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校服很干凈,不想把它弄臟了
蕪城是典型的南方城市,小巷眾多,彎彎繞繞的,且都長得差不多,許嘉禾在反復(fù)的走了半小時之后,終于確定,她迷路了。
她沒有手機,四周也看不到來往的路人,想要問人都沒有辦法,她強迫自己回憶著回去的路,因為著急,腳步加快了一些,經(jīng)過一個轉(zhuǎn)彎處,意外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不小的聲響。
她的耳力一向好,她聽得出來,那是鈍物擊打到身上的聲音,反常的是她沒有聽到任何求救的聲音。
那里有很多人在說話,都是男生,聽聲音年紀(jì)應(yīng)該都不大,許嘉禾隨著聲音慢慢走過去,因為父親從小的教導(dǎo),她想著如何在確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幫助有需要的人。
等到她站在那個小巷的入口處,才看清了那里的情況。
四周密密麻麻圍著七八個人,手上都拿著東西,看著兇神惡煞的模樣。
而他們的中間,站著一個男生,他的臉被擋的看不真切,但是看年紀(jì)應(yīng)該和她差不多大,她仔細看了一眼,他的身上穿著蕪城中學(xué)的校服。
這是學(xué)校里今天剛剛分發(fā)的,她的還在書包里,沒想到這個人已經(jīng)穿在了身上。
許嘉禾站在原地許久,猶豫著不敢靠近,四周看了看,都沒有來往的人,突然有點痛恨自己拒絕了父親要給她買一個手機的建議。
如果有手機,至少這個時候,她可以幫他報警。
也不至于顯得那么無力。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決心一般的,再次看向那個地方,只見少年站立在小巷的風(fēng)口,校服被他脫了下來,松垮的掛在肩上。
少年身形削瘦,站在這些人面前,讓人看著都不由得心驚,可他像是絲毫不覺,也絲毫沒有畏懼,許嘉禾可以看見他漫不經(jīng)心的笑,他的劉海被風(fēng)吹起,露出一雙好看的眉眼,和讓許嘉禾再也移不開眼去的驚艷絕倫。
在許嘉禾過去的十五年里,從未見過這樣的男生,可以第一眼就讓人驚艷,第一眼就讓人這樣移不開眼。
可是這樣驚艷的一個人,他的眼里卻沒有光亮,就像是無比確定自己不會得到救贖。
他身上的白襯衫滲出了血跡,慢慢地將后背全部染紅,他卻沒有絲毫在意。
許嘉禾站的離他不遠,她清晰地聽見了少年從開始到如今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
“你們一起上還是一個個來,我急著回家。”
那些人像是被他這樣不屑的態(tài)度惹惱了,幾人將他團團圍住,紛紛揚起手里的家伙。
許嘉禾心一驚,不由得朝著里面喊了一句,“警察來了!”
那些人頓時驚慌作一團,手里的動作也停下,趁著這個時機,許嘉禾急忙跑上前,拉起那個少年就跑出去。
少年像是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動作,卻沒有推開她,許嘉禾雖然從小跟著父親也學(xué)了一些自保的本領(lǐng),但是她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跑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身后的人早就反應(yīng)過來,追趕著他們,嘴里說著不堪入耳的話,許嘉禾當(dāng)做沒有聽見,只拉著身后的人跑得飛快。
小巷里的風(fēng)微涼,吹拂在他們的身上,許嘉禾覺得自己從未像這一刻這般,無比的確信要去做一件事。
要救他,不能讓他受到傷害。
跑了好一會兒,許嘉禾的體力透支的厲害,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身后那群人在慢慢逼近,許嘉禾心道不好,她可以聽見少年身上傳來了幾聲鈍擊,少年身形瘦削,鈍器砸在身上,發(fā)出的聲音清晰可聞。
然后她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被大力的抓緊,她看著那個少年拉著她飛快的跑,像是一陣風(fēng),讓她快要忘記了疲倦。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后面的人終于沒了蹤影,前面的人也終于停下了腳步。
許嘉禾看了眼四周,這是一棟廢棄的樓,紅磚裸露在外,地上散落著很多破碎的磚,有些上面還覆了青苔,看著像是已經(jīng)遺落在這里有了些年頭。
少年沒有開口,徑直往里走,許嘉禾猶豫了一會兒,跟著他走進去。
他像是對這里很熟悉,一路走到了頂樓的天臺。許嘉禾一路跟著他,突然他停下腳步,許嘉禾一時沒有止住腳步,整個人直直的撞了上去。
少年踉蹌了一下,然后就停下來,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她,嘴角是似有若無的笑。
“小姑娘,力氣挺大?!?p> 許嘉禾窘迫的不像話,看著他白色襯衫被一片鮮血染紅,只覺得心驚。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背上的傷要不要處理一下,我去給你買藥吧?”
說完,許嘉禾就轉(zhuǎn)身要走,她剛走了幾步,少年的聲音從后面追過來,像是染了笑意,聽著有幾分不真實。
“不用買藥,你過來?!?p> 許嘉禾乖乖的走過去,然后看著他不知從哪里找出來一個簡易的藥箱,里面裝了一些紗布和藥物。
許嘉禾呆呆的看了一會兒,然后看著他突然開始解著襯衫的紐扣,猛地轉(zhuǎn)過身去。
她之前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下意識想要離開,腳步卻像是生根了一般。
擔(dān)心自己離開了他會被那些人找到,擔(dān)心他再次受到傷害,擔(dān)心他一個人會發(fā)生什么不測。
看他流了那么多血,應(yīng)該是傷的很重吧。
父親也總是受傷,身上總有大大小小的傷疤,她小的時候總是哭,現(xiàn)在卻只覺得心疼。
這個少年身上那股堅毅的性子,竟讓她看出了幾分父親的影子。
她聽見身后傳來一陣聲響,然后聽見少年“嘶”的一聲,她立刻轉(zhuǎn)過身去,只見他裸露著一半的肩膀,艱難的清理著傷口。
因為傷在后背,他的動作有些滑稽,手艱難的放在身后,額上已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許嘉禾跑過去,從他的手上搶過藥水,慢慢地傾倒在他的傷口處。
在那一刻,好像所有的羞澀與膽怯都消失了。
就像是她想過無數(shù)次的畫面,她以前總想著,要親自給父親上一回藥,然后親眼看著他好起來,之前一直也沒能如愿,到如今,終于可以真正試一次。
只是對象,換了一個人。
傷口清理好之后,許嘉禾用紗布將他后背仔細的纏繞好,然后轉(zhuǎn)過身去,聲音變得有些磕巴。
“你……你可以穿衣服了。”
身后的少年沒有說話,安靜了半晌,然后許嘉禾一抬眼就看到他突然站在她的面前。
許嘉禾此刻才有時間認(rèn)真的打量他,少年個子很高,她只堪堪到他的肩膀處,需要仰頭才能看他。
她無意識的注意到他的校服,明明他身上的白襯衫已經(jīng)是臟污不堪,校服卻還是干干靜靜的。
她有些不解,指了指他的校服,“為什么不穿校服?”
穿著校服的話,不至于會傷的這么厲害吧?
少年低下頭,看了眼肩上的校服,然后將它拿下來,掛在手上。
“校服很干凈,不想把它弄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