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堂下何人
“堂下何人?”
拍案驚堂。
忽然聽得一蒼老的聲音怒喝,正是審案官。
偌大個皇城,共設(shè)立了二十四個斷案的地方,稱之為二十四衙門。
平日里,不僅要處理皇城里的案件,還得審理天下冤屈,平日里繁忙的很,除非有什么大案插隊。
審案官的職位相當(dāng)于一方縣令,身為京官,官大一等,可百姓叫慣了,還是稱之為縣太爺,攔也攔不住。
這位縣太爺氣勢非凡,分明已經(jīng)古稀年紀(jì),神色依舊如不老蒼松。
其身后,懸一幅牌匾,上邊四個大字:青天可鑒。
堂下的人,正是凌云霄和虞娘子。
迎鳳樓里一陣吵鬧,定然惹人注目,這一來二去,就鬧到了衙門里來。
凌云霄沒著急解釋,也不辯駁,反而覺得有趣,非要來這里看上一看。
就連文斐然也被人抬著擔(dān)架到了堂上。
“請大人為小女子做主!”
虞娘子哭得聲淚俱下,一五一十的說了自己是為何來到這里,又將夫家被人害死的事說了出來。
縣太爺聽了也覺可憐,皺眉撫須。
這事情他一聽就明白。
盡管駭人聽聞,可也不算稀奇。
這樣的案子他審理過不少。
有一多半,都是他親自判進牢里或者殺頭。
于是以為,這又是一件可以按例判刑的案件。
這案子也不復(fù)雜,沒有什么疑難,只要人證物證具在,隨時都可以判。
真正的難點在什么地方?
就在于犯事的人身上。
是誰犯的事,這可就有考究了。
有一半的案子就壞在這上邊,分明是證據(jù)齊全,最后楞是沒法判,往往不了了之。
這次也是一樣,照例要先問問犯事者為何人。
“你是何人吶?”
縣太爺望著凌云霄。
見到他儀表堂堂,的確像個富貴子弟,來到堂上,處變不驚,身姿傲立,不免加深了幾分懷疑。
“我叫文斐然吶,不過是一個破落書生!”
他雖自報來歷,可身上有哪件衣服是破落的?
縣太爺不免生氣:“在這堂上,你可得小心說話,不要當(dāng)做玩笑,隱瞞來歷!”
“我真是個書生吶,我不像書生嗎?”
凌云霄輕輕挑眉,攤開雙手,似笑非笑。
縣太爺松一口氣,這就好辦了,于是怒而拍案:“大膽賊子,還敢嬉皮笑臉,殊不知犯下了滔天大罪,還敢自稱書生,是書生,就應(yīng)該聽圣人天子教誨,何至于做出天怒人怨之事,這天下書生要是都你這樣,我大周豈有寧日?”
“看來你對書生很有偏見???”凌云霄歪頭看他,更想笑了。
在這縣太爺眼里,當(dāng)然是廢話,滿朝文武,正在為什么書院一事感到頭疼,不知道這些書生將怎樣威脅到他們的地位,又怎么能不記恨幾分?
“大膽!”
縣太爺怒瞪他一眼,更加來氣,命令一聲:“速速將他拿下,跪在堂前!”
“我有書生傲骨,跪不下去!”
凌云霄輕喝一聲。
這股氣勢讓人拿不準(zhǔn)主意,衙役們不知如何下手。
他們從來只敢對付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人。
見到他這般沒什么來歷,還敢這么狂的人,真有些不太適應(yīng)。
縣太爺也驚疑不定,又問他一句:“你到底什么背景,哪邊的你?”
“我的背景,就是這天下書生!”
凌云霄自以為帥氣的說出這句。
不料身后忽然傳來聲音。
“我呸,我們書生沒你這種人!”
“你也配稱為書生?”
凌云霄一驚,只見外邊站著許多的圍觀群眾,其中正有不少書生。
一群書生沒事可干,聽說這邊在審案,都過來湊湊熱鬧。
聽了案情經(jīng)過,都覺得義憤填膺,竊竊私語:“這文斐然也太不是人!”
縣太爺簡直想笑,就這么一群散沙,能成什么氣候?
他也就放寬了心審案,問虞娘子:“躺著的這個就是你丈夫?”
眾人望著躺在堂上的文斐然本人。
他這個時候說不出話來,動也動不了,只覺得尷尬萬分,唯有閉上了眼睛裝死。
衙役們見他時還竊竊私語:“怎么死了還栩栩如生呢?”
虞娘子急忙道:“不是,他是個誤食的客人,只是昏睡過去了……”
縣太爺無奈道:“那他和本案有什么關(guān)系?”
“也沒太大關(guān)系……”虞娘子嘀咕一聲。
“那你叫本官怎么審案?”
他還以為見到了尸體,馬上就能結(jié)案。
這不就是人證物證都沒有嗎,空口無憑怎么定罪?
虞娘子急忙道:“我這有一包金銀可作為證物,若沒有犯事,為何要將此物送與我家?”
見狀,縣太爺冷笑一聲,叫你們這群書生猖狂,就憑這包金銀,今天就能定你的罪。
于是問凌云霄:“你有什么話說,人證物證具在!”
凌云霄一愣,怎么就人證物證具在了?
分明證據(jù)鏈都沒有好吧,這斷案這么隨便的嗎?
又看到一包金銀送到案上,他明白了,合著是看在這個面子上啊。
這么光明正大嗎?
管你有沒有罪,先定了再說!
凌云霄無奈搖頭:“我無話可說!”
“好!”縣太爺更興奮了,老臉上散發(fā)紅光:“那我問你,承不承認(rèn)與她丈夫的死有關(guān)?”
“是與我有關(guān)!”凌云霄赫然道。
此話一出,滿場嘩然。
身后滿是百姓的指責(zé)聲,以及書生的咒罵聲。
聽到他說這話,虞娘子掩面哭泣起來。
縣太爺只覺得今天這案子斷得也太過順暢,這就打算結(jié)案。
卻聽凌云霄又道:“大人不妨打開金銀看看?”
“看看又怎樣?”
縣太爺打開金銀包裹,當(dāng)面看了起來,把金子翻看了個底朝天,簡直是愛不釋手。
忽然瞧見金子底下,赫然刻著一個“秦”字。
頓時,一陣?yán)浜埂?p> 凌云霄笑問:“大人,就問你敢不敢判我?”
縣太爺顫抖著,說不出話來了。
他這話讓書生們聽去了,對他一陣怒罵。
“猖狂!”
“有何不敢判的?”
“判你個五雷轟頂!”
縣太爺放下金銀,諂媚的笑著,站起身來,想說些什么。
卻見凌云霄瞪大眼睛,怒喝一聲:“敢不敢判!”
聲音如雷霆炸響,在堂上回蕩。
一瞬壓倒了一切的質(zhì)疑聲。
縣太爺瘋狂大喊:“退堂,快退堂,快把外邊人都趕走!”
凌云霄一步踏出,只眼神一掃,就嚇住了所有衙役,動都不敢再動半步。
他抬起頭來,緩緩的道:“你不是問來歷嗎?我告訴你,我是天子親戚!”
縣太爺更是嚇得兩腿發(fā)麻。
虞娘子驚訝的望著他,一時喘不過氣來。
“我不止是天子親戚,我還是個修行者!”
這就更是晴天霹靂。
皇城的上空,頓時烏云密布。
縣太爺差點就要暈倒過去。
這一瞬,虞娘子的心里滿是絕望和無力,氣都快喘不上來了。
凌云霄依舊咬著牙,一字一句的道:“就問你,敢不敢判?!”
縣太爺心說,這哪里還是我敢不敢判你,而是你判不判我的問題了,你又何苦要來取鬧小人呢?
他唯有無力的道:“退堂,快退堂……”
“不許退堂!”
凌云霄怒喝一聲,上前幾步,盯著縣太爺?shù)哪?,指著他道:“我要你接著判案!?p> 縣太爺干脆白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凌云霄搖頭一笑:“你不判,我來判!”
卻見他幾步躍過長案,將縣太爺推開,自己坐到了堂上。
他的身后,懸掛著四個大字:青天可鑒!
他一拍驚堂木。
全場寂靜。
他望著底下震驚得說不出話的虞娘子,緩緩道:“堂下,所跪何人?”
這一瞬間,已經(jīng)淚流滿面的虞娘子只覺得,自己與那四個大字無邊的遙遠(yuǎn)。
她的周身,只剩下無邊的黑暗寂靜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