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十’
走在醫(yī)院的走廊上，陸屬的腦袋里突然出現(xiàn)這樣的一個概念。
這是什么東西？代表著什么？陸屬都不知道，像是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腦海中的東西。
算了算了，這些都不重要。
對童趣的愧疚、對喂自己吃東西的那個奇怪老板的恨、對自己當時稀里糊涂的行為的疑惑。陸屬已經(jīng)按下了太多的情緒了，因為他知道現(xiàn)在這些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治好童趣的臉。
想清楚了，陸屬的步伐就快了起來。
這時一個看不清臉的人從墻角伸出頭來，滿意的看著陸屬離去的背影。
‘不愧是自己選中的人，這么快就有進展了嗎？’
.......
“老媽？”陸屬剛回到自己家，拿出自己的銀行卡，就接到了自己母親的電話。
“你跑哪里去了！”電話那頭傳來陸母氣憤的聲音。
“你在哪里呢？媽?！?p> “我在你的主治醫(yī)師李主任這里。你和他說等會回去檢查身體的，你人呢！”
老媽回來了？陸屬有些詫異。
陸媽自從陸屬上高中之后就幾乎一年四季都在外面賺錢，用她的話來講——這叫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沒想到自己這次出事了，老媽這么快就回來了。
“老媽，我先出來有點事情，等一下就回去?！闭f完陸屬就把電話掛了。
不是陸屬不懂規(guī)矩，而是一個李主任陸屬還可以唬住，但是自己老媽他是真的說不動。
而自己要去做的事又非要做不可。
還是快一點走吧，等會要是惹怒了老媽，沒自己好果子吃。
拿著自己這么些年所有的存款，陸屬特意挑了一個還算有人流量的取款機。
拿著卡走進自動取款機，他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畢竟是自己絕辛苦了這么些年來存下來的錢，要慎重一點。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就出事了。他看到了那個自己現(xiàn)在恨透了的老板！
就是那個給自己吃奇奇怪怪東西，然后害自己犯下了這么大的錯的老板！
那人也看到了陸屬看向自己，但是只是微微笑著看著陸屬，似乎是很滿意對方看到了自己的反應。
“別跑！”陸屬一剎那激動得不行，大吼一句，深怕對方跑掉，快速撲向?qū)Ψ健?p> 可是那人并沒有逃跑，也沒有閃避，而是直直的看著陸屬向自己撲來。
“你這混蛋，到底給我吃了什么東西，把我害成了這個樣子?！标憣僭尞愑趯Ψ讲]有看到自己而逃跑，心里有一陣心虛，但是還是粗魯?shù)奶崞饘Ψ降囊骂I吼道。
這一刻他終于不再壓抑自己的情緒。
對童趣的歉意和對自己的自責都在這一聲大吼中釋放出來，好在這里是自動提款機，不然銀行的工作人員聽到了還以為陸屬是來搶銀行的呢。
“就是普通的干果而已?！蹦侨丝粗憣偃绱说募?，笑得更加的開心了。
在陸屬看來這無疑是對自己的挑釁，他也顧不得那么多了，狠狠的將對方拍在了玻璃門上，發(fā)出了一聲巨響。
“不對，你肯定是喂我吃了什么迷魂藥，不然我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個樣子?！?p> 他一口咬定是對方給自己吃的東西有問題，回想起來也確實有問題。
自己迷迷糊糊的吃下的對方給的東西，又奇怪的頭暈加油門摔倒在地上。
“哦！迷魂藥？”那人笑得很‘和藹’，陸屬手上的力氣又加大了幾分，在他的料想中對方應該會緊張、甚至會害怕，總之是不能這樣的輕松。
可是對方隨即而來的一句話打亂了陸屬的心。
“那你在醫(yī)院里面有沒有查出來？”
是啊，醫(yī)院里有沒有查出來。
因為陸屬暈倒得很奇怪，所以醫(yī)院其實已經(jīng)對他進行了全面的細致的檢查，可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在醫(yī)學上可能導致人昏迷的條件。
沒有辦法才判定是陸屬那精密的大腦出現(xiàn)了某些問題。
如果是因為自己吃了對方的東西才暈倒了，醫(yī)院早就查出來了。
也就是說，自己所犯下的一切錯誤都不能怪罪于別人，都是自己的錯。
原本在陸屬的內(nèi)心中有一座大壩，這座不牢固的大壩將巨大的內(nèi)疚和自責的情緒鎖在某個地方。
現(xiàn)在大壩要倒了，大水要來了。
即將直面‘現(xiàn)實’的恐懼感讓陸屬的手一點一絲的慢慢落下，可是下一秒又突然再次用力，比起之前的力氣還要大。
讓那個被他如此粗暴對待的人，毫不懷疑的相信對方下一刻可能要對自己采取暴力措施了。
“不對，一定是你搞得鬼，只是現(xiàn)在還沒有被查出來而已！”
事出反常必有妖，回想之前的事情，處處都透著詭異。
自己的事情一定和面前的這個人有關系，只是關系的大小而已。
“那你想怎么樣？”
“你覺得我想怎么樣！”陸屬惡狠狠的說道。
我想怎么樣？我都已經(jīng)是窮途末路之人了，你說我想怎么樣？
將自己最好的朋友害成現(xiàn)在的這個樣子，陸屬已經(jīng)無顏去面對童趣了，更加沒有勇氣直視自己。
“就算是我做的你這樣能解決問題嗎？靠打我一頓來緩解一下你內(nèi)心的恐懼？”
“那你的母親和你的朋友怎么辦？”
那人的聲音慢悠悠的傳進了陸屬的耳朵里，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無論陸屬做出如何過激的反應，他都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樣子。
是啊，她們怎么辦？自己在這里發(fā)泄自己的情緒，她們怎么辦？
同樣的話不同的人說出來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就像是現(xiàn)在。
陸屬一直都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里表達自己的情緒，發(fā)泄自己的憤怒，緩減自己的恐懼?？墒亲允贾两K，其實自己一直都在很認真的聽對方說的話，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陸屬的手再次放下，只不過這一次比上一次糟糕多了，他沒有理由再舉起自己的手了。
現(xiàn)在陸屬感到十分的沮喪，自己冷靜也冷靜了，憤怒也憤怒了，但是都沒有什么用。就像是底牌全出，可是場上的局面沒有一絲絲的變化。
這樣的感覺像是他被扒光了底褲，扔到了人群中去。只能雙手掩面，保存最后一點的尊嚴。
“別急嘛，我現(xiàn)在不是來害你的，而是給你送造化來的?！蹦侨撕吞@可親的說道。
“果然，之前是你害的我是吧！”
那人有些尬尷，沒想到這樣的狀態(tài)下的陸屬還能抓住自己言語中的破綻。
“那你還想不想聽下去？”
“姑且說說吧你?！?p> “好的！”
咦，怎么變成我求他聽我的了？算了，這不重要，不就是面子問題嘛，一點也不重要。
“千字千文。”
“你這是在說什么？”
“說你的造化啊，但是我只能說這么多了，再說就違規(guī)了，剩下的東西你自己去體會吧?！?p> “說又不說完，真是的。等等，你這是想要跑！”陸屬突然驚醒。
對方都已經(jīng)把話題聊死了，這是要跑的意思啊。這怎么可能讓他跑了。
“真是一個機靈的小家伙?！蹦侨碎W身躲過陸屬的手，推開門就像外面跑去。
兩人一追一趕，跑到了一個小小的公園里面。
“人呢?！标憣俜鲋活w大樹喘著氣張望道，剛剛還在自己面前的人，怎么一轉(zhuǎn)角就消失不見了？
不甘心，他又繞著小公園轉(zhuǎn)了幾圈，但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對方的身影，看來是找不到了。
沒辦法，看來是跟丟了，陸屬只得放棄。
在他走后，那顆被他扶過的樹輕輕的搖晃了幾下，像是在深呼一口氣。
“怎么每次你都是這么的狼狽，明明他們對于你來說，都是一些蟲子一樣的存在?！?p> “這說明我眼光好，這些蟲子一樣的家伙都能把我逼到這個份上?！?p> “你想好了嗎？這是你最后一個名額了，一旦你確定了，一切都沒有回頭路了。”
許久的沉默。
“我最擅長的事情不就是把自己逼入絕境不是嗎？”
“哎....”
......
“你想要分期付款？”醫(yī)生詫異的看著自己面前的少年。
他聽說過房子可以分期付款的，車子可以分期付款的，但是還從來沒有聽說過看病也可以分期付款的。
“是的?！标憣倬o張的點了點頭，深怕對方不答應自己的要求，畢竟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了。
童趣的醫(yī)藥費要十萬，可是陸屬全部身家也就兩萬三千。
所以陸屬打算先問問那可不可以分期付款，要是不能的話自己就去外公那里借點錢。
外公家里蠻有錢的，陸屬一直知道這件事情，只是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和外公為什么關系鬧得這么的僵。
別說找外公借錢了，就算是自己去趟外公家，母親知道了也得大發(fā)雷霆。
“嗯?！?p> 醫(yī)生沉吟了許久，才點了點頭。
“謝謝，我寫張欠條給你?！?p> 陸屬實在沒想到對方答應自己既然如此的痛快，欣喜若狂。
“不用，我信你。”
“這怎么可以，要寫的，我不喜歡這樣欠別人的恩情?！?p> “我說不用就不用?！?p> “好吧?！标憣賰?nèi)心滿滿的感動，自己的對方素不相識，對方就這樣的信任自己，實在是太令人感動了。
“你不用謝我，對你身邊的人好一些吧?！贬t(yī)生神色復雜的看了陸屬一眼，說道。
“對了醫(yī)生，我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贬t(yī)生疑惑的看著陸屬。
這個少年不是說自己沒什么事情，只是上早班有些困了，才會出這樣的交通事故嗎？還說自己現(xiàn)在讀高三了，不能耽誤學業(yè)，吵著鬧著不住院再觀察幾天。
自己沒辦法了才放他出去的，怎么現(xiàn)在突然關心起這個來了。
“那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問題，一切都很正常?！?p> “你說，我睡過去會不會是吃了什么東西的原因啊?！?p> “不可能的，我們已經(jīng)給你檢查過兩次了，要是這方面的原因的話我們早就查出來了?！?p> “好吧?！标憣僦刂貒@了口氣說道。
“怎么了，你不舒服？”
“沒事，我先走了，剩下的錢我一定會還給你的?！?p> ......
離開醫(yī)院的陸屬并沒有向?qū)W校走去，而是朝著自己之前工作的茶館走去，他一定要去再會會那個老板。
走過往常已經(jīng)走過無數(shù)次的小巷，陸屬加快了腳步，前面以轉(zhuǎn)角就可以看到自己之前工作過的茶館了。
可以走過這個轉(zhuǎn)角，陸屬呆住了。
“路呢？”他情不自禁的看說出這句話。
原本按照他的記憶，再這里就可以看到自己之前工作的茶館，看到那盞舊舊的但是一直不熄滅的紅燈籠。
可是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陸屬面前的就只有一堵墻，這墻看上去還不是新建的，老舊發(fā)黃，爬滿青苔。
“真是見鬼了?！?p> 呆呆的看了一會，陸屬自言自語的說道。
‘碧云天，黃花地，西風緊。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p> 陸屬聽到了京劇的聲音，放眼看去，果然有一個老頭正坐在椅子上安靜的聽著京劇。
這個老頭陸屬熟，每次自己來上班的時候他都坐在那里聽著京劇。
去問問吧，也許是自己真的腦袋出了問題，看花了眼了。
“大爺，這堵墻是什么時候在這里的？”說著陸屬還用手指了指面前的墻。
老人抬起眼皮看了陸屬值得方向一眼，又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繼續(xù)閉上眼睛。
“這堵墻一直都在，小伙子，你是拿你大爺來尋開心的吧?！?p> 一直都在？怎么可能！
陸屬還想問問，可是看大爺這個樣子是不會繼續(xù)回復自己了，沒有辦法，只能先走了。
陸屬走了沒幾步，身后繼續(xù)傳來了京劇的聲音。
‘碧云天，黃花地，西風緊。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p> 也是有趣，怎么又唱到這里來了。
猛然間，陸屬停下了腳步。
自己來這上班這么多年了，可從來沒聽到過這個大爺聽西廂記啊，以往不是反反復復的就是那幾個曲子嗎？
碧云天，黃花地，西風緊。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這是像我告別呢。
看來我真的遇到神仙了。
陸屬繼續(xù)往前走去。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事情都告一段落了，他這才往醫(yī)院走去。
可是開門的那一瞬間，陸屬被嚇住了，自己的母親不知道合適來了，就坐在童趣的病床前。
自己要去做的檢查可還沒有做呢，這要是讓母親知道了，還不得念自己一頓啊。
“回來了，檢查怎么樣了？”
看到自己的兒子回來了，陸母先是上下打量了一遍，確定他沒有什么事情之后才問道。
“剛從李主任那里回來，沒什么事?！标憣倜嗣约旱哪X袋說道。
從小到大只要自己一說謊，母親總是可以看出來，所以到后面陸屬也學乖了，說謊也要說得半真半假。
“沒事就好，那我先出去了，你和童趣聊會天吧。你可得好好說說，這么好的一個閨女被你害成什么樣子了?！?p> 說完她就往外走去。
童趣醒了？陸屬有些心虛的向前走去。
果然她醒了，只是行動不便還躺在床上而已。
“那個對不去?！标憣佥p聲說道。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可以愧疚得要死，也可以死去活來。但是要他說對不起或者是我愛你跟要了他得命一樣。
“沒事的，沒關系的，我都知道了?！蓖つ禽p靈的聲音傳來，從聲音可以聽出來她有些疲憊，也有些抗拒和自己說話。
陸屬也不敢走，只能搬條凳子坐在她的旁邊玩起來手機。
看到陸屬就這么傻乎乎的坐在自己旁邊玩手機，即使是早已熟知陸屬秉性的童趣也免不了白了他一眼。
這個呆子怎么這么傻，自己不就是語調(diào)冷一點嘛？就當真不和自己說話了？
自己還想著冷落他，然后聽聽他說什么我會對你負責之類的話呢。
我會對你負責的。
一想到這句話，童趣就覺得自己那紗布下的臉開始發(fā)紅發(fā)熱，惹得自己的傷口一陣陣的刺痛。
可是即使是這樣童趣還是惹不住又看了陸屬一眼。
自己這是怎么了，明明和他在一起玩了這么些年了，都沒有什么別的想法。
可是自從聽到他說了一句‘我會對你負責的?！烷_始忍不住想他，忍不住想要看到他。
帶著這樣的想法，童趣看向陸屬的眼神中充滿了溫柔?？墒窍乱豢?，當她看到陸屬手機界面的下一刻的時候，她那溫柔的眼神立刻變得冷若冰霜。
這一切陸屬當然不得而知了，他將心思暫時全投入到手機當中去。
一天沒看手機了，有網(wǎng)友給自己發(fā)消息來了。
發(fā)消息來的網(wǎng)友是一個叫木目心的人。
‘老陸，群里又吵起來了，你不去管管？’
‘不去了，我這有事請。’
‘我靠！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你是真的老陸嗎？平時這樣的事情半夜起來你都得管管的。’
‘我這邊真的有事。’
發(fā)完這句話陸屬就將手機就放下來了，他和那個網(wǎng)友認識也有三四年了，想來對方也知道他的性格。當自己發(fā)出這樣的信息，是真的有事，不會和她瞎聊。
嗡嗡嗡~
陸屬皺著眉頭，說了有事你還來找我做什么。
‘錢？’
手機上簡單明了的一個字。
錢？嗯，是錢的事情，現(xiàn)在自己最愁的事情不就是錢的事嗎？
‘嗯。’
‘那老陸，要不你和我一樣，去寫小說吧?！?p> 小說？
小說！
陸屬激動的站立起來了，他好像突然悟到了什么。
千字千文！
后面那個文會不會不是文章的文，而是一文錢兩文錢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