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借殼
黎宣跑商的經(jīng)驗老到,傍晚時分,商隊身披夕陽,果然趕到了苦兆城的城門口,剛好能算得上是最后一批入城核檢。
浮屠州是邊州,并且是與承御帝國、天圣帝國同時接壤的邊州,這邊的所有城池,都有著宵禁的規(guī)矩。一旦太陽下山,便不允許任何人進出,為的就是防備探子和細作偷偷潛入。
黎宣他們墜在入城隊伍的最后方,輪到他們?nèi)氤堑臅r候,天邊已經(jīng)只剩下一丁點晚霞可見。
不過城守軍的小將見到黎宣之后反倒笑了:“呦呵!黎頭兒也是今天到?。吭趺?,等我一會兒,咱哥兒倆去喝一杯?”
黎宣呵呵笑著,將自己的路引交給了小將,搖頭:“今天就算了,明天有事。”
“有什么事兒?”小將隨意問了一句,但是也沒想要答案,只是一抬頭就看見了靠在麻袋上抱著小丫頭的李道生,問道:“新面孔啊,黎頭兒你侄子?”
“可不敢瞎說!”黎宣連忙解釋道:“是修行高人?!?p> “修行人?”小將看李道生,發(fā)現(xiàn)與自己的境界相當,于是便也沒太在意:“出示一下路引。”
李道生微微抬起眼皮,隨手從懷里掏出了一個第一圣天的身份牌晃了晃。因為天色太晚,太陽已經(jīng)下山了,小將還沒看清楚,便有些不耐煩地走過來,一把搶過了玉牌放在眼前仔細觀瞧。
一看之下,頓時大驚失色。
“是……原來是第一圣天的先生!”小將臉上的不以為意頓時化為諂媚,雙手將玉牌奉上,順便遞上了入城憑證,笑著說道:“您請進,您請進!”
李道生點點頭,收回了玉牌,一副眼高于頂?shù)膰虖埬印?p> 他們這些城守軍反倒更吃這一套,見到李道生的樣子,更加篤定了他的身份,畢恭畢敬送商隊進了城,隨后便是城門關閉的巨響。
黎宣趕著車,偷眼看車上的李道生,卻發(fā)現(xiàn)李道生已經(jīng)恢復了平常那副吊兒郎當?shù)哪?,跟黎鸝玩一根稻草玩得特別開心。
這……
反倒是黎鸝先問道:“李哥哥你是第一圣天的仙人嗎?”
“我?”李道生哈哈笑道:“我可不是第一圣天的人。”
黎宣這才開口:“李……公子莫要說笑了,不是第一圣天的人,如何有第一圣天的玉牌?”
李道生將稻草叼在嘴里,滿臉詭異的笑容,看著黎宣:“不是第一圣天的人,便不能有他們的玉牌嗎?誰知道是不是有人把牌子丟了?”
“公子真是會開玩笑,哈哈……哈……”
笑著笑著,黎宣便覺得后背一愣,看向李道生那雙犀利的眼睛,吃吃道:“不……不會吧?”
李道生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玉牌,隨后一閃手,玉牌又變成了黑色的牌子。
“我不止有第一圣天的牌子,還有風波樓的牌子。”說著,他又一閃手:“這個還是朔雪宗的牌子呢!難不成我就是那個得萬世的李道生?”
黎宣已經(jīng)是滿身冷汗,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這位小爺,到底殺了多少的宗門弟子?到現(xiàn)在還活得好好的,不會是什么皇親國戚吧……
李道生笑了笑,臉上的表情重新變得懶散起來:“其實我就是個做假牌的?!?p> “???”
黎宣猛地一扭頭,差點沒把自己的脖子給閃了。
“啊什么?”李道生莫名其妙:“我就是個做假牌的啊!不然誰沒事兒帶著這么多大宗門的牌子到處跑?找死?”
“原來如此?”黎宣愣了一下,隨即松了一口氣,呵呵笑道:“原來如此……”
李道生隨手用一根稻草編成了薔薇,插在黎鸝的小辮上:“好看嗎?”
黎鸝開心地拍手:“好看!”
黎宣看著如此和諧的一幕,心道應該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進了城之后,一切就都慢下來了,出手貨物要在明天天蒙蒙亮的時候,今天晚上商隊要在熟悉的客棧的當中落腳,休息一個晚上。
“李公子你怎么打算?”黎宣問道。
李道生說道:“黎頭兒還叫我李兄弟就好,趕路這么天我也累了,你們在哪兒留宿,我跟你們吃過飯,一起歇上一天?!?p> “如此也好,我就讓掌柜的多留一間客房?!?p> 在客棧吃過一頓相對豐盛的晚飯,黎鸝終究還是個小孩子,連日奔波終于疲累了,吃過飯就趴在李道生的肩頭上睡得沉沉的。
黎宣走過來要接她上樓去睡,結果卻有人過來叫他去給其他商隊在馬棚里挪個地方。
李道行輕輕把小丫頭抱起來說道:“黎頭兒你去吧,我把這丫頭送上去?!?p> “那就……麻煩了?!崩栊c點頭,轉身去了后院。
李道生則是抱著黎鸝上了樓,找到了黎宣的房間用鑰匙打開,將黎鸝放在床上。輕輕蓋好被子之后,他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輕輕將門關上,重新走到了床邊。
著小丫頭的修行天賦不錯,相遇即是有緣,黎鸝又從開始就喜歡他。既然丫頭有向道之心,更可貴的是修行愿為父母,這點上李道生也格外欣賞。
如此,給她一番造化又何妨?
這些天在路上的時候,李道生就用充滿靈氣的零食時不時喂給她,算是初步讓她的身體開始與靈氣親近,達到了可以接受血脈改造的程度。
這樣想著,李道生手中便多出了一顆閃爍著淡綠色光芒,宛如無數(shù)絲絳糾纏的晶石。晶石只有指節(jié)大小,看起來就像是個漂亮的糖丸。但是這顆糖丸的外面,卻包裹著一股令人驚悸的恐怖力量。
先天巽風之精:先天風系法則凝聚而成,世間至清至明之力,食之可轉化血脈,獲得先天巽風之體血脈。
這玩意兒,就跟當初他自己吃的先天離火之精并排放在一起,而且同系列的還有好幾個。
黎鸝與風有緣,體質當中偏向輕靈,偏偏名字上也相合,可以說是上天注定。李道生覺得,這顆先天巽風之精送給她,也算是得其所哉。
輕輕將巽風之精送到了黎鸝的嘴邊,小丫頭在睡夢中感覺到有什么清清涼涼的東西到了嘴邊,下意識便張開雙唇,將巽風之精含進了口中。
成了!
李道生揮出了一道真元屏障,籠罩在黎鸝的身上。
果然,就在巽風之精入體的下一刻,黎鸝的身上猛然間爆發(fā)出了一股精純的風系能量,帶著最原始的天地之力,最精純的法則氣息,猛地沖向了四周。
李道生臉色一變,身上頓時爆起一連串的悶響。
星隕十破的加持之下,真元屏障漸漸化為實質,將黎鸝體內(nèi)爆發(fā)出來的風系能量盡數(shù)收攏在其中,這才限制住了血脈改造的動靜。
而隨著這些能量不斷沖擊而出,黎鸝身上的經(jīng)脈也開始亮起了一道道的淡青色的光芒,宛如一條條的長龍不斷竄動。
片刻之后,周圍的風系能量慢慢消散,部分甚至被黎鸝的身體重新吸收,宣告著血脈改造的成功。
從今天開始,黎鸝將會獲得世間最高的修行天賦。而當事人還躺在床上嘬著手指頭,睡得正香,根本不知道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
笑了笑,李道生輕輕退后,轉身離開了房間。
樓下不用守夜的幾個伙計已經(jīng)喝多了,見到李道生下樓來,便笑道:“李兄弟不會真的看上黎頭兒家的丫頭了吧?這么上心呢?”
李道生哈哈笑道:“是啊!我是看上黎鸝了,想收她做徒弟呢!”
“那感情好啊!黎頭兒要光宗耀祖了!哈哈哈!”
黎宣這個時候從后院返回來,納悶道:“說什么?”
伙計手里端著酒杯,拽住了黎宣的衣袖說道:“剛剛李兄弟可是說了,要收你女兒做徒弟呢!黎頭兒,天大的好事兒落在你的頭上,今天晚上這頓飯你不請嗎?”
黎宣好笑著推開他,沒好氣道:“莫開玩笑!再說了,今天這頓本來就是老子請的,你喝多了?!?p> “不不不!”那人堅持說:“我們都聽見了,李兄弟要收你女兒做徒弟!我沒喝多!”
周圍的幾名伙計也都是歡笑著起哄,黎宣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從樓上走下來的李道生。兩個人坐在一起,他不由得期待道:“李兄弟,你真的有意收小女為徒?”
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李道生,嗓音都有些激動的顫抖。
李道生給他倒了一杯酒,說道:“小黎鸝天賦不錯,我確實有這個想法。但是現(xiàn)在還不行……”
“為什么?”黎宣急了,現(xiàn)在為什么不行?機會稍縱即逝啊!生怕李道生反悔。
李道生笑了笑,按住他的手說道:“別著急,我說現(xiàn)在不行,那就是不行?!?p> “我……”黎宣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原因有那么幾個,一是因為年輕人最好開始修行的時間,應當是十五六歲的年紀。雖然如今的修行界一直都是十二三歲啟蒙,但正常開始正式修行功法,應當都是十五以后。黎鸝還年輕,為了健康成長,年幼的時候,還是最好和父母在一起,才有利于培養(yǎng)正常的人格。第二,如今修行界風云變幻,太早修行功法確實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我想要讓黎鸝加入朔雪宗,現(xiàn)在更不是最好的時間。”
“朔雪宗……”黎宣當然聽說過朔雪宗的名字,并且還知道不少有關的事情。雖然他對修行界的各方勢力沒有什么具體的判斷,但是大致情形如何,黎宣確實有所耳聞。
“第三?!崩畹郎^續(xù)說:“我自己的實力也還不夠,若真現(xiàn)在拜師,說不定還要誤人子弟。所以啊黎頭兒,還是等幾年再說?!?p> “可是……等到什么時候?”黎宣有些艱難地問。
李道生從背包中掏出了兩樣東西放在黎宣的手邊:“這是一本朔雪宗弟子從小打熬身體基礎的食補配方和鍛煉技巧,一塊朔雪宗的引薦牌……別這么看我,這塊是真的。若是有朝一日黎鸝年紀到了十五六還想要修行,到時候朔雪宗的情況又入得了你的眼,就拿著這塊玉牌來朔雪宗找我?!?p> “找你?”黎宣頓時瞪大了眼睛:“你是……”
朔雪宗的男弟子,除了那位“得萬世”還有誰!
李道生呵呵一笑,悄悄解開了千生骰子的偽裝,將自己的臉露給他看了一眼,之后又重新偽裝成了那副貴公子的模樣。
站起身來,他拍了拍還在震驚當中的黎宣,說道:“臨走之前,再送你最后一句忠告。今天晚上,無論是你還是這些伙計,都不要離開客棧。知道了嗎?”
黎宣呆愣愣地點了點頭,看著李道生離座而去。再低頭,卻見那一本書和玉牌都暴露在路燈光中,慌忙將其全部揣在懷里,這才踏實了下來。
李道生的話猶在耳邊回蕩,黎宣突然笑了。
得李道生者得萬世??!什么狗屁的叛宗?這也叫叛宗?有李兄弟在,朔雪宗還能倒臺不成?再等上五六年,就送女兒去朔雪宗!
不!這次回去之后,就變賣家產(chǎn)直接去朔雪宗下落腳,就這么定了!
“嘿!黎頭兒,怎么樣?兄弟我沒騙你吧?”
黎宣喜笑顏開,只覺得心情暢快無比,笑著說道:“沒有沒有!今天老子高興,掌柜的!上好肉,再上好酒!今天我們不醉不歸!”
離開客棧之后,李道生信步而行,招攬黎鸝,只不過是興之所至,隨手為之。倒是更好奇,白天趕來苦兆城的那幾個人到底所為何來?聽他們的意思,大概是意圖不善。
但是你們幾個曜塵、明堂,能在這座大城當中做什么?
苦兆城雖然說只能算是三線城市,可終究也算是邊城,這里聚集的高手多如牛毛。就只李道生飯后隨便走了這一圈,就看到了十幾個曜塵,還有一個通明。
說不定在哪個不知道的旮旯里面,造化境都能藏那么兩三個。
就憑這幾個毛賊,想要在城里干什么壞事兒,要么就是小打小鬧,要么就是傾城之禍!
李道生一閃身便進入了角落里,下一刻縱身一躍,在空中展開翅膀便飛上了天空。飛上整座苦兆城的上空,俯瞰整座城市,李道生便察覺到了某些不對勁的地方。
果然……
整座城市所散發(fā)出的氣息有些古怪,帶著一種讓道生熟悉而反感的味道。但是味道極為單薄,還沒到能夠分辨出來的程度。
是什么味道?又來自于什么地方?
蒼鷹于空中盤旋,高低縱橫掠過整座城市的四處角落,可是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難道真的是我的錯覺?
蒼鷹落在了一座高塔的屋檐上,有些漫無目的地掃視著周圍。他觀察著每個人,每一條街道。那種古怪的感覺還是在身邊人縈繞,可是卻找不到任何的來源。
分明就存在,可是不管是人的身上,還是樓宇房屋,都沒有散發(fā)那種氣息的感覺。
難道是地下?
李道生猛地恍然,卻沒有下地,而是選擇了上天。
這一次,他直接飛上了城市陣法的邊緣。半球形的陣法屏障罩在苦兆城的上空,而就在李道生接近陣法屏障的時候,那種詭異的氣息也越來越濃郁了起來。
果然!
李道生懸停在陣法屏障的邊緣,終于判斷出了這種熟悉又惡心的味道。
媽的,是魔氣!
魔氣來自護城大陣的屏障當中,護城大陣的根基在城墻的地基之下,形成的屏障又在城市外圍和上空,怪不得四周全都是這種味道,找了半天又找不到來源。
他們竟然暗中更改了護城大陣?果然是傾城之禍事……
李道生從空中降落在城頭上,看向下方一道通往地下的門戶,門前整整一隊的城守軍護衛(wèi)周邊。這里是護城大陣的一處陣基所在,進門深入地下,就可以看到陣法節(jié)點。
這樣的節(jié)點,在城周總共有八處。想要更改護城大陣,唯有從這里下手。
那么問題來了——對方既然能夠悄無聲息進入陣法節(jié)點所在的密室,那么在遁逃或者權利上,至少就占據(jù)了一方的優(yōu)勢,在這樣的情況下,要如何才能接觸到他們的計劃?
就在李道生想著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一聲輕響,門戶就這樣打開。一個人從里面走出來,正是李道生在路上見到的幾個人之一。
“大人!”城守軍見到此人出來,立刻上前恭敬道。
那人點點頭:“已經(jīng)結束了?!?p> 護衛(wèi)便點了點頭,將門戶重新關上,用特殊的印訣上了鎖。
賭一把?
李道生心頭一動,猶豫了片刻,便立刻展翅離開了城頭,落在不遠處的樹叢當中。從背包中拎出兩壺酒,掀開外袍將里衣淋了個通透。真元運轉之下,酒液頓時蒸發(fā)開來,李道生身上頓時酒氣熏天,給了自己兩巴掌之后,他找準了外面經(jīng)過的人,踉踉蹌蹌跌出了樹叢。
“砰!”
兩個人剛好撞在一起,那人眉頭一皺,抬腿就是一腳,將李道生踹飛了出去,一臉晦氣離去。
片刻之后,李道生從樹叢中爬出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嘴角帶著一抹微笑。
你的氣息不錯,但是下一秒就是我的了!
真元灌注千生骰子,李道生的相貌眨眼之間變成了與那人相差無二,甚至連氣息都模仿得分毫不差。掏出一面鏡子,李道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擺出一副死了媽一樣的臉。
他滿意的點點頭,施施然朝著城墻腳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