好生照料之外,便嘆息著各自回房休息了。
從蘭若寺回來,到現(xiàn)在已經七八天了,情況依舊沒有好轉。
慶幸的是,也沒有更一步的惡化。
他們每天都要過來觀察喬楚的狀況,也每天都在祈求著奇跡的發(fā)生。
可惜,每次也都是興致而來,失望而歸。
現(xiàn)在唯一讓他們還安心一點的,就是佛心舍利仍然會偶爾散發(fā)出一點靈力,悄然進入到喬楚的身上。
寧采臣和趙東樓始終堅信燕赤霞的話。
只要佛心舍利沒有停止給喬楚增加靈力,那么他就一定沒死。
夜色靜謐。
寧采臣難以入睡。
蘭若寺一戰(zhàn),姥姥變成妖鬼逃竄,也帶走了聶小倩。
至此,即便他再想救出愛人,卻也是尋覓無門。
沒人知道姥姥會逃往哪里。
但唯一能確信的是,聶小倩的日子一定不會好過。
這怎不讓寧采臣痛心?
同樣難以入睡的,還有燕赤霞。
他獨自臥倒在天道演武堂的練功場上,看著漫天星月,喝著悶酒。
燕雀兒的身體狀況,似乎也不容樂觀。
她的靈力早已活躍如初,心跳呼吸都異常的平穩(wěn)。
可讓人費解的是,她卻始終沒有蘇醒過來。
最頭疼的是,他也看不出是什么原因。
修為到達法道三重,修煉者的身體都能感應到天地靈氣,自主吸收。
雖然只是了了,可也鑄就了他們的身體素質要優(yōu)于常人的多。
根本沒道理說靈力已經恢復,人卻不能蘇醒。
但事實卻是,她就像一個活死人一樣,靜靜的躺在床上。
因此,燕赤霞除了交代天道演武堂中的女弟子,好生照看,也就只剩下借酒消愁了。
同樣的,他也在擔心喬楚的狀況。
和自己的妹子想比,一個是活死人,一個是死活人。
燕赤霞不是沒有想過,要帶燕雀兒回到終南修養(yǎng),他甚至都想把喬楚帶走。
畢竟這小家伙天賦異稟,是個修煉的奇才,而且也算是救了燕雀兒,救了自己。
可是。
趙東樓和周夕厚又怎肯讓他就此離去?
他們也為喬楚和燕雀兒的身體狀況擔憂,但是畢竟,現(xiàn)在他們也都穩(wěn)定了下來,基本不會有什么大的變化。
但他們更為郭北城的百姓擔憂。
姥姥跑了,黑山老妖還在。
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燕赤霞,所以兩人跪求著燕赤霞一定要留下來,等到中元節(jié)。
待黑山老妖修為被壓制到最低之時,將其斬殺,以絕后患。
還有寧采臣,也勸他留下。
雖然因為燕雀兒的事情,讓燕赤霞對他有些氣惱。
但寧采臣卻直接告訴他。
如果自己一死能謝罪,他可以留下來誅殺黑山老妖的話,自己根本不介意當場自裁。
聶小倩的下落不明,他早已是心灰意冷。
若果不是看著喬楚,為了自己變成如今的模樣,他怕是在蘭若寺時,就已經要舍命而去了。
如今,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將黑山老妖誅殺。
燕赤霞無話可說。
他只有留下來,等。
從五臺禪院,他早已了解到了黑山老妖的實力,修為四重。
自己雖然未必有全勝的把握,但是中元節(jié)的當天,黑山老妖的修為被壓制,他還是頗有勝算的可能。
幾口濁酒,他也悠悠的睡去了。
長夜漫漫。
四周一片安靜。
吱呀...
一聲輕微的窗欞推開的響動。
聲音微小,輕不可聞。
一條纖細高挑的身影,翻窗而出,落地沒有任何的聲響。
身影四下張望,又側耳傾聽。
片刻之后,身形一閃又消失在了暗處。
喬楚房間的燈,依舊亮著。
看護他的天道演武堂的弟子,早已鼾聲四起,沉沉睡去。
可此時的門,卻無聲的開了。
那條纖細高挑的身影一閃而進。
看了看趴在桌上睡著的看護,又悄然來到喬楚的床前。
燈光映照,一張白皙的臉上,雙頰緋紅。
一汪秋水般的雙眼,加上紅唇翹鼻,容貌精絕,國色天香。
漆黑如緞的長發(fā),自然的垂落在腰際。
這不是燕雀兒,又是何人?
她看著靜靜躺著的喬楚,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隨后便將雙手重疊,輕輕的按照在了他的胸口。
猛的吸了一口氣,俯下了身子。
一口香氣,度到了喬楚的口中。
如此往復。
片刻之后,看著喬楚雖然依舊沒有呼吸和心跳的反應,但臉上又多了幾分血色。
這才滿心歡喜的慢慢起身。
只是,此刻她臉上的紅暈卻已燒到了眉梢。
輕輕的舒了一口氣,燕雀兒便又轉身離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喬楚感覺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他夢到了東郭勝帶著狼群逍遙自在的游蕩。
夢到了辛蝶舞化蝶飛去,無憂無慮的在花叢飛舞。
也夢到了聶小倩和寧采臣,離開了蘭若寺雙宿雙棲。
但是在夢中,他看到的最多的一張臉。
竟然是燕雀兒!
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不過是同她只見了一面。
她又怎會如此清晰的出現(xiàn)在自己的夢中?
而且,還夢到了她的聲音。
只是這聲音呢喃,宛如耳鬢廝磨。
如夢似幻。
他每次夢到燕雀兒,總會聞到一縷獨特的清香。
像一種淡淡的花香。
清冽。
沁人心脾。
有幾次,他甚至都覺的燕雀兒就真的在自己身旁。
但他更多的卻是夢到了與姥姥的纏斗。
靈力的四溢,沖擊身心,痛不可言。
一道強光驟然照射到他的眼上。
讓他難以睜目。
此時,耳邊竟然響起了郭北城的警鼓聲。
咚!
咚!
咚咚...
警鼓聲由慢而快,充斥耳膜。
最后又趨于了一個平穩(wěn)的節(jié)律。
咚咚!咚咚...
漸漸的,鼓聲又變的隱約不可聽聞。
嘰喳!
一聲鳥啼,突然在他的耳邊響起。
呼!
喬楚吐出了一口長長的惡氣。
雙眼豁然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