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籠中雀

　　沙發(fā)上，花本鈴音坐直身體，愕然地看著姑姑。

　　花本千代則站起身，向沉默的瀧野微微一躬，再次提出了請求。

　　“請瀧野老師幫助我，拜托了?！?p>　　“離開花本家……”

　　他看著她的眼睛，試圖分辨出她的真實打算，“這種事情，我怎么幫你？”

　　花本千代看了一眼侄女，對自己的介意毫不掩飾。

　　“這里有花本家的人。我想和老師單獨談談?！?p>　　......

　　“所以……不是要談話嗎？”

　　瀧野望著跨進溫泉的花本千代，“怎么又變成泡溫泉了？”

　　“什么啊，看見人家脫衣服，老師不是脫得比我還快嗎？”

　　“……注意你的說法。”

　　她笑了一下，坐在溫泉池邊適應著水溫，露在外面的明亮肌膚在夜色中獨自閃耀。

　　“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很重要，我想聽見老師沒有掩飾的真實想法，衣服太多余了?！?p>　　“……”

　　她看著他，“都是因為老師，我才能下定決心……老師要對我的決心負責?！?p>　　“突然又說什么呢？”

　　“因為聽了老師的話……”

　　適應得差不多了，花本千代緩緩坐進溫泉里，“我也想拋棄花本家?guī)Ыo我的一切，從頭開始了……啊，好舒服～”

　　“……”

　　瀧野望向一旁，“不要發(fā)出奇怪的聲音啊?！?p>　　“嘿嘿……”

　　她湊了過來，“就是很舒服啊……難道老師不覺得和我做這種事很開心嗎？”

　　“我出去了?！?p>　　“等一下啦！”

　　花本千代連忙拉住瀧野，“都是大人，害什么羞啊！”

　　他坐回溫泉里，“有事說事，大人很忙的?！?p>　　“……”

　　她撇了撇嘴，“我已經(jīng)說了啊，我要離開花本家，想讓老師幫我?！?p>　　“理由呢？”

　　“我也說了啊，為什么老師都沒有在意……”

　　花本千代低頭看了看暴露的胸口，“啊，是因為今天這件比基尼，對老師的吸引力太大了嗎？”

　　“……”

　　瀧野兩眼一閉，挪到溫泉池的角落靠著，“因為聽了我的話，這算什么理由？”

　　“誒，聽見了啊……老師不是舍棄了一切，然后重新開始了嗎？”

　　“舍棄一切……你好像有什么誤解?！?p>　　“明明是老師自己這樣說的?！?p>　　“不……絕對是你擅自添加了許多內容?！?p>　　花本千代往他這邊靠近了一些，“可是老師之前說過，讓自己回歸到一無所有的狀態(tài)，看待什么都是收獲，也就無所謂失去……就能得到平靜。”

　　“等一下……你絕對是誤解了什么?！?p>　　瀧野有些頭疼，“拋開后面的不談，首先我和花本就是不一樣的兩種人。”

　　“哪里不一樣？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嗎？”

　　“——我有病，快死了，你有嗎？”

　　“……”

　　這句話的沖擊性著實不小，花本千代木然地望著他，搖了搖頭。

　　瀧野嘆了口氣，“我身體現(xiàn)狀如此，所謂的選擇也是被動的，只是為了讓自己能心安理得地不計較那么多罷了。”

　　當然，還有一層更真實的原因：他確實拋下了前世的一切種種，以瀧野瑛祐的身份重新開始了。但這并不是他自己的選擇，也不是能說出口的事情。

　　花本千代沉默了一會兒，“也就是說……我想錯了嗎？”

　　“不……是對是錯，我無法評價，我只是將自己真實的想法告訴你而已。”

　　“真是狡猾的說法，老師就是不想負責?！?p>　　“你說得對?！?p>　　“……”

　　瀧野覺得還是得問清楚再說，“花本是想脫離家族自立嗎？”

　　“沒錯……”

　　“你打算怎么做？”

　　“脫離家族?！?p>　　“嗯，下一步呢？”

　　“脫離家族……”

　　“……”

　　他不由扶額，“也就是沒有計劃嗎？”

　　“所以我才需要老師的幫助啊……不然我永遠也沒辦法真正地離開花本家?！?p>　　“很抱歉，我沒有什么主動離開家族的經(jīng)驗?！?p>　　瀧野搖了搖頭，“而且……你要離開花本家，還是因為鈴音嗎？”

　　“不……和鈴音無關?！?p>　　花本千代低頭望著水面，“我只是覺得，不離開花本家的話，我就沒辦法真正開始自己的人生?！?p>　　瀧野張了張嘴，“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p>　　“……”

　　她望著他，“金絲雀想離開鳥籠，真的是向往天空嗎？只是想擺脫眼前的束縛吧?！?p>　　“至于之后要飛進森林，還是隨便找根樹枝待著，那都是金絲雀的自由，不是嗎？”

　　“自由是有條件的?！?p>　　瀧野撈起一捧溫泉，看著它流盡，“如果是在鳥籠里長大的金絲雀，掙脫束縛的時候，也就是它迎來死亡的時候?！?p>　　“……”

　　花本千代愣了一下，“那是笨蛋金絲雀?！?p>　　“名為‘千代’的笨蛋金絲雀？”

　　“不……”

　　她握住他的手腕，“千代已經(jīng)找到離開鳥籠后棲身的樹枝了。”

　　“……”

　　瀧野掙了一下，她握得更緊了。

　　......

　　池子里，兩人貼近了。

　　“啊……老師輕一點……有點疼……”

　　“……”

　　“老師的手……那里不行……”

　　“……”

　　瀧野忍無可忍，撒開了手，“你自己扎吧?！?p>　　“真是的……”

　　花本千代挽起頭發(fā)，露出光潔的后頸，紫色系帶打了個結，輕輕一扯就會松開。

　　“為什么讓老師扎個頭發(fā)都這么麻煩?。俊?p>　　“你自己不明白嗎？”

　　她回頭看著他，淺淺一笑，毫無反思之心，“因為太近了嗎？”

　　“……”

　　瀧野望向一邊，“你自己扎頭發(fā)，就別在這里擠著了。”

　　“不要～”

　　花本千代轉過頭去，雙手并用，熟練地將頭發(fā)團在一起，扎成丸子頭。

　　“怎么樣？”

　　“還行吧?！?p>　　她挪了挪身子，與他并肩靠著。

　　角落枝椏暗燈，延伸著幾節(jié)竹管，汩汩熱泉涌入池中，水面薄霧氤氳。

　　她微微偏頭，耳邊青絲垂落，沾濕的發(fā)梢滴著水，“老師……”

　　“……”

　　恍惚之間，瀧野差點以為身邊坐著的是花本鈴音。

　　“誒～老師看入迷了嗎？”

　　“沒有?！?p>　　花本千代又往他這邊靠了靠，“那……老師想到辦法了嗎？”

　　溫軟的肌膚與他親密貼合，瀧野退無可退，望著遠處的昏暗，想著自己是否在引火上身。

　　“就算要與花本家脫離關系，你想一下子徹底分割，也是不可能的……”

　　他看向她，“先從離開花本家開始吧。”

　　“怎么做？”

　　“按照花本先生原來的安排，進入明山學園，擔任音樂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