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月色皎潔，實在不是殺人的好時機，但師傅既然讓他殺人，他就得去殺。
遍地探照燈都得殺。
這個世界沒有監(jiān)控，沒有探照燈，對殺人者來說，太善良了。
真氣游走全身，小小的人影猶如一股青煙，穿房越脊，動作行云流水，極為滑溜。
小有小的好處，隨便往哪兒隱藏，都不被巡視兵丁察覺。
夜行衣與黑夜融為一體，只有兩只眼睛精芒閃爍。
刑名師爺是府衙負責提捕刑獄探查的重要人物，除了知府他最大，如果他今夜被人刺殺，翌日一定全城轟動，展開大搜捕。
林謙像貓一樣在廊下疾躥，每次藏匿之處都是光線找不到的死角，悄無聲息的潛入后宅，無人有所察覺。
府衙后宅都是知府的內(nèi)眷，一個刑名師爺原本不該住在這種地方。
但林謙從鬼師傅那里得知一件事情。
知府那老頭的腦瓜頂上有個大綠帽子，青樓出身的三房小妾早就與刑名師爺向存勾勾搭搭，眼下知府因公務離城，這對奸夫淫婦肯定趁此機會戀奸情熱。
找到那位受寵的三房小妾，就能找到此次要刺殺的目標。
……
兩名黑袍人隱于暗中觀察這一切。
一人是林謙的師傅鬼面人，另外一人蒙面，身材高瘦，眸子冷冽。聲音倒是有些不緩不急的平和。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突然要讓他親自出手?！?p> “京城那邊已經(jīng)有人察覺到他的存在，如若手不沾血，我擔心他不夠狠，擋不住幾次刺殺?！?p> “殺人對你我來說，早已習以為常，但是……對他是不是過于殘酷了，畢竟才五歲?！?p> “哼，如果他襁褓期間有能力殺人，那時我就會讓他去殺。他的出身注定了要踏著累累白骨，躲不開，避不掉。這是他的命?！?p> “京城那邊我會留意……你準備何時告訴他的身世？””
“入京前，十六歲?！?p> “唔，大房之子林銳天賦異稟，九歲之齡已晉五段境界，且已被我朝文壇大家段布衣收為關門弟子，此事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風波，武勛子弟能拜入文壇名宿門下，就連陛下都過問了此事?！?p> “哼，你們家那位大人什么說法？”
“單從利弊來說，此事固然是極好的，不過大人遣人送過去一份束脩之后，沒有公開發(fā)表任何看法，似乎對此視而不見，一切都是老夫人一手操作?！?p> “老虔婆……”
“秦兄慎言?！?p> “哼。”
“老夫人對秦兄拒收大房之子為徒的事情一直心懷芥蒂，如果此地的事情泄露出去，恐對秦兄你不利，需多多提防才是?！?p> “哼，我是無縫天衣的人，憑她一介老婦敢對我如何？”
“明里不敢，但來暗的呢，秦兄，暗箭難防。”
“此事我心有數(shù)，宗主目前身在何處？”
“呵呵，秦兄，宗主一向神龍不見尾，我等豈能得知他的行蹤，不過，我近日曾聽聞他麾下的玄冥重騎曾在移門關附近出現(xiàn)，不知此消息是真是假?！?p> 鬼面人語氣疑竇，“移門關，那不是抵御北戎的防線嗎？”
“正是如此?！?p> 鬼面人嘆道：“嘶……宗主大人的行蹤還真是詭異莫測?。 ?p> ……
林謙心里有些急躁，初次執(zhí)行刺殺任務，可找了近一個更次，居然連影子都沒摸到，這太丟臉了。
下次再接這種活兒必須提前踩點，冒蒙行動太弱智了。
忽然，他耳朵微動，聽到了附近傳出的細微聲響，疑似女人的喘息，有眉目了。
他循聲靠近，聲音愈發(fā)清晰，果然是有人在做著沒羞沒臊的茍且之事。
這四更天都過了，還折騰，貪吃不怕死啊。
廊下無人，室內(nèi)沒有燈光，漆黑一片，只有斷斷續(xù)續(xù)要死要活一般的喘息聲。
林謙袖口滑落匕首，撬開窗欞，身形猶如靈貓過脊，悄無聲息的潛入室內(nèi)。
真氣匯聚雙目，黑暗中亦能視物，他弓著身形，悄然欺近晃動得吱吱響的床榻。
塌外撒落著褻衣等物，林謙手持寒光閃爍的匕首，另外一手從隨身百寶囊掏出小瓷瓶，扒開瓶塞，陡然伸入床幔中，將內(nèi)中藥粉灑將出去，心里默念三數(shù)，撲通聲音傳出時，他拉開床幔。
畫面不堪入目，他用手去摸那個趴在女妖精身上的男人的臉，唇上有八字胡，左腮靠近唇角處有細微的米粒狀突起，目標正確。
伸過去的匕首刃口橫在目標的頸下咽喉位置，深吸口氣，想讓自己穩(wěn)定心神，畢竟頭一次做殺手，心理素質(zhì)還不行，可旖旎的味道竄入鼻腔，熏得他面紅耳赤。
“去你媽的……”
殺雞一樣的抹斷對方咽喉，林謙迅捷的閃身離開，臨走前還關好了窗戶。
……
宗師級高手可以憑聲斷位，也可以憑借關注目標的呼吸心跳推測遠處發(fā)生的事情。
蒙面人失笑搖頭，“秦兄，這孩子真的只有五歲？”
鬼面人聲音冷冽死板，“廢話，當初可是你我二人率青蜂秘諜殺出重圍，帶他來到此處的，你認為我會將之替換不成？”
“秦兄誤會，我當然不會有此想法，只是……沒什么，這孩子以后就交給你了，大房那位，以后不是他的對手?！?p> 話落，人影迅閃不見，鬼面人也隨后縱掠消失在黑暗中。
……
嘩啦，嘩啦，林謙在海邊洗手洗臉。
皺著眉頭使勁搓手，那個男人太惡心了，碰過他的手一定要多洗幾遍。
先洗去身上的血腥味道，然后回家后在仔細洗濯一番。
雖是初次殺人，但他此前曾經(jīng)數(shù)次看到過別人殺人，其中就包括鬼師傅。
鬼師傅殺人不用刀，而是拳頭，他殺人都是一拳搗碎對方的咽喉。
那對拳頭堅硬無比，連刀劍都能崩碎。
現(xiàn)今想來，殺人也就那么回事，刀子一抹，人就去閻王殿報到了。
只是，缺乏挑戰(zhàn)性。
他想接住曾經(jīng)見過的那道劍光，想殺那種高手。
他仰頭閉眼，體內(nèi)真氣鼓蕩，猛然睜眼，隨著呼哈一聲斷喝，一拳搗出。
呼嘯而出的拳風疾驟，無形的勁道爆射而出，海面激起五六丈遠的浪濤，水花激蕩。
看著高高澎濺而起的浪花散落，潮氣襲面，林謙吁出體內(nèi)濁氣。
還不行，要做到力到而拳無聲，還需勤加練習。
趁著黎明前最黑的時候，林謙展動身形朝著家里狂奔而去。
翻過院墻，順著窗戶掠進房間，鬼師傅沒在，不知道那老家伙對自己此次的行動滿意與否。
……
清晨，林謙在酣睡，折騰一宿，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才睡著。
小丫鬟還以為他宿醉未醒，小大人兒似的搖頭輕嘆，進來掃了幾眼后就離開了，
院里的桂花樹下，青衣短打的老管家搖動轱轆從井里打水，素衣清雅的小丫鬟挽起衣袖，兩手拎著木桶過來幫忙。
晨曦里。
伴隨著嘩啦啦的水聲，早起的一老一小開始忙活起來，又是新的一天開始了。
林謙一覺睡到中午才行，沒讓清兒伺候，自己在井旁打半桶涼水，隨便抹了兩把臉，用自制的牙刷清潔口腔，然后急匆匆的去趴墻頭了。
眼睛閃著亮光，興奮的瞧著外面，衙役丁勇和民壯們呢，此時應該滿大街搜捕殺人兇手了呀。
小丫鬟在下面急的跺腳，頭發(fā)未曾梳理，穿著褻衣的少爺著裝不整，如此失儀，這就是她的責任。
可少爺在看什么呢？
她踅摸一圈，老管家沒在，小丫鬟也費力的搬著梯子斜倚在院墻上，趴在少爺旁邊，跟他一起向外觀望。
“少爺，你在看什么呀？”
“我呀，再看風景。”
小丫鬟嘟嘴鼓腮，“騙人，這里根本就沒有風景可看?！?p> “丫頭，我告訴你，這人吶，只要心里有風景，處處皆秀麗?！?p> 一對小人兒在趴墻頭看風景。
知府衙門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
內(nèi)宅發(fā)生命案，而且死者是向存向師爺，如此大事必須火速稟報知府大人。
可此事難辦吶。
向師爺赤身裸體死在了知府大人最愛的小妾身上，雖然已經(jīng)下了封口令，但如此丑聞恐怕瞞是瞞不住了，不日就會滿城風雨。
捕頭何遠眉頭緊鎖，在與府衙其余諸人商議后，命人火速去向知府大人稟報。
同時下令，搜捕全城。
他查看過尸體的傷口，一刀斃命，切口齊整且細如發(fā)絲，這是高手所為。
搜捕只是做樣子，根本就沒想過能抓到行兇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