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得去學校了。”奶奶夾了一筷子茄子，放在碗里，沒吃，對女孩說。
蔣嘉悅正爭分奪秒地和小妞搶排骨，聞言愣了愣，一不留神被小妞夾走一塊大的。
“不是后天才開學嗎？”
今天是8月30日，按理后天才是9月1日開學日。
“學校說后天開學高一的新生報到，人太多，明天的時候更方便辦手續(xù)?！?p> 奶奶補充了一句：“班上的其他學生已經(jīng)一起上課有半個月了?！?p> 高三假期補課確實是常態(tài)，蔣嘉悅沒太驚訝。
小妞見兩個人聊了起來，沒顧著吃菜，趕緊伸出筷子夾了好幾塊排骨到碗里。
然后作賊心虛地瞅瞅還在聊天的兩人，見她們沒注意自己，竊喜地抿住嘴唇。
“嗯…那到時我去哪個班？”女孩有些期待聽見那個意義非凡的數(shù)字。
奶奶搖了搖頭，回答：“這我不太清楚，到時候會通知吧。”
“我想去18班?！迸⒙勓粤⒖探恿艘痪?，語氣很堅決。
奶奶奇怪地看了蔣嘉悅一眼，“那我到時候和校長說一說?！?p> 女孩滿意地點點頭，伸出筷子，夾走小妞剛放進碗里，還沒來得及吃的排骨。
小妞一時沒反應過來，瞪大了小眼睛。
你不講武德？！
怎么會有這樣屑的人？！
女孩不以為意，對小妞微微一笑，然后一口咬下去。
喔。
唇齒生香。
蔣嘉悅享受得瞇起眼睛。
啊啊啊?。。?！
小妞裂開了，急得要爬到桌上和女孩決斗，被奶奶一把按住了肩膀。
小胖妞面色猙獰，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原地憤怒。
蔣嘉悅又快速地伸出筷子，從小妞碗里夾走了另一塊排骨。
小妞愣住了，微張嘴唇，眼睜睜看著排骨進了女孩嘴里，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原來人在極端的情緒里，真的會忽然失語。
生活，還是對這個孩子出手了。
小院的上空，倏地響徹起悲傷的哭嚎。
……………
陽光穿過藤蔓枝條的縫隙，在地面上形成塊狀的細小光斑，小妞坐在青葡下的小凳子上，兩只小手抱胸，撇過臉不看女孩。
蔣嘉悅蹲在一邊，手輕輕推著小妞肉嘟嘟的小臂。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p> 剛才確實過火了些，女孩誠懇地道歉。
但小妞有自己的尊嚴，沒有理睬。
“剛才是我不對…”
蔣嘉悅繞到另一邊。
“哼！”
小妞把臉又撇了過去。
蔣嘉悅見小妞不理自己，就想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于是拍拍小妞的肩膀，大聲說。
“對哦！還不知道小妞叫什么名字呢？”
小妞果然愣了愣，下意識地張嘴，然后想到自己還在生氣，趕緊牢牢地閉住小嘴巴。
奶奶在收拾碗筷，聞言瞥了一眼女孩，回答：“她叫熊思思?！?p> “思念的思。”
小妞聽到奶奶說出她的名字，雙手抱在胸前，響應似的“哼”了一聲。
蔣嘉悅一愣，她記得老司機和她說過，二奶奶姓周。
那小妞……
哦，對了，二奶奶和二爺爺好像是丁克，二爺爺過世后，奶奶就一個人搬回了家鄉(xiāng)。
這些事都是晚上劉棟打電話過來詢問情況，兩人聊到的。
蔣嘉悅心里有了猜測，沒再細問小妞的身世，回了一句：“挺好聽的?！?p> 然后繼續(xù)好聲好氣地討好：“小熊熊，小妞妞……”
小妞依舊傲嬌，腦袋高高地昂起。
女孩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臉一板，湊過去抱住小胖妞，“不許生氣了！”
小妞沒想到女孩會突然襲擊，被嚇了一跳，扭動身子，劇烈地反抗起來。
滾吶.jpg
“我?guī)闳コ钥救?！?p> 蔣嘉悅抱緊小妞，大聲地喊道。
懷里的人一愣，劇烈抖動的身子慢慢平靜下來。
……………
“我們坐公交車去吧?！?p> 蔣嘉悅牽著小妞的手，俯下腦袋對小妞說。
小妞沒有意見，只要最后有的吃，過程怎么樣她都無所謂。
奶奶也沒有反對，只是叮囑兩人早些回來。
“奶奶不去嗎？”
蔣嘉悅問奶奶。
奶奶眼皮一翻，無奈地看了眼女孩，“才剛吃完午飯呢?！?p> 蔣嘉悅訕訕地笑了笑。
確實，肚子里還是存了些貨，戰(zhàn)斗力肯定有所影響。
“要不晚上再去？”蔣嘉悅轉(zhuǎn)過身子，話還沒說完，小妞就撅起了小嘴巴。
“行行行，我們現(xiàn)在就去。”
蔣嘉悅拉著小妞，就往屋外走。
轉(zhuǎn)場.ing
小妞開心了，笑著對坐在院子里的奶奶揮手。
“奶奶再見！”
奶奶點點頭，微笑看著出門的兩人。
花圃就在臨近院子門口的角落，人經(jīng)過揚起的風，能吹起淡淡的花香。
“奶奶再見?！?p> 女孩也應了一句，在老人的含笑中，輕輕關上小院的大門。
出門就是村子主道邊的空地，走主路太遠，小妞拉著女孩往巷子里走，想從村子中間穿過去。
和那天下午來時的路不同，公交車站在村子另一側，距離頗遠，畢竟村子也不小。
期間巷子用青石板鋪過，鋪得不甚平整，石板間有不小的縫隙，里頭匯著沙土，偶爾能遇著縫隙里鉆出的花草青苔。
蔣嘉悅一直都覺得，青石板是個很有意思的物什，它總是清涼的，尤其在雨時沁了水后，青黑色，像極了渲染的水墨畫，自帶莫名的意境。
人瞧著，心就不由得敞亮。
吃貨小妞已經(jīng)迫不及待，拉著蔣嘉悅就在巷子里跑起來。
巷子上方是相鄰樓房的銜接處，屋檐緊貼著，陽光很難灑進來，再加上狹管效應，巷道里風挺大，在炎熱的夏季顯得很涼快。
鄰院的狗子注意到小妞，也跑著跟了過來，尾巴左右搖擺，嘴里發(fā)出歡快的喊聲。
女孩要出村子，不愿狗子跟著，就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土狗是傻的，以為小妞和女孩在和它玩鬧，也邁開腿子狂奔。
這兩人一狗，就在巷子的青石板上跑了起來，迎面是清涼的穿堂風。
抄了近路，沒多久就見到了城區(qū)的大道。
公交車站就在道路一旁，道路上車水馬龍，不時響起汽車的笛聲。
土狗也跟來村口，歡脫地“汪汪汪”著。
蔣嘉悅止住腳步，表情嚴肅。
“你不能跟我們一起出去。”
土狗一愣，似乎聽懂了女孩的話，原本仰著的頭慢慢低下來，“汪汪汪”也變成了“嗚嗚嗚”。
聲音凄切，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小妞見了土狗這樣子，心不由得就軟了，咂巴嘴，走過去踢了狗子一腳。
“滾回去，別妨礙我吃烤肉?！?p> 土狗：(=?Д?=)
以前要人家陪著逛村子的時候，叫人家小金毛，現(xiàn)在新人換舊人，就叫人家滾回去。
土狗：(?ó﹏ò?)
蔣嘉悅看不下去了，覺著小妞太粗暴，就蹲下來輕輕撫摸狗子的后頸，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包速食雞腿。
撕開包裝，女孩將雞腿遞到狗子嘴邊。
“滾吧?！?p> 蔣嘉悅溫柔地說。
狗子一愣，倏地叼起雞腿，臉上露出歡愉的表情，搖著尾巴，轉(zhuǎn)身飛快地跑開了。
它頭都沒回，對背后的兩人毫不留戀。
做狗還是你在行啊..
女孩默默看著狗子的背影。
小妞一直站在一旁，看見雞腿眼睛一亮，然后見土狗叼走了雞腿，表情忽然猙獰，接著她想到自己要去吃更好的烤肉，又舒緩地釋然。
蔣嘉悅背對著她，沒注意，不然一定會驚嘆好一會兒。
變臉帶師！
應付走了狗子，女孩撐著大腿站起身來，看著不遠處駛來的公共汽車，牽起小妞的小手。
“走吧。”
投幣四元，蔣嘉悅拉著小妞上車，她見著司機，一愣，下意識看向車門邊的路線圖。
嗯，沒錯。
女孩長舒一口氣。
“這回兒沒坐反吧？”
中年司機嘴里嚼著口香糖，瞧了女孩一眼，問。
一天接客上千人次的司機，對她居然還有印象，蔣嘉悅有些吃驚。
她看了眼站點圖，確定沒坐反，仰著下巴回答：“沒嘞?！?p> 司機點點頭，沒說什么，等車門自動關閉后，就踩下了油門。
車有些搖晃地向前行駛。
因為是第二站，車上人不多，很寬敞，兩個人就往后頭坐，方便到時候下車。
小妞坐在里頭，靠窗，兩只小腿蹬不到地，在空中晃晃悠悠。
她大概在想著待會兒要吃的東西，嘴角微微彎起，又倏地抿住嘴，不讓口水流出來，努力裝出電視里大人們淡然的模樣。
身旁的蔣嘉悅背靠椅背，想著待會兒要去的烤肉店。
她隱約記得市中心的大商場里有一家店的烤肉味道還不錯，但具體情況她記不清了，就拿出手機來，打算搜搜看。
手機的屏幕反射著陽光，映照行人來往的街道，窗外的物景向后倒退，恍惚間，女孩以為自己在逆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