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曹玄下朝回來,就看到東宮朝明殿院內(nèi),宮女侍從跪了滿院,太子一臉摸不著頭腦,抬頭看見斜躺在殿前貴妃榻上,正悠閑地看著書的君淮揚,忽然就笑了。覺察到這邊的動靜,君淮揚端正身體,叫著曹玄過來。隨后俯瞰著一地的仆從,說到:“都起來吧!太子殿下到了!”
聞言,跪了一地的仆從小心翼翼抬起頭來,試探性的站直了身子,太子在此間隙已經(jīng)走到君淮揚面前,淮揚一臉壞笑的盯著下面的這些人,突然,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人撲通跪下,大聲喊道:“奴婢參見太子殿下、奴才參見太子殿下……”高呼聲此起彼伏,曹玄一臉詫異地盯著眼前笑意盈盈的夫人,回過神來也笑了。
儲妃端坐震東宮,何人敢輕太子位!
太子曹玄溫柔地盯著眼前這個自年少時便喜歡的姑娘,臉上笑意越發(fā)濃深,二人坐于高座閑話今日瑣事,足足一個時辰后,只見她突然眼神一凜,轉(zhuǎn)頭看向院中高處,低喝到:“鐵鶴!”
話音未落,一百身著黑甲、面罩玄甲的士兵自天而降,跪伏在地,齊聲到:“鐵鶴衛(wèi),參見君上!”
領(lǐng)頭一將領(lǐng)再次朗聲道:“鐵鶴水字營校尉江鉞,率一百水字營將士隨時候命,請公主吩咐!”
“都看清楚了?!”
“是,請公主示下!”
“好!遲疑三刻未行禮者,掌嘴二十!遲疑五刻未行禮者,杖責(zé)二十,再其上,多一刻,加十杖,達一個時辰者,賜死!尸身丟于亂葬崗!動手!”
“末將領(lǐng)命!”不顧院中亂做一團的求饒痛苦,隨即“大開殺戒。”
一百衛(wèi)士看似雜亂無章的四處拖人,實則井然有序,不到一刻鐘,院中的幾千人被分成三批,求饒聲、痛罵聲、呼救聲、慘叫聲、啜泣聲亂做一團,像極了一座活生生的地獄,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始終端坐高臺,甚至連臉上淡漠的神情都不曾改變過半分。
還真像坊間傳聞中無惡不作臭名昭著的齊國嫡公主,視人命如草芥,可惜,似乎他們都忘了,太子尊前,本該行禮問安,如此懲戒看似嚴(yán)酷,實則合禮合規(guī),不過是朝野欺辱慣了那以往可憐的太子殿下罷了。
突有一著女官服飾的年輕女子在被拖走時朝著君淮揚大聲喝道:“本官乃貴妃娘娘親妹,你豈敢殺我?當(dāng)真以為這里還是你們大齊,竟敢如此橫行霸道,目無王法?!”
聞言,君淮揚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動怒,朱唇輕啟:“趙靜姝,二十有一,戶部尚書趙權(quán)之嫡次女,曾嫁汝陽王次子,后夫死寡居,貴妃憐其早寡,破格拔擢為東宮四品女官,當(dāng)真是家世顯赫!既然如此,便將其送去貴妃娘娘的陽居宮,聽?wèi){貴妃娘娘處置!送過去!”
“諾!”
在一眾人的錯愕驚訝中,趙靜姝被拖去了陽居宮!再無人敢言語,這般出人意料的行徑,著實讓他們不敢言語!魏無衣卻在面具之下,漏出了一抹不為人察的笑意,只一剎,便又恢復(fù)如常,似乎除了臉上同樣變化的君淮揚,無人注意到他!
傍晚掌燈時分,有一黑衣人悄然離開東宮,向皇宮內(nèi)苑飄去,奇怪的是,那黑衣人去的方向竟是賢妃和魏淑媛所在的泃陽宮,同樣的字條:明日午后申時,御花園一聚,萬望赴約——揚。顯然,君淮揚已經(jīng)將援手暫時選定了這兩位,但仍然有一白衣女劍客在夜幕降臨之后悄然溜進了郭貴嬪的小佛堂,留下一封信件以及一枚未知的齊國暗器,內(nèi)容不得而知,只是那郭貴嬪在劍客走后竟是撲通一聲跪地,將那信件和暗器死死抓在手里擁入懷中,輕聲抽泣,連常年佩戴的佛珠四散而落,也未曾抬眸。
深宮憶,最是憶往昔
蘭亭若,莫若傷別離
那年初見時,她還不曾選秀入宮,他還不曾憤恨白頭!不過是一場年少時的露水情緣,不曾想,竟記掛了一生。
不過是郭家嫡女癡情愛上江湖俠客,最終卻被棒打鴛鴦的情愛往事罷了,世間誰人記芙音,只聞念佛郭貴嬪,郭芙音的一生道盡的不過是世家女子逃不過的命運罷了!
那白衣劍客送至即離,不到晚膳開始,便已回到鳳棲宮復(fù)命。君淮揚聽完匯報便擺手讓他下去,魏無衣在劍客走后開口道:“公主決定了?那郭貴嬪當(dāng)真會接受招攬?”
笑的一臉神秘的君淮揚說道:“江湖兒女重情,這位怕是要比那兩位還要忠實可靠!要不賭一下?”忽而俏皮的扭頭,看向魏無衣。
魏無衣也只是輕然一笑:“這是又看上什么東西了,抑或是想到什么壞主意了?”
君淮揚但笑不語,魏無衣一臉寵溺,耐心地等候下文,不料阿離敲門帶來了消息:先前送往貴妃娘娘宮里的那個女官,聽說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困于室內(nèi),烈火焚身而死,貴妃娘娘痛不欲生,已經(jīng)稱病不出了!
君淮揚詭譎一笑:“有意思!趙家還真是養(yǎng)了一個好女兒!”
阿離有些摸不著頭腦,還是魏無衣從旁解釋道:“無衷來報,趙靜姝已經(jīng)被秘密地遣送出京,大火中葬身的是掖幽庭里的罪奴”
“罪奴?真是好一手瞞天過海,對了,東宮的賬目估摸著三日才能算清,婢子想問是否推到清洗活動之后,再繼續(xù)進行?”
君淮揚沉思片刻看向魏無衣,魏無衣開口道:“不必,清洗我來掌局,你們負(fù)責(zé)清算便好,三日后,我等你們的成效!”
阿離回道:“諾,奴婢領(lǐng)命,奴婢告退!”
君淮揚幽幽開口道:“動手吧!”魏無衣隨即消失于暗夜,夜幕之下,幾百暗影在宮廷上空流竄,有條不紊的四散而去。
出乎意料,東宮內(nèi)滲入的勢力盤根錯節(jié),抓獲的暗子不計其數(shù),倒是與誰都看不上太子的場面判若云泥,諸位皇子更是煞費苦心緊緊盯著那個夢寐以求的儲君之位。
并不是看得上太子,而是對皇位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挠J覦,試問古今皇家子孫,誰不想做那九五之尊的皇位?誰不想坐擁江山又有美人在側(cè)?魏無衣十分隱秘地行動盯梢,不敢打草驚蛇,起初一切進展順利,可不料準(zhǔn)備收網(wǎng)之時,被一黑衣高手?jǐn)嚲郑p而易舉地護送暗子,速度之快甚至連魏無衣都沒能看得清其身影。
難道北魏奪嫡之中那位江湖唯一之九師劍靈已經(jīng)插手?武功有九境,其后有九師,而所謂那位九師劍靈即武學(xué)的極品宗師,無敵江湖近有一甲子,傳聞再破境即可登仙!此人名袁林業(yè),大魏豪族陳郡袁氏門下一庶子,但其父只有一妾,恩愛異常,故而雖非嫡子卻集父母之全愛于一身,以煉丹修秘藥聞名江湖,故而人稱丹藥宗師,但傳聞其身材矮小,豐腴似女子,性格古怪,極少露面。當(dāng)真是他?
魏無衣心下一陣強烈的不安,若是江湖扛鼎之人當(dāng)真插手奪嫡之事,只怕會將公主置于更加危險的境地,魏無衣管不了這么多,只能匆忙收網(wǎng),雖說有幾個漏網(wǎng)之魚,但總算頗有成效,先行復(fù)命再行打算吧。只可惜,今日未能一舉拿下,只怕以后后患無窮!
丑時二刻,魏無衣攜鐵鶴暗夜歸來,有一鐵甲來報:無衷已順利落根尚膳局明大人處,斬殺刺客一十二名,全部丟于皇后宮中假山處。
“嗯,退下吧!”屏退鐵鶴及宮女,褪下鐵甲,換上一身長袖衣衫,熏過檀香后,魏無衣才敢輕輕地推開鳳棲宮大殿的門,果不其然,看到公主緊閉雙眼,滿頭大汗,身體顫抖不止,嘴里小聲嘟囔著“救命,救命啊,呵哼,救救我,救救我!”魏無衣趕忙上前,顧不得體統(tǒng)規(guī)矩,輕輕地將公主抱起,像哄睡嬰兒般撫摸她的頭,柔柔的,滿眼心疼,一旁不知所措的曹玄只能淡淡地看著魏無衣熟練地哄著她,魏無衣一邊不停地輕撫君淮揚的后背,一邊重復(fù)地說著:“別怕,我在,,公主不怕,無衣在呢……”
約莫半個時辰,被夢魘折磨到焦躁不安的君淮揚終于安靜下來,沉沉地睡了過去,很是香甜。
繼而滿臉擔(dān)憂的曹玄卻只能跟著一言不發(fā)的魏無衣進入密室,許是太過勞累,魏無衣倒在榻上便沉沉睡去,而曹玄卻在舒適的大床上一夜無眠,
她為何時常陷入夢魘?平日冷峻少言的魏無衣為何又能夠那樣溫柔耐心?這一場清洗到底會殺多少人?
他愛她,可他的愛又能算的了什么?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在給曹玄立威,這個被大魏朝野內(nèi)外輕視了多年的太子,這個被歷史遺忘了許久的東宮,在一個不起眼的日子,發(fā)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卻從此讓大魏太子曹玄登上了風(fēng)口浪尖!
——皇宮·威光殿
皇后跪在地上喋喋不休地指責(zé)太子妃近日來的荒唐行徑,不重禮節(jié),不敬長輩,囂張跋扈…
義憤填膺又聲淚俱下地說著:“陛下,她如此粗鄙無禮,哪有半分皇家氣度,當(dāng)真要讓一個異國之人如此欺辱我皇室嗎?皇室的顏面何存?況且您答應(yīng)過要讓咱們老二……”話未說完便被魏皇開口打斷
“給朕住口!”
看著盛怒的皇帝,皇后身軀一震,好半天才試探般的開口:“陛…陛下”
魏國皇帝仍然是盛怒的口氣:“孫茜熙,朕明白的告訴你,太子妃你不能動,誰,都不能動她,她若是在魏國因你受傷或殞命,朕絕對不會放過你,你可明白?”
誰都不能動她?跪在地上的皇后神情恍惚,看著狼狽的皇后,皇帝終究心軟開口:“大齊嫁女本就憋著氣,不管大齊實際的國力是否真如暗探所報,可想來也絕不會是任人拿捏,太子妃不過是個女孩子,想要什么,給她便是了!”
皇后仍然頹廢的跪坐在地上,眼神冷冽而悲傷,皇帝還是伸出手扶起她:“茜熙,承安已經(jīng)命不久矣,是朕對不起他的母親和方家,總不能讓他連最后的時光也過不順心!
皇后微微點頭便告辭離去,魏皇神色恍惚,似乎又記起曾經(jīng)擋在自己身前對著先皇依舊不卑不亢的女子,也說了那句
“誰都不能動他!”
終究是悔之晚矣,配不上她的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