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華服的一雙男女本就惹眼無數(shù),再加之二者氣態(tài)不俗,自然容易招來眼光,可二者進(jìn)入的酒樓本就是京城權(quán)貴聚集的風(fēng)雅之地,這地兒的小廝久而久之也就養(yǎng)成了火眼金睛,若非錦衣華服的貴公子之流,他們還真不放在眼里。
這不,這身惹眼裝束引來了一小廝,殷勤的引著他們前往二樓雅座,在外自然是魏無衣在前,君淮揚(yáng)緊跟在后。一進(jìn)酒樓,可謂極盡奢華。一步一雕棟,坐地起六樓,帷幔皆蜀錦,碗碟皆鍍金,就連那桌椅也像是昂貴無比的楠木與櫸木質(zhì)地,就連平日比這奢華更甚的君淮揚(yáng)也不由得唏噓,一棟酒樓便奢華至此,可見這不僅有魏庭的勛貴扶持,只怕也有其獨到之處,正想著,領(lǐng)路的小廝便如數(shù)家珍地娓娓道來:“看二位是第一次來咱這醉仙樓,不如容小的介紹一二?”
魏無衣微微點了點頭,那小廝便熟練說道:“咱們醉仙樓啊,有三絕,一字一絕,絕非小的自夸,這三絕絕對冠絕許邑。這其一,便是醉仙樓的醉字,即咱們樓內(nèi)享譽(yù)全國的瓊?cè)A汁,未曾品嘗者一杯即醉,少飲者可褪進(jìn)疲累,酩酊大醉者飄飄欲仙,京都人稱瓊?cè)A仙,更有咱們魏國第一才子李素做詩一句,忘羨仙人垂釣人間,只求滿飲一口瓊?cè)A。這讓咱這酒啊更是名聲大噪,無酒可忘其項背。這第二絕嘛……”
魏無衣不動聲色扔給了那小廝一塊銀子,倒是君淮揚(yáng)淡淡一笑,那小廝眉開眼笑繼續(xù)道:“嘿嘿,這第二絕嘛,自然是醉仙樓的仙字,咱們酒樓一二層說書座談,飲酒食飯。這三四樓聽曲彈唱,住宿歇腳,那這五樓嘛,自然是仙子聚居,環(huán)肥燕瘦,集天下絕色,有江南的瘦馬,婉約風(fēng)情,有齊國的野馬,彪悍生猛,有南唐的香倌,南疆的苗女,梁國少婦,更有北燕姿色不俗的清倌兒……”說著,那小廝便偷瞥了眼君淮揚(yáng),確定其沒有動怒的意思,不過也是刻意壓低聲音道:“公子若有興致,改日獨身前來,保管您找到喜歡的口味”說完便嘿嘿一笑。
說著已經(jīng)做到了二樓一臨窗又近中間書臺的雅座,二人落座后,小廝繼續(xù)弓著腰說道:“這第三嘛,便是咱們這位樓老先生了”說著便引著兩位的視線指向中間書臺緩緩登臺的儒衫老者,腋下夾一泛黃書頁,臉上笑意滄桑,只不過一登臺,一樓掌聲雷動,竟是人滿為患,擠著的人都蹲在臺階上,小孩兒坐在漢子的肩上,好不熱鬧。小廝繼續(xù)道:“樓先生,醉仙居的定樓神針,舌燦蓮花,妙語連珠,整座城都愛聽他講書,當(dāng)初看他一個人無親無故的,咱們以前的老板娘心善便留他在這酒樓講書,沒成想,竟是成了現(xiàn)在的書中仙,樓中樓了。這不今日二位真趕上了,這老先生念恩情,沒隔兩日便會來這說書,風(fēng)雨無阻。即便當(dāng)年的老板娘已經(jīng)被人害死,即便他已經(jīng)名聲大噪到可以自立門戶,他還是雷打不動的蟄居在這酒樓,未曾有過半分的改換門庭?!?p> 說著,許是想起了以前待人為善的老板娘,小廝神情落寞,君淮揚(yáng)倒是好奇問道:“那老板娘怎會被害死,為誰所害?”
小廝倒是個活潑的性子,便也知無不言:“前老板娘姓肖,是現(xiàn)老板娘的師父,她男人是個瘸子,在外做生意,半年回家一次,每回來都帶著無數(shù)金銀和新鮮玩意,交給媳婦,逗弄女兒,是個對娘們極好的漢子,可惜前年一年沒回來,老板娘便通過酒樓的人脈去找,結(jié)果找到了是找到了,只剩下一堆枯骨,傳聞?wù)f只有那漢子手中死死握住的發(fā)釵,是要送他娘子的,可惜還沒送到手,自己就……”小廝說著便嘆了口氣。
君淮揚(yáng)又遞給他一塊碎銀,繼續(xù)問道:“她男人死了,那她怎么又被害死了?”
小廝接過銀子,繼續(xù)道:“老板娘聽說她男人是得罪了氏族的某個紈绔子弟,便去鳴冤,后來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唉,民之微賤,如何與官抗衡?”
魏無衣開口道:“微賤又如何,總也不能有仇不報!”那說書先生不知怎的走向二樓就聽見這句話,出言說道:“公子說的對,這時間本就難有公平可言,但有仇卻不能不報!”
小廝彎腰作揖道:“樓老先生,今個不說書了?”
那老人笑罵道:“迎你的客去,小老兒何時誤過酒樓的生意,一會再講!好不容易遇到個有趣的年輕人,說句話怎么了,去”
魏無衣倒是難得的笑道:“煩勞捎兩壺瓊?cè)A汁,一壺紫荊茶,外加六盤下酒菜送過來。與老先生聊,不可無酒??!”
一旁的君淮揚(yáng)當(dāng)然知道那酒可沒她的份,便白了眼魏無衣,轉(zhuǎn)頭向一旁,,噘著嘴生氣悶氣來了。魏無衣顧及外人在,只能暗中拉了拉她的袖口,不過都被她掙開,看來真是生氣了,魏無衣只能向老先生報以歉意,然后暗中握住君淮揚(yáng)的手,力道之大讓其無法抽手。君淮揚(yáng)只好陪著魏無衣端坐,但是眼神不善,魏無衣也視若無睹。
倒是老先生問道:“二位不是本地人?”
魏無衣笑道:“我們兄妹第一次來許邑,小妹年幼莽撞,還望老先生不要介懷。”
老生一笑:“二位可不像那兄妹,小老二說書多年,有些眼力還是有的?!?p> 君淮揚(yáng)憤憤道:“哦?那你說我們像什么,還不像兄妹?!?p> 老生但笑不語,只說道:“公子筋骨天賦一等,若是習(xí)武,自可一日千里。且心性直爽,極適合練武!”
魏無衣笑著回道:“那就謝過老先生指點。晚輩自會勤懇習(xí)武,不求一日千里,但求日日進(jìn)步?!?p> 說話間隙,小廝端著菜食酒碗上來,擺在桌子上,老先生自想離席,不愿蹭這年輕人的吃喝,未料到,男子先行起身,為老者倒?jié)M一碗酒。老先生也不是那矯情的人,結(jié)果酒碗便與那年輕人碰杯,相談甚歡,從境遇的坎坷,到緣分的唏噓,再到天下大事的推磨,無話不可聊,無事不可說。饒是一旁生悶氣的君淮揚(yáng)也十分愿意聽這老先生講述經(jīng)歷。已至說書時間,老先生只得告辭離開,走向那座近二十年只屬于他一人、接下來也是徒弟接班的說書臺,好似在臺上換了個人似的,神采奕奕,像似壯年。
二樓的君淮揚(yáng)聽著臺上說的是齊皇征伐的往事,不禁有些眼眶濕潤,卻沒有流下眼淚,只是喃喃自語道:“想我父皇那般殺伐果決的帝王,對待相濡以沫的發(fā)妻又柔情似水該是什么樣子的呢?”
“像對你一樣吧!”魏無衣柔情地看著那個略顯孤獨的背影說道。
君淮揚(yáng)淺淺一笑,便繼續(xù)聽書。
不一會兒,那老先生已經(jīng)說完了齊皇親征,許是年紀(jì)大了,體力不支,便走下臺,由有一個年輕人接替他??粗鳑]了繼續(xù)的意思,魏無衣抬手叫來了小二,臉帶笑意的說道:“在下聽聞醉仙樓的現(xiàn)任老板娘也可謂是風(fēng)姿綽約,不知可否引見?”
小二臉一僵,尷尬地望向一旁的君淮揚(yáng),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老板娘一般不接客,若是公子想見,見是可以,只不過……”
魏無衣接過話頭,“家妹也想見識一下醉仙樓的幕后客卿,不會唐突,只是慕名而來,想結(jié)識一下罷了!”
小二滿臉震驚,心想還有這么奇葩的兄長,帶妹妹來煙柳之地也就罷了,難道還想讓妹妹成為籌碼,以跟那位客卿搭線?想雖是這么想,可他也不敢問,只好笑意的說道:“那請二位跟我來吧?!?p> 兩人跟著他去往了六樓,一般人當(dāng)然沒有資格輕易見到老板娘,但是這二位的裝束實在華貴,尤其是那女子腰間的那枚玉佩,一看就是價值連城,說不準(zhǔn)還是皇室子弟,他一個小二怎么敢得罪,只好冒著被老板娘責(zé)備的風(fēng)險,去找了老板娘。
來到一干凈素雅的房門前,小二敲門后,顫顫巍巍的說道:“老板娘,有兩位客人要見您,請您出門?”
一個極尖的聲音響起:“喲,這一天天的都來找老娘,老娘豈不要你們這些吃閑飯的累死了”扭動著身子還是打開了門??匆妬砣耸俏伙L(fēng)流倜儻的貴公子還有一位面紗遮面也掩不住絕色的女子,問道:“兩位客官,找奴家有事?”
魏無衣開口道:“客從故土來,哪能不招待?”
老板娘眼神打量到魏無衣的配劍,神色一滯,旋即恢復(fù)正常,對小二說:“先下去,老娘要好好陪陪公子,不許任何人上來!”
小二噤若寒蟬,一溜煙跑沒影了。
老板娘將二位請進(jìn)門,關(guān)門后,老板娘便朝著主座撲通一聲跪下,嚴(yán)肅道:“天機(jī)閣下等門四房轄下肖知薇,見過主子。”
“起來說話!”意料之外的女子聲音,肖知薇還是恭敬地答謝后起身,只見那主位上坐著的竟不是配劍男子,而是那女子?!
“怎么認(rèn)出來的?”君淮揚(yáng)笑意盈盈的問道。
“暗語正確,那位大人的配劍劍穗乃齊國織造司特有的打結(jié)之法,當(dāng)然最終確定的是那位大人配劍旁邊懸掛腰間的朱雀令?!?p> “不錯,觀察細(xì)致,臨危不亂,是個好諜子!”
那老板娘突然跪下,哽咽的說道:“我們扎根魏國十?dāng)?shù)年,終于等到主子了,終于要為咱們齊國做些事了,大人但且吩咐,奴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有驚喜,又激動,
有暗沉多年重見曙光的興奮,
有夙愿得償卻念心酸的委屈,
更有埋伏多年終能為國效力的熱血,
大齊傲視天下,因為有屠龍鐵騎,有鐵鶴金衛(wèi),更是有千千萬萬心甘情愿奉為犧牲的普通百姓。普通到只因認(rèn)主便可激動地?zé)o以復(fù)加,便可忘卻多年的忍辱,只記君恩!
大齊強(qiáng),強(qiáng)在百姓!
大齊盛,盛在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