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沒有陸在川,兒子怎么回來?
看著面前這張和兒子幾乎一模一樣的臉,蘇木的眼睛濕潤了。
她還記得那時候她已經(jīng)沒多少時日了,從外鄉(xiāng)回來,兒子聽說她來了很高興,說要來看她。
她歡天喜地地在房里等待,一直在窗邊看著下面,猜想著兒子會從哪個方向過來。
當(dāng)看到兒子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她滿心歡喜。
可是一輛卡車突然沖了過來,把兒子一下撞飛,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倒在血泊里,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她心痛得一下暈了過去。
醒來后她悲痛欲絕,她很后悔,為什么要回來,為什么要見兒子,如果不是自己回來兒子就不會出事。
都怪自己,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那之后原本還有幾個月壽命的她病情急轉(zhuǎn)直下,沒幾天就全身臟器衰竭。
最后陸在川來看他,似乎很悲傷,她卻只想冷笑,如果不是他兒子怎么會出事兒,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她和陸在川離婚之后,過了很久,抑郁癥治好后,過了兩年她很想兒子,想回來看看他怎么樣了。
她打聽了兒子上的幼兒園,偷偷地跑去看他。
卻驚愕地發(fā)現(xiàn)兒子的腿腳居然不利索,走路明顯有點跛,左右腿似乎不一樣長。
她明明記得孩子生下來的時候是好好的。
經(jīng)過打聽才知道兒子小時候家里沒及時帶他去打疫苗,得了小兒麻痹癥才變成這樣的。
她很憤怒,陸在川自己就是醫(yī)生怎么能犯這么低級的錯誤?
后來才知道原來他和那個青梅竹馬又在一起了,都是那個女人在帶孩子。
怪不得,她怎么會好好帶別人的孩子?
她真的很后悔,早知道當(dāng)初說什么也要把孩子帶走。
可是她也知道當(dāng)時的自己根本沒那個能力。
所以自己也沒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zé)任,能怪誰?
那之后每年她都會偷偷去看孩子,卻從來不敢讓他知道,她怕孩子會怪自己。
有一次她又跑去看孩子,那時候孩子已經(jīng)上小學(xué)了,他一個人回家,路上遇到高年級的孩子欺負他,嘲笑他是瘸子,還敲詐他的錢。
蘇木忍不住站了出來,把那幾個大孩子打跑了。
當(dāng)時兒子抬頭看著她,一臉感激。
他說:“阿姨,謝謝你!”
蘇木的眼眶一下就紅了,她想說我不是阿姨,我是你阿媽。
可是她不敢說,她沒臉說出來。
她蹲下身體,笑著問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陸慕蘇,小名豆豆,阿姨你可以叫我豆豆!”豆豆回答。
“豆豆!”蘇木眼淚一下掉了出來,原來豆豆的小名沒有變,那還是自己給他起的。
“阿姨,你怎么哭了?”豆豆問。
“阿姨沒哭,阿姨是眼里進了沙。”蘇木說道,抹了一下眼淚笑著看向豆豆,“你還這么小怎么自己一個人上學(xué)?”
“爸爸媽媽都很忙,他們都要上班。再說我不小了,我都六歲了,能自己上學(xué)?!倍苟拐V笱劬φf道。
蘇木很心疼,他不一樣,他和其他孩子不同,他的腿有問題,會被其他孩子欺負,怎么能讓他一個人上學(xué)?
“你媽媽對你好嗎?”蘇木問。
豆豆面色僵了一下,低垂了眼眸,還是點點頭,“……好!”
蘇木的心簌地一疼,那個女人能有多好?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
“肚子餓了嗎?”蘇木牽起豆豆的手,“阿姨帶你去買好吃的?!?p> 豆豆搖頭,“爸爸說不能吃陌生人的東西!”
蘇木又蹲下身體,“阿姨不是陌生人,阿姨是……你爸爸的朋友,你爸爸叫陸在川對不對?”
豆豆驚訝地瞪大眼睛,“阿姨,你認識我爸爸?”
蘇木摸了摸豆豆的小腦瓜,“對,所以阿姨不是陌生人,也不是壞人。不過阿姨以前犯過錯是偷偷跑回來的,沒告訴別人,豆豆可以替阿姨保密嗎?”
豆豆乖巧點頭,“好!”
蘇木笑著牽起豆豆的手,到一家賣蛋糕的店,給豆豆買了一塊精美的蛋糕。
看著孩子美滋滋地吃著蛋糕,蘇木的心柔軟無比。
“豆豆,你爸爸對你好嗎?”蘇木問。
“嗯!”豆豆點頭,“不過他太忙了,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手術(shù),他都沒時間管我。”
豆豆的神色有些惆悵,但看得出來他對陸在川還是有感情的。
這一點蘇木還有點欣慰。
她有想過要不要把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爭取過來,可是她自己的生活也不是很好,她爭不過陸在川。
而且她自己也很忙,跟著師父行醫(yī)也是居無定所,這樣的自己真的能給孩子好的生活嗎?
她不確定。
最后她還是把孩子送了回去,送到小區(qū)門口看著他走進去,告訴他以后還會來看他。
那之后每年她都會找時間回去看孩子,他們之間的見面也成了他們的小秘密。
后來她生了病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回去看孩子,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之后,她想最后的時光一定要和兒子一起度過,就回去了。
誰知道那一次卻成了孩子的催命符,讓她后悔莫及。
所以蘇木的心里全是自責(zé)以及對陸在川的怨恨,如果不是自己的逃避,如果不是陸在川的忽視,兒子怎么會英年早逝?
陸在川見小姑娘突然紅了眼眶,心中不解,是因為手上的傷嗎?
便說道:“你等等,我去拿藥過來給你擦?!?p> “不用了,我自己就是醫(yī)生!”蘇木收回眼眸,臉色又冷了下來。
“你的手上和膝蓋必須消毒,不然很容易感染!”陸在川堅持說道。
“我說了我自己就是醫(yī)生,我是一個苗醫(yī)!”蘇木的聲音一下提了起來,“怎么,你也和那個劉文娟一樣看不起我們苗醫(yī)?”
“我不是那個意思……”陸在川愣了一下,沒想到小姑娘像刺猬一樣敏感,“我只是覺得西藥有時候效果會快一點?!?p> “我說了不用!”蘇木大吼一聲,忍不住發(fā)脾氣。
“木木!”身后傳來白佩蘭虛弱的聲音。
蘇木連忙轉(zhuǎn)過身,“阿媽,你怎么樣了?”
“我沒事兒!”白佩蘭掙扎著坐起來,蘇木連忙把母親扶好,拿起枕頭放在她的身后。
白佩蘭對蘇木嗔怪一聲,“不許對人這么沒禮貌,人家也是好心,快向人道歉!”
蘇木低垂了眼眸,抿了抿嘴,不想惹母親生氣,心不甘情不愿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沒事兒!”陸在川擺擺手,小姑娘可能心情不好吧,不會和她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