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藍(lán)星京劇歷史上，除了京劇初興起時的三鼎甲，鼎盛時期，還曾產(chǎn)生過“梅蘭竹石”四大宗師——梅逸舟、蘭筱幽、竹喻山和石云峰，分別對應(yīng)著生、旦、凈、丑四行。
沈月樓和柴荀他們這次要去拜訪的這位梨園宿老，正是有著“十全大凈”之稱的花臉宗師竹喻山的關(guān)門弟子孫寶林。
見小院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都是人影，孫老先生心里十分高興。
孫家小院好久都沒有這么熱鬧過了，上一次，還是他的三十七個徒子徒孫給他拜壽的時候。
孫寶林今年已經(jīng)九十三歲了，耳不聾、眼不花、腦子也不糊涂。
唯一的缺憾就是，他年輕時練功不得法，導(dǎo)致身上積累了一些暗傷，這些暗傷漸漸發(fā)作，致使他的腿腳越來越不利索。
五年前，他還可以倚靠拐杖勉強(qiáng)行走。
三年前，他就只能坐輪椅了。
他一生一共娶過三房妻子，最后一個，也在七年前先一步離他而去了。
現(xiàn)在，他平日里的生活，就由小兒子和大女兒一家輪流照顧。
得知戲曲研究所的幾位專家要來登門拜訪，孫老先生的大弟子名花臉祝景章也趕過來了。
“少齊爺，秉忠先生，還有這二位先生，諸位大駕光臨，祝某有失遠(yuǎn)迎了。”
祝景章今天過來，乃是接到老師孫寶林的命令，要對沈月樓這一行人做好接待的。
由于孫老先生的子女都不是梨園行里人，怕招待不周，所以，這差事，自然就只能落到大徒弟祝景章的頭上了。
“呵呵，祝老板哪里的話，是我們來得冒昧，還請您別怪罪我們打擾了孫老先生的清凈?！?p> 聽到齊少同的話，祝景章忙擺手笑道：“呵呵，不打擾，不打擾。師傅他老人家聽說您幾位要過來，可是高興了好幾天呢?！?p> 與祝景章寒暄了幾句，齊少同又走到孫寶林身前行了個禮，便給他們介紹起了沈月樓等人。
“孫老、祝老板，這位是著名戲曲文史學(xué)家柴荀柴老先生，這位是梨園劇作名家趙秉忠趙先生，這位是我們所里新來的沈月樓沈老師?！?p> “幾位先生好，快請進(jìn)來吧。”
祝景章招呼一聲，隨即帶著眾人進(jìn)到了孫老先生的書房。
進(jìn)入書房，四人紛紛落了座，范晨鳴指揮兩名攝像調(diào)整好機(jī)位與光線，這場采訪也就正式開始了。
沈月樓一直在等著柴荀先開口，見柴老一直不說話，他不由轉(zhuǎn)頭看了柴荀一眼。
見沈月樓目光看來，柴荀點頭一笑，抬手給沈月樓使了一個“你來”的眼色，明顯是想要給年輕人機(jī)會。
心領(lǐng)神會，沈月樓不由沖柴荀輕點了下頭，以示謝意。
“孫先生，您最初是如何與京劇結(jié)緣？后來，又是怎么拜到竹大家的門下的呢？”
聽到沈月樓問出這個尋根問源的好問題，孫寶林朗然一笑，立刻滔滔不絕地述說起來：“這就要從頭說起了，我于大周永安二十八年出生在燕京羊市街。
我父孫子芳是一名開生藥鋪的郎中，彼時與多位名伶都有來往，受我父親影響，我很小就加入到了附近清安街的一所票房。
在票房中，我結(jié)識了花臉前輩錢傅山錢先生。
這也是我京劇道路上的第一位引路恩師。
因我嗓音寬亮醇正、高低不擋，是以，錢先生極愛教我。
而我后來之所以能拜喻山先生為師，說來還有一段小插曲呢。
那時候，安平市場的昌德茶樓和舫興茶樓，是我們清安街票房經(jīng)常去清唱的場所，內(nèi)行中人，有時也會參加。
我那次在臺上唱了一出錢先生教授的花臉戲《五龍山》，正好被名鼓師田鎮(zhèn)海田先生聽到了。
散戲之后，田先生對我說：“你的嗓音，與我的盟兄弟竹喻山很近似，你若樂意，我可以介紹你拜他為師?！?p> 正是因為有田先生的舉薦，我才得以拜到師傅門下?！?p> 聽到孫寶林的話，沈月樓又接著問道：“不知竹大家性情如何？可有一些不為大眾所知的逸事呢？
您拜到竹大家門下之后，他又是如何調(diào)教您的呢？”
仔細(xì)回憶了一下與師傅相處的日子，孫寶林不禁輕嘆道：“師傅性情豪爽，脾氣也十分火爆，在梨園行里沒少得罪人。
但他為人仗義，也愛提攜后輩，因此，名聲并不壞。
只是，師傅除了常對別人慷慨解囊之外，自己花在聽書、看戲、花鳥魚蟲和茶館廟會上的錢也毫不吝惜，致使他經(jīng)濟(jì)上常有虧欠，以致晚景有些凄涼。
這也是我與其他幾位師兄弟，一直都感到比較遺憾的地方。
那時候，正值戰(zhàn)亂，我們又都不在燕京，自然沒辦法幫襯師傅。
要不然，師傅也不會這么早就走了。
唉，不說這個了。
若說逸事，倒也有一樁。
師傅唱功舉世無雙，能作黃鐘大呂之聲，每一放歌，有巨流出峽、飛瀑懸崖之概，世人皆以為這是天賦異稟，卻不知，師傅也是有奇遇的。
在我?guī)煾凳鶜q那年，他因倒倉，嗓子完全發(fā)不出聲音。
于是，就跟著一個戲班到齊州去散心。
在那里，他結(jié)識了一個老道，那老道得知了他的情況，就給他寫了一個方子，師傅按方抓藥，服了兩副，嗓子立馬就通透了，不僅通透了，還越來越清亮、高亢，擁有了一副舉世無雙的好嗓子。”
這事有點太過玄奇了吧？怕是有杜撰附會的嫌疑。
沈月樓轉(zhuǎn)頭和柴荀對視一眼，心中明顯是持一絲懷疑態(tài)度的。
仿佛是看出了二人的懷疑，孫寶林立刻讓祝景章推著他去找出了一張藥方。
“沈先生、柴先生，這張是我?guī)煾祩飨聛淼姆阶樱覀儙熜值軒讉€服下之后，嗓子全都清澈透亮了許多，而且，我徒弟景章他們也都服用過，效果確實十分顯著?！?p> 見孫寶林目光看向他，祝景章立馬點頭道：“兩位先生不必相疑，師傅說得不錯，這方子確實可以拓展音域的寬度與廣度。
只是，效果因人而異，就像師祖他老人家服用之后，立馬就成為舉世無雙的人物，而我們這些徒子徒孫服了，也就只是讓我們在梨園成為一時翹楚而已?！?p> 真有這么神嗎？
竹派一門服過都有效果，看起來，不像是假的。
拿著那張發(fā)黃的藥方，沈月樓心中一動，不由好奇問道：“這藥方只有凈行伶人服用才有效嗎？別的行當(dāng)?shù)牧嫒朔每捎行Ч?？?p> 見沈月樓有些相信了，孫寶林不由得意笑道：“自然不是，當(dāng)年，于第祺于老板倒嗓倒了七八年沒倒過來，師傅兩副藥下去，于老板的嗓子立刻通透了。
這才有了四大須生，三大賢皆占首位的于大老板?！?p> 于第祺于老板，那不是林雁秋的祖師爺嗎？
原來，竹喻山與于派之間還有這般淵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