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人道
“怎么樣？”李道生看向從廂房中走出來的慕容素問道。
仙姑坐在石凳上，搖了搖頭，遺憾道：“還是沒有辦法入門……這一門魂咒秘法，應(yīng)當并不適合于我們整個時代的人修行，與當前的修行體系并不匹配……”
說著，她不由得看向李道生，意思就是很明顯了。
為什么你能練？
李道生連忙擺手：“別看我，我也不知道。不過既然有難度，八成是因為需要資質(zhì)吧？再說了，這世上又不只是我會，鐵獄的歷代鎮(zhèn)獄都會魂九，說明總會有人能夠修煉。不如把它放進藏經(jīng)閣，說不定宗門弟子當中就有能修煉成功的人?！?p> 慕容素聞言也是點了點頭。
“只是可惜了，你練不成，三位長老和太上長老也練不成，二長老就非死不可……”
兩個人頓時沉默了下來。
朔雪寒梅事件結(jié)束之后，整個天行大陸似乎陷入了詭異的沉默。這個冬天的末尾，一場寒流從極北席卷而來，仿佛在做著冬天離開之前最后的掙扎。這場大雪從北方蔓延到了整個大陸范圍，紛紛揚揚下了許多天。
朔雪宗上空本就陰云密布，更是下得雪白一片，掩蓋了地上的殘垣斷壁和血污。。
第一圣天至今默不發(fā)聲，但是天下人都已經(jīng)知道這一次他們損失慘重。
在朔雪宗損失了三長老郁錦，在眠龍谷戰(zhàn)死五長老和六長老，甚至還帶上了第二圣天最能打的毛愷庭。還有將近兩百的通明弟子，以及其他境界弟子不計其數(shù)。
這一場亂戰(zhàn)，總共死了九位人仙高手，還有一個云水月被捕。
十名人仙的損失，恐怕連正魔大戰(zhàn)都沒有過如此慘烈。這些事情根本瞞不過天下人，尤其是當時圍觀在一旁的可不只是各方勢力的人，還有好熱鬧的散修人仙。
消息幾乎沒用幾天的時間，就傳遍了整個天行大陸。
這就是大陸上開始陷入這種詭異沉默的主要原因。
在此之前，許多人都曾經(jīng)猜測過，如果第一圣天真的下決心要對付朔雪宗，到時候會是一個什么樣的結(jié)局？
大多數(shù)或許曾經(jīng)猜測過朔雪宗會慘敗，會被第一圣天以各種方式吞并；又或者也有人猜測過可能會出現(xiàn)朔雪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用整條命和第一圣天拼一把的可能。
但是誰也沒想到，當這一天真的到來，居然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
朔雪宗大獲全勝，第一圣天鎩羽而歸，第二圣天、風波樓、千島、玉皇觀和座北山不只是慘敗，簡直就是大出血。當天圍攻朔雪宗的七萬人里，除去第一圣天和散修，五萬人都是他們的弟子。
更不要說每個宗門還損失了一名人仙……
恐怕除了擁有龐大人仙數(shù)量的千島之外，沒有人不會心疼。就算是的第一圣天，現(xiàn)在估計也在暗中舔舐著傷口，并且對朔雪宗咬牙切齒。
而且還有那名重傷的至仙。
按照上官晴的說法，龍氣自爆的威力十分巨大，再加上她同時出手，這名至仙高手的壽元至少損失了一百多年。
而李道生從冼清秋那兒得到的準確情報表示，那老頭的壽命一共也沒剩下一百五十年了……
第一圣天這一次恐怕是真的元氣大傷，甚至是投鼠忌器。以至于這么多天過去了，還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樣的情況，讓李道生安心了許多。
他生怕葉摘空會真忍不住，直接過來滅了朔雪宗。
那樣的話，他就只能帶著慕容素和魚晚歌等人逃跑了。
兩個宗門現(xiàn)在顯然進入了一種決戰(zhàn)之前的平靜，在朔雪寒梅之后，雙方都很默契地沒有在國際社會上發(fā)出任何有關(guān)這件事情的聲音。
第一圣天只是應(yīng)對外界的疑惑，但只是十分隨便的理由承認了三名人仙的死亡，就已經(jīng)讓整個大陸暗中震動。
但其實為了給至仙太上長老療傷，并調(diào)查朔雪宗的龍氣到底是從何處獲得，他們并沒有像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安分守己。
而朔雪宗，先是聲名自身與魔宗無關(guān)，然后又公開了有關(guān)歐陽玉私生子假消息的結(jié)論，隨后便進入了自行療傷的狀態(tài)。
雖然對她們的聲名，整個大陸都抱有懷疑態(tài)度，但是這個關(guān)口，卻再沒有人敢再對朔雪宗質(zhì)疑。
上元一戰(zhàn)，朔雪宗戰(zhàn)果驚天！
以少于三萬的可戰(zhàn)弟子對上七萬人，自身戰(zhàn)損四千，全殲入侵者。十六個造化境對上四十個人仙，殺得最后只剩下十五個人逃回來。同時還斬殺了五名人仙，擊傷老牌至仙高手……
沒人會在乎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弄這些，修行界的人只看結(jié)果。
就算大批的圣吹強詞奪理說他們用了手段，可你怎么知道下次遇到別的問題，她們不會有其他的手段？
尤其是慕容素在眠龍谷的戰(zhàn)績，以造化境對陣三名人仙，竟毫發(fā)無傷將對手斬盡。這樣的戰(zhàn)績，簡直就像是一個巴掌，打在了所有人的臉上。
誰說慕容素走火入魔了？誰說朔雪宗日薄西山了？誰說什么狗屁的時機到了？你媽的！
于是，在朔雪宗的事情上，所有人都選擇了觀望和緘默。
朔雪宗也終于能夠趁著這個時間，修繕護宗大陣，統(tǒng)計宗門戰(zhàn)損，整理因為大戰(zhàn)而損壞的九十九山。尤其是一層陣法和三層陣法之間的這一塊，簡直慘不忍睹。
戰(zhàn)斗波及的損壞，到處的尸體和血污，最嚴重的是為了全殲敵人點燃的數(shù)十顆地火閻羅，不止炸死了所有的敵人，同時也對朔雪宗的山峰和山谷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大片的土地變得焦糊，山峰的巖石崩碎，同樣也帶著灼燒的痕跡。
等到來年開春兒，這些地方甚至無法自然恢復(fù)，變得寸草不生。不少擅長木系法則和土系法則法術(shù)的弟子在不斷地在修復(fù)土地和山石，保證明年這里能夠重新煥發(fā)生機。
這種工作已經(jīng)持續(xù)了超過半個月，總共才完成了一小半。
朔雪宗擅長這兩種法術(shù)的人還是少，不過誰也沒有說過累，更沒有抱怨過枯燥乏味，更不用說埋怨地火閻羅的威力了。
直到今天，所有朔雪宗弟子在想起上元節(jié)那一場戰(zhàn)斗的時候，都還是忍不住心情澎湃，甚至于熱淚盈眶。
當初各峰峰主對她們說起朔雪宗將要面臨一場巨大危機的時候，她們都還是懵逼的。一切都是按照李道生的安排來走，全靠著對于李道生和慕容素的信任，她們才按部就班做好了所有的事情。
然后，就是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慘戰(zhàn)。
甚至沒有人知道到底為什么會這樣，沒人知道這些敵人來自于何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當敵人降臨的那一刻，她們才知道，這些天來心頭的慌亂和驚恐都變成了真實，李道生口中的強敵和危機真正降臨。那個時候，她們已經(jīng)沒有時間去糾結(jié)什么來源、理由和動力。
唯戰(zhàn)而已！
是李道生帶著他們勝利了，以最終詭異的、匪夷所思的戰(zhàn)績，斬殺了七萬侵略者，斬殺了敵人的人仙高手。最后地火閻羅爆裂而起的時候，他們所有人都站在三層陣法里的山峰上，看著四周如同地獄一般的景象。
那一刻，每一個朔雪宗的弟子心中都是生出了一種四十年來都要消減殆盡的豪情。
當時不知道是誰，說出了一句讓她們重新從塵埃里撿起來，并且烙印在心頭上，刻骨不忘的話。
“圣宗，永垂不朽！”
在重建宗門的工作上，她們都抱有最高昂的熱情。
而這個時候，李道生和慕容素最頭疼的事情，則變成了當下的三個難題。
第一，對于云水月的處理辦法。
第二，對于外界各方的反應(yīng)如何提前做好應(yīng)對準備。
第三，圣劍宗簡直就是沒臉沒皮！
“既然沒有辦法控制云水月，那第一個問題和第二個問題大概就能夠合二為一了?！崩畹郎鷩@了一口氣說道：“不過魂咒很難修行，倒也算是喜憂參半。現(xiàn)在這個時候若其他三位長老知道任何一個人能夠控制其他人的神魂，恐怕就又是新的恐慌。而消除恐慌的代價，就是損失一名人仙……”
慕容素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此刻心頭也是悵然不知所措。
“走吧，去見見大長老他們，商議應(yīng)該如何處置云水月?！蹦饺菟睾攘艘槐柚笳酒鹕韥碚f道：“畢竟你的第二個辦法，實在是有些太過……”
李道生笑了笑，點點頭和慕容素一起離開了小院，片刻之后便來到議事廳的門前。
大長老、三長老和四長老已經(jīng)等候在議事廳當中。見到慕容素和李道生到來，三人的面色同時變得嚴肅起來，嚴肅當中，還帶著真誠的恭敬。
坐在玉座上，慕容素直接問道：“宗門的外圍重建有沒有什么問題？”
大長老站出來說道：“并無問題，八十三領(lǐng)這個季度的供奉已經(jīng)上交。得益于修行人屯田制度，借助簡單陣法的作用，八十三領(lǐng)這個冬天靈材的均產(chǎn)甚至超過了往年夏秋季度的份額，加上多了三十三塊領(lǐng)地，因此所有的物資都并不短缺。”
說著，她看了站在慕容素身后的李道生一眼，竟然毫不吝嗇于贊嘆地說道：“李道生的改革之策，實乃振興宗門之根本！”
李道生喜笑顏開，拱手道：“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老太太你這么夸我，我會不好意思?！?p> 大長老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繼續(xù)說道：“弟子們的情緒同樣并無太大波動，除了二……云水月一系的人之外，在宗門任務(wù)上都是盡心盡力，情緒高漲。不過云水月長年不理宗門事務(wù)，為人又素喜清靜，因此弟子并不多……恐怕她也早就料到了這一天，連個正式的弟子都沒有?！?p> 慕容素也是嘆了一口氣，沉聲道：“既然說道了此事，那邊說說該如何處理云水月吧……李道生本打算利用魂八控之，不過本宗近些日嘗試修行十二魂咒也未得法，只能作罷。對于如何云水月，三位長老打算如何處理？”
大長老聞言張了張口，看了慕容素一眼，卻低下頭去不說話了。
“怎么了？都不說話？要為她求情嗎？”慕容素問。
李道生知道，慕容素并非是質(zhì)疑她們?nèi)?，而是真的打算這么問。在場的三位長老，甚至是云水月，都是她的長輩。今天哪怕她們?nèi)齻€有一個人說一句求情的話，她都愿意留下云水月一條命。
當然，也只是留一條命而已。
不過顯然，三位長老都并沒有這個想法。
大長老糾結(jié)了片刻之后，直接說道：“宗主，云水月并非行差踏錯，而是蓄謀已久，對宗門懷恨在心，出賣宗門秘密，害死老宗主，導致宗門走到如今的地步，簡直罪大惡極！老身提議，將其……公開處死！還請宗主定奪！”
這個時候，三長老才抬起了頭，帶著滿面的悲戚，點頭說道：“附議！”
四長老倒是依然沒心沒肺，直接說道：“我親自動手！”
慕容素點點頭：“看來云水月難逃一死……不過，對于如何處死云水月，李道生還有另一種辦法?！?p> “另一種？”大長老意外：“什么辦法？”
慕容素看向李道生。
李道生信步走下了玉座，輕輕一揮手，從背包中放出了一尊龐大的東西。
這件東西大概有一個小房間那般大小，體積可謂是有些驚人了。而最令人震驚的是，這東西通體以一種翠綠顏色的華麗寶石煉制而成，狀若青石，色如翡翠，散發(fā)著瑩瑩燦目的微光。
待到三位長老定睛看過來，卻發(fā)現(xiàn)在和玩意兒居然是一尊卷的丹爐！
李道生見到三位長老眼中的遲疑，便解釋說道：“此物名為人道爐，乃是一件寶器。”
“你打算燒死她？”大長老皺眉。
殺人不過頭點地，朔雪宗并沒有過度報復(fù)的變態(tài)習慣。對于叛宗之人，無論做下何等罪業(yè)，也不過是梟首而已，何必如此折磨？
但是李道生卻搖頭說道：“非也！非也！人道爐作為寶器當然不只是有焚尸的作用，否則用個山洞就行了，何必用這東西？人道爐的真正作用，在人道二字之上，傳聞世間有六道輪回，人間道為其中一道。人死后進行輪回轉(zhuǎn)生，投入人間道則可以在下一世化身成人?！?p> 說著，他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笑容。
“而人道爐，則是一種能夠讓人不經(jīng)過輪回，便重新回到人世間的寶器！”
大長老和三長老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她們沒聽懂李道生的話，既然云水月罪不可恕，為什么還要讓她提前輪回成人？如果六道輪回真的存在，按照云水月的罪孽，直接下一世轉(zhuǎn)成畜生不更是大快人心？
就在這個時候，李道生又說道：“當然，人道爐的作用并非讓人輪回轉(zhuǎn)世，而是從輪回中將其截留下來，徹底留在人世間。將其一身修為、神魂力量，化為世間最精純的能量，為其他人所用……”
“這不就是煉丹嗎？”四長老莫名其妙：“你說得這么復(fù)雜干什么？”
李道生看了看大長老和三長老古怪的臉色，點點頭，這才承認道：“是的，就是煉丹?！?p> “不行！”大長老斷言否決：“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人丹之道，乃是邪魔外道！只有魔宗的那些人才會動用，簡直慘無人道！我朔雪宗身為正道宗門的魁首，怎可行如此齷齪歹毒之事？不行！絕對不行！”
李道生攤開手：“老太太，宗門百廢待興，我中了五劫咒，宗主雖然春秋鼎盛，但是宗門不可以后繼無人。天下人都在盯著我們，魚晚歌必須快速成長起來。煉了云水月，我有把握讓她突破通明，五年之內(nèi)臻至造化，到時候宗主也可以安心放下宗門事務(wù)嘗試沖擊人仙。這顆丹的重要性，想必大長老是清楚的吧？”
老太太頑固至極，雖然有那么一瞬間的遲疑，但最終還是冷聲道：“不行就是不行！”
“那不如我們來投票吧？”李道生笑了：“在大殿里的總共五個人，我位卑言輕就不算了，三位長老加上宗主，四個人只要有量票反對那此時就作罷，如何？”
大長老狐疑地看著李道生，你小子會這么便宜松口？
果然，李道生又說道：“投票之前，我再多說一句。朔雪宗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是眾矢之的，接下來的幾十年，將近上百年，搞不好上千年，都會成為葉摘空的眼中釘。而且我們還坑了風河帝國一次，李道乾也賊心不死。不管我們干不干，我們都是天下皆敵。面對這樣的狀況，只有宗門的發(fā)展和實力才是最重的籌碼。名聲也好，別人的聲討也好，朔雪宗已經(jīng)是破釜沉舟了，這些都不重要。我們要的，是用盡一切可以用的資源，戰(zhàn)勝他們！這樣，才能讓更多的人活下來……”
大長老呆了一呆。
慕容素開口道：“投票吧！”
……
三天之后，朔雪宗發(fā)布了一個震驚天下的消息。
為了震懾宵小，宣威天下，鞏固圣宗之名，朔雪宗決定于清明正午，朔雪宗山門前，將叛長老云水月明正典刑——公開煉成人丹！
這個消息一出，沉默如同死水一般的大陸再次沸騰了起來，對朔雪宗是否修行魔宗功法的質(zhì)疑聲此起彼伏。
但就在這個時候，第二圣天、千島、風波樓、玉皇觀和座北山這五大宗門卻同時站了出來，證明當日在朔雪宗上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魔宗傳承的跡象。
整個大陸的局勢，頓時再次變得詭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