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6）有媽的孩子是塊寶

　　經(jīng)過上次的事情，爹再也不是那個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饑的人。娘常說：“鳳兒，我就圖你爹是個真好人，脾氣好！每當我憶起陳年往事情緒難平復時，他總能給我安慰?，F(xiàn)在看來，爹不全是什么都不會，只是沒逼到事上。娘聽我復述上次的事情時，邊流淚，邊夸我是個有骨氣的人。像她的孩子，一切靠自己，再餓不乞食。

　　娘每次抽空回來都會給我和爹帶回來生活必須品，鞋子，布襪子，衣服。再看看家中那些需要縫補的，就邊做活計，邊和我說話。我印象中，娘的雙手沒有停歇的時候，看她每次回來頭發(fā)越來越稀疏，近乎要蓋不住她頭上的傷疤，就心中更是心疼。她是舊社會無數(shù)受苦受難婦女中的一個，我不了解其他的，如她一般的嬸子大娘是否都如母親這樣遭過罪，是否也如她一般，幾乎很接近她想要的幸福，最后都失去了。慢慢的在歲月的洗滌中，褪去了曾經(jīng)柔情萬種的女兒心，將所有的情懷深埋在心中，仿佛生來就很會吃苦受累。她們那個時期的人，特殊的歷史條件下，任何人都注定距離安康幸福遙遙無期。我的娘，已頭發(fā)斑白稀疏，還在為了孩子和眼前的生活默默承受，總該有個頭兒吧。

　　我還如孩童般輕撫在娘的膝蓋，嬌聲問娘：“媽媽，再有一年我就畢業(yè)了，到時我會選擇一家管吃管住的學校，到時，您就不用這樣辛苦了。”

　　娘在做活計的間隙抬頭看我，微笑著說：“鳳兒，真乖?！?p>　　“娘，如果將來我參加工作了，有了錢，您最想去那里看看？”

　　娘停下了手里的活計，久久的目視屋門外，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是想去的地方太多，在心里篩選不定呢？還是，搜索她腦海里最深刻的記憶，在記憶里曾有個地方讓她久久不能忘懷。

　　“鳳兒，“娘收回眼光，對我說：“生你的時候，娘就是老婆兒了，感覺等你長大了，你是娘最指望不上的人，你年齡太小了。現(xiàn)在看來，或許娘這把老骨頭，將來就真要只能指望你的?！?p>　　娘沒有告訴我她最想去的地方，卻說了這樣的話，我心里感覺怪怪的。

　　“娘，您……您什么時候回家?。俊拔蚁雴柲?，心里思量著是不是娘受了委屈。但我知道，娘是什么都不會告訴我，就只能問娘何時歸家。

　　“快了，等小四上幼兒園就回家?！澳锎藭r眼睛有了光彩，也沒有剛才的漠然。

　　娘做完家務，挑滿了水缸，又給我烙了幾張餅子就又回二姐姐家，我戀戀不舍的將娘送出大雜院的大門。望著她瘦高的身形慢慢消失在道路的盡頭。娘這以回二姐姐家，又要好久才能回來看我，我又要很久，很久見不到娘了。記得孩童的時候，我總是在娘的視線范圍里玩耍的，和大雜院的小伙伴們跳皮筋，星星過月兒時，也是玩一會兒就回頭找找娘的。娘做活兒，我玩耍。

　　我會用棗做過一個小磨，一個吃一半，用火柴棒截成長短一樣的三段，插在剛吃一半的棗肉上，成為磨的底座，棗核尖向上立在地上。再截取一段稍微長一點的小棒，插上三個小一點的棗。將三個一排的棗中間的那個，稍微用力按在底座的棗尖上，用一根手指撥動兩端的小棗，我自治的小棗磨就做好了。大雜院里的小伙伴們看著稀奇，人人都想玩玩轉轉，就排著隊挨著來轉小棗磨。有個粗手苯腳的小伙伴，一不小心把磨轉毀了，我當時就要翻臉，是娘制止了我，說要與人為善，自有福報，又不是不會做，再做一個，大家繼續(xù)玩。我還記得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我趁著娘忙看不到我，就壯著膽子偷跑出去，趴上門口工商銀行高高的臺階，順著臺階兩側的斜坡滑下。當時人小，感覺那兩條滑倒很長，總滑不到盡頭的樣子。每次滑下，感覺耳邊風聲呼呼，那種急速的感覺，讓自己樂的咯咯，笑個不停。有了第一次偷跑出去滑梯的成功，又偷偷的跑出大雜院多次去滑那條斜坡。但在最后一次，還是被娘給發(fā)現(xiàn)了。當時我滑的盡興回家，一進門娘就重重的打了屁股幾下，我被打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委屈問娘為什么打我？娘氣呼呼的說：“鳳兒，你也開始調皮不聽話了，說了多少次了，不許去工商銀行那里跟著大孩兒們滑梯。你怎么就不聽話！”

　　我當時感覺娘太神了吧，在屋里做著活計也能知道我去滑梯了？就又有點不可置信的問：“娘怎么知道我去滑梯了？再說，我也就滑了這一次嗎，您不要生氣了。”

　　“拿搓板過來，去門口跪著。我慣著你吃，慣著你喝，不慣你說謊話?！?p>　　我很不情愿，但也心虛，就拿了搓衣板跪在門口。爹回來看到我這樣，就對娘說，：“鳳兒她娘，鳳兒還小，有什么錯好好教，這樣跪著，膝蓋跪壞了怎么辦?！?p>　　“樹不砍不成材，玉不雕不成器，要給她長長記性，好好反省下，說謊對不對？“

　　爹看這情況也不說啥了，那天傍晚，娘伸手將我從搓板上拉起摟在懷里，說：“鳳兒，你知道工商銀行的滑道有多高嗎？娘將你拉扯大是讓你去冒險的嗎？”

　　“娘，我錯了，我滑了好多次了。以后再也不去了！“

　　“鳳兒，乖。！“娘心疼的邊說，邊為我揉著膝蓋。

　　“可是娘，您是怎么知道我滑了好多次了?！拔椅亲訂?。

　　娘笑得更深了，說到：“你看，娘給你做得新褲子，屁股上都磨出了一對兒大眼睛了?！?p>　　聽娘這樣一說，我恍然大悟，摸摸被自己磨透得褲子，不好意思得笑了

　　從此后，我不再撒謊做任何事兒，我的那條褲子上就多出了一對兒槍靶子補丁。我想到此，下意識的慌忙趴上了工商銀行那一人多高的臺階，潛意識覺得或可能還可以望的見母親的背影，但終究是想的時間太久，還是沒有再看到娘的背影。童年就這樣一去不復返，再也回不到永遠在母親視線里生活的日子。我感覺自己很矛盾，一邊盼望著長大成人，早點掙到錢，可以讓我苦命的娘早日解脫，過上好點的日子。一邊還在心里憧憬著讓時間永遠定格在孩童時期，做永遠趴伏在母親懷里的孩童。這個世界果真煩惱的都是屬于成年人，媽媽，你可曾也像我這樣希望時間永遠停止，或者可以任由你指定倒流，去記憶長河里追回曾經(jīng)想做，但沒做的事兒。和自己最思念的人說下自己心底從不曾喊出的話。